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興許是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剎那間一齊湧上心頭, 一時間心口酸甜苦辣的滋味濃郁而強烈。
初雅吸了吸鼻子，一聲不吭地上前抱住他。
兩人将下巴搭在彼此的肩膀上, 用身體的溫度去盡力溫暖對方。
安靜了許久。
終于聽到耳邊傳來韓恬故作戲谑的聲音：“怎麽了？我把你弄哭了嗎？”
初雅用勾在他身後的手蹭了蹭鼻子, 索性承認了，悶悶地答：“是有點傷感。”
“那可不行。”
初雅一頓：“啊？”
韓恬雙臂攬緊她的腰, 輕笑着說：“我帶你來看這個可不是為了弄哭你的。本來想着說, 你一感動可能就答應跟我去民政局——”
初雅又好氣又好笑地反駁：“少年, 你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好嗎？”
韓恬似乎早有應對：“那去美國——”
“不鬧了好？”
“……好。”
初雅牽起他的手，轉身打量起韓恬當年的畫作。
一幅幅的畫上能看出他當年筆力從青澀到成熟。
也能看出來, 從發絲到嘴角，從眼神到笑容，他都盡力做到惟妙惟肖。
一想到他當年是以什麽樣的心情一次次地畫下這些畫，初雅的心頭在酸楚之後，又忍不住變得更加柔軟。
她的少年啊。
初見時冷傲又倔強。
卻也有着這世上最溫暖柔軟的心。
他們有着相似的過往，一邊背負着生命中的某些裂痕，一邊努力生長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幸運的是，所有的那些裂痕, 都成了光芒照進來的地方。
這麽一想, 她似乎也不再那麽排斥那些造成裂痕的始作俑者們了……。
“在想什麽呢？”韓恬低頭看她若有所思的眉眼。
初雅微微沉吟, 輕聲說道：“我在想——”
……
半個月後，又一則新聞出現在了各大國際報刊的時尚版頭條——
【Valentine首席設計師Lance Wen天價婚紗被捐贈給了米蘭時尚博物館】。
神秘的捐贈者不願意透露姓名，于是乎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以為捐贈者就是溫清瀾本人。
原以為風頭就要這麽過去了，不知怎麽的，沒多久一條小道消息從時尚圈大佬們的閑談間流傳出來。
似乎是在閑聊間溫清瀾對朋友說, 只要Nyx願意，他無比希望她能在她的婚禮上穿上那件婚紗。
于是，即使身在米蘭時尚博物館，這件天價婚紗，似乎從此也被标上了屬于Nyx的名字。
……
短暫的假期後，初雅與韓恬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崗位上。
韓恬與艾爺的合約沒到期，依然要作為他的專屬模特活躍在紐約時尚圈裏。
然而，初雅卻沒有跟他一起回到紐約。
經過半個多月的深思熟慮，她接受了GW的邀請，為他們拍攝新一季的産品目錄與廣告大片，以及擔任他們新品發布會的秀導。
于是這麽一來，大量的工作撲面而來。
重壓之下，他們只得更加專注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數月後。
新一季的米蘭時裝周即将來臨——
大秀前的最後一天，現場正進行最後一次彩排。
秀場後臺。
秀場的手指輕輕推開了後臺角落處的小門。
守在門邊的保安以為又有不死心的媒體想要提前偷拍，正要兇神惡煞地上前阻攔，手還沒來得及伸出來阻止，就見推開門的男人半側過頭來。
男人的身材高挑，修長而不失力量感，一看就是萬裏挑一的頂尖超模身材。
聞聲他微微擡手，将臉上的墨鏡摘下一半，露出兩只清亮中隐隐帶着幾分疲憊的眉眼來。
