第33章
因為孩子們在, 院子裏就沒有少過熱鬧。
而今天, 有了喬伊和小趙哥的出席，孩子們則格外活潑了些。
有個孩子特別喜歡小趙哥，便總端着碗往他身邊蹭，不小心把餃子湯濺出來弄髒了小趙哥的外套, 院長媽媽趕緊不好意思的同他道歉，他也脾氣很好的樣子，只是笑笑就繼續吃飯了。
他并不想向院長媽媽坦白他真正的身世……喬伊吃飯的時候忍不住尋思。
小趙哥回來了孤兒院這麽多次, 院長媽媽卻從來不知道他的來歷, 她就知道他這是在刻意隐瞞。但是原因呢？
喬伊目光落在他身上。
這真是一個謎一樣的人，在學校，他是李凱他們那群混混的頭兒，是沈曼特意交代她不要過多接觸的人，可喬伊對他印象更多的還是那天晚上, 馬路的燈火中他慵懶的掃過來的目光, 還有今天，院子裏他輕輕拍她腦袋時的溫柔表情。
喬伊想過很多次重逢的場景，也不是沒有想過會在孤兒院裏再見到彼此，只是沒想過，見面前的他們還會有別的交集。
思緒所想, 喬伊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久久沒有收回來。
小趙哥仰頭把餃子湯喝了，歪了歪腦袋，對上她的目光, 溫柔的笑了一下。
不等他開口，院長媽媽輕輕拍了一下喬伊手背，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小聲提醒她：“別看着人家小帥哥發呆了。”
喬伊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安靜的吃自己碗裏的餃子，再沒擡過頭。
兩個人都還有學業在身，晚上在院子裏留宿是不可能的。回城區的車要倒幾趟，不方便，半下午的時候，喬伊就過來跟院長媽媽告別。
院長媽媽拉着喬伊的手說：“咱們這地方可能也不能久住，等回頭搬了新地方，我再告訴你。”
喬伊忍不住皺眉：“怎麽又要搬？”
院長媽媽笑得有些無奈：“可能是又要拆遷重建吧，房東說讓搬，我們也沒辦法。等定了新地方我再告訴你，不用太操心。”
喬伊看了眼院長媽媽發角的斑白，有些不忍心。想勸，又覺得力不從心，一句“我們也沒辦法”，讓喬伊找不到任何話語來安慰，最後只能囑咐她。
“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一定給我打電話，我有空的，不要怕耽誤我。”
院長媽媽看着她笑，摸了摸她腦袋：“乖孩子。”
喬伊兩手提滿了東西來，離開的時候兩手空空，眼睛裏卻滿是不舍。
院長媽媽把她送到了門口。喬伊一個人走到車站，還沒到站牌下面，腳步就停了下來。她在那裏看見了小趙哥。
小趙哥比她告辭的早，應該是想避開她和院長媽媽離別時候的傷感場面，喬伊很理解。
她沒有急着走過去，遠遠的多打量了他幾眼。
半下午人跡罕至的小鎮路口，他一個人站在公交車站的站牌下面，整個人姿态慵懶，腦袋微微晃悠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似乎是感覺到這邊的目光，他擡起頭來，向喬伊所在的方向看過來，溫柔的笑了一下。
喬伊被他笑容裏的溫柔所感染，也回了他一個笑來，擡步走過去。
“我以為你先走了。”喬伊仰頭看他。
“怎麽會。”他頓了頓，目光把她渾身上下打量了個遍，然後慢慢的收了回去。
“怎麽了？”喬伊看着他。
他搖了搖頭，一哂：“沒，就是想着當時離開的時候還都是小孩子，沒想到再見面，都已經這麽大了。”
喬伊看着他，感受到他的唏噓。
當初離別的時候他們都還是小孩子，說是從小一起長大，但其實也不過是牙牙學語的那幾年，再後來就各自分開了。這麽多年，随着歲月的流逝，小時候那段時光能留存在記憶中的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片段，感受更深的，反而是這些年來對彼此的依賴和思念。
喬伊看着眼前的人，只覺得熟悉又陌生。
記憶中一起調皮打鬧的人還印象深刻，跟眼前這個人，像，也不像。
也可能是因為太久沒見了，眼前的他更讓她覺得熟悉的，還是之前接觸過的那個“小趙哥”，而不是她印象中的那個“二哥哥”。
“聽媽媽說你一直有回來？”喬伊側頭問他。
小趙哥點了點頭：“只是一直沒碰見過你，沒想到這次會遇見。”
“想遇見嗎？”喬伊側頭看他。
他頓了頓，又笑了，卻沒說話。
喬伊看着他的表情，知道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從這裏出去的孩子，還能每年想起來回來看看的，就已經算好的。在新家庭裏長大的，比起懷念過去，應該更想把這一切忘了，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吧？就像眼前的他，雖然還會回來看看，但也只是以一個好心人的身份，而并不是當年被領養走的孩子。
這樣的道理喬伊不是不懂，只是……喬伊側頭看了一眼小趙哥，心裏微微嘆氣。她總以為，她小時候的二哥哥是不同的。
後面的談話中，喬伊對小趙哥的态度并沒有過多改變，但他卻仿佛已經感覺到了她的失望，于是最後也只是輕輕聳肩，在大巴車來的時候貼心的讓喬伊先上，一路上沒有刻意的尋找話題，就這麽到了站。
喬伊跟小趙哥在馬路邊下了車，相對站着，誰都沒有着急離開。
喬伊仰頭看他，輕聲問：“二……小趙哥，領養你的那戶人家對你好嗎？”
小趙哥輕輕一笑：“就那樣吧。”
四個字，讓喬伊再想問的話也問不出口了。
小趙哥反而比她坦然得多，笑道：“當時最放心不下你，也不知道我走了你能不能照顧好自己。現在看你成績不錯，身手還挺好，我就放心了。”
小趙哥故意看着她笑着，喬伊立刻就想到之前跟李凱他們動手的事，估計或多或少這位小趙哥都是清楚的，于是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了。
“沒有，都是些三腳貓功夫。”
小趙哥擡手拍了拍她腦袋：“不早了，回去吧。有空我們再出來敘舊。”
喬伊點點頭，看着他轉身。
小趙哥走了兩步，卻又回頭了：“要是再被人欺負了，過來告訴我，幫你報仇。”他說話的時候故意沖她眨了眨眼，帶着幾分俏皮。
喬伊忍不住笑了，被他着突如其來的輕松帶回了過去，反而有了當初孩童時候的熟悉感，再開口，語氣也輕松了不少：“也是，現在有哥哥你罩着我，誰還敢欺負我。”
她一聲“哥哥”叫出口，倒讓他的心情也顫動了幾分。
原本想要轉身離開的腳步再也邁不出去了，他轉回身來，在她眼前站定。
喬伊仰頭看他：“怎麽了？”
小趙哥歪着腦袋，沖她一笑：“沒，就是想多看兩眼，我的小妹妹。”
喬伊忍不住笑：“都在一個城市，以後想看也可以看的。”雖然這麽說着，但她明顯也是開心的，一想到眼前這個人就是她久別重逢的哥哥，心裏的歡喜就忍不住的四處蔓延着。
她很久沒這麽開心過了。
小趙哥顯然也是。
他笑着看着她，到最後像是覺得不夠，幹脆把她拉進了懷裏，虛虛的輕輕抱了一下，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很快放開她，倒退着沖她揮手：“我走了，下次見。”
喬伊呆愣的看着他漸漸遠離的身影，嘴角的笑還沒放下來。心裏卻總覺得有點怪怪的，好像是因為最後那一個擁抱，但又隐隐覺得不是。
奇怪的別扭。
喬伊抿了抿唇，收回思緒，決定不再考慮這件事。轉身離開的動作剛展開，就看見不遠處站着的人影，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是陸昭明。
陸昭明眼睛亮亮的，是剛喝過酒的标志。
今天徐潘在外面的債務全清了，醫院又出來他母親好轉的消息，雙喜臨門，高興地拉着大家一起出去喝酒。說是幾個人，但同行的除了他們倆，也就是陸熠光。
烤串的煙熏裏，陸昭明聽徐潘說他這段時間來心裏的憋屈和苦悶，聽陸熠光坦白他最近追女友的艱辛歷程，他只一言不發地安靜聽着，就像其他任何時候一樣。不一樣的是，他這次嘴角的笑容裏，帶着甜。
他心裏想的是聖誕節那晚，喬伊錄下來的那首《Merry Christmas》，越聽越好聽。還在反複回想，臨走前喬伊給他打的那通電話，她聲音好像平靜無波，在他聽來，卻軟得不像話。
再然後，他就聽到陸熠光問了：“哥，你跟那個流光大大的事兒，還沒成嗎？”
陸昭明只是側頭看向他，沒出聲。
倒是徐潘來了精神，大力誇贊喬伊：“陸哥，不是我說，這世上除了喬姐，我覺得其他人都配不上你。不過喬姐這樣的女孩子，追的人應該老多了！陸哥，你可得上心啊！別到時候進度上慢了，讓別人截了胡！”
陸熠光在旁邊應和：“可不是！哥你要是不上心，我可就……”
陸昭明一個眼光掃過去，陸熠光後面的話就統統吞下去了。
“就幫哥你告白去！潘子到時候會幫我的，是吧潘子？”陸熠光話鋒一轉，趕緊把徐潘拉到自己陣營裏。
徐潘瞄着陸昭明的目光，拿着酒瓶子跟兩人碰了碰，仰頭一口悶了，沒接茬。這慫樣，又被陸熠光數落了一通。
等兩個人都安靜了，陸昭明才慢慢開口：“你們這麽急，怎麽就沒問問我？”
“問你？什麽？”
“問問我，現在跟她是什麽關系？”他輕笑。
于是在兩人意味深長的目光中，三個酒瓶子撞在一起，喝的暢快淋漓。
對他們剛剛催促的這件事，陸昭明自以為胸有成竹。
他問過了，喬伊讓他想怎麽說就怎麽說。那依他說，可不就是男女朋友關系了嗎？
面對陸熠光和徐潘這兩個大光棍，陸昭明表面上不提，可每咽下一口酒，裏面都包裹着他滿滿的優越感。
于是他告別了兩人，獨自站在學校門口，決定親自來等他的心上人。
結果，當他在路口受着冷風，等到那個心心念念的人會來時，看見的卻是她跟另一個男生舉止之間的親密。當最後看見兩個人抱在一起的時候，陸昭明只覺得，這一晚上都含着甜味的風，突然變涼了。
喬伊看見陸昭明，快步走過去，在他跟前站定。
“你怎麽在這？”
陸昭明定定的看着她，沒說話。
喬伊又問：“在等我嗎？”
陸昭明依舊看着她，一言不發，只是表情裏有些微妙的情緒，看上去像是……委屈。
喝醉酒的人最需要耐心，喬伊卻從來不是什麽耐心好的人。
她問了兩句，見眼前的人還不開口，幹脆轉身就走。剛有動作，手腕就被人從後面拉住了。
緊接着，一個溫熱的氣息突然靠近，他整個人從後面貼上來，雙手張開把她裹在懷裏。
“為什麽讓他抱你？”
三分委屈，七分撒嬌的語氣，在耳邊。喬伊心頭一緊，感覺到一種非常奇妙的情緒徒然升起，還沒來得及回應，卻聽他又開了口。
“下次你記得，他不能抱你，只有我能抱。”
霸道，不講理，又像是……理應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 看見你們的留言啦~心裏默念我不能劇透我不能劇透，忍住不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