這雙眼睛極美，看得保安就是一愣，氣勢上一下就弱了幾分，呆呆地問道：“你、你是哪位？”
若是這位保安大哥關注時尚圈，但凡看過最近幾個月的時尚報刊，就一定能認得出眼前的男人究竟何許人也。
或許誰都沒有想到，紐約時尚周尚未結束，近期幾乎要稱霸紐約時裝周的超模韓恬，已經現身在了米蘭的秀場後臺。
韓恬看了保安一眼，沒有廢話，直接用簡單的意大利語問道：“Nyx已經到了嗎？”
Nyx的大名保安自然知道，畢竟是秀場的秀導大人。
一見男人是來找Nyx的，他下意識便以為韓恬也是來找她的模特，于是他趕緊點頭：“已經來了，你也是明天的模特嗎？彩排已經開始了，你快點進去。”
順着保安殷勤指出的方向，韓恬穿過燈光昏暗的後臺走廊。
前方隐隐約約傳來節奏明快的音樂聲。
昨天他們才剛通過電話。
據說這一次她是與GW旗下的一個新銳設計師品牌合作，GW方面對此非常重視，報以極高的希望，打算借這次發布會令這個品牌一炮而紅。
即使初雅經驗豐富，可韓恬依然能從她的談笑風生中，聽出一股壓力來。
于是二話沒說，在結束了紐約時裝周最後一場走秀之後，他悄悄買了紐約飛米蘭的機票，剛下飛機就直奔秀場。
放眼望去，全是模特。
T臺上還有不少男模女模正在搭檔練習。
韓恬在後臺角落站住了，目光掃過人群，一時間竟然沒找到初雅在什麽地方。
于是随手抓住路過的一個模特問了問，才知道原來她在隔壁的一個單間裏正在給兩個模特開小竈。
才走到單間門口，果不其然便看到了初雅的背影。
初雅靠坐在桌沿，雙手插兜，淡淡地重複道：“你們從頭再來一遍。腳步要堅定，用腰部的力量發力，整個人不能軟綿綿的。”
聲音溫柔而堅定。
是他熟悉的聲音。
韓恬不自覺地笑了笑，推門的手頓了頓，轉而抱臂站在門外看她。
這樣的初雅，忽然令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走秀的時候。
那時候他們還在為GLANDI拍攝，為了替他争取到走秀名額，她毫不猶豫地拉着他去開小竈。
似曾相識，又倍感親切。
不過嘛——
他淡淡地想，憑他的實力，可比這些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的阿貓阿狗強多了。
正這麽想着，他掃過一旁的目光忽然一頓。
總覺得正在接受初雅的小竈的女模有點眼熟。
這似曾相識的亞洲臉孔，不就是當年令他煩不勝煩的李娜莎麽？
韓恬：“……”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怎麽跑來米蘭還能碰到她。
簡易秀臺上的兩名女模老老實實地又走了一遍。
初雅看完依然搖頭：“不行，再來。”
聞言另一名女模“哎喲”地哀叫了一聲，幹脆原地坐下來：“我不行了，Nyx姐姐，你行行好讓我們休息會兒。”
“明天就是發布會了，你們還沒練好就是不行。”初雅聲音溫柔，但是語氣絲毫沒得商量，“那就休息十分鐘，然後繼續練。”
一旁一直沒吭聲的李娜莎趕緊表态：“沒事，我還能繼續。初雅姐，你看看我還有什麽地方需要再練的？”
态度好得不行。
韓恬還沒來得及感嘆這李娜莎是不是轉性了，另一個小女模便推開門走了出來。
兩人堪堪打了個照面。
韓恬推了推墨鏡，沒吭聲。
反倒是這個小女模掃過他一眼，随即疑惑地停下腳步又打量了他好幾眼。
看了半天，才有些不敢确定地試探道：“你……該不會是Tian？來找Nyx？”
韓恬冷淡地點點頭。
沒想到這小女模倒是熱情，聞言有些激動地說道：“沒想到你也來了。你還記得我嗎？”
韓恬怎麽可能會記得。
打量她半天沒想起來她究竟是誰。
小女模趕緊自我介紹：“我是弗拉維奧的妹妹！你和Nyx當年來我家的餐館吃過意大利菜的呀，你忘記了嗎？”
說到這個，倒是讓韓恬有了那麽點模糊的印象。
記憶中有個略顯頹廢但不失溫度的形象慢慢浮現。
弗拉維奧，那個與初雅相識多年的意大利老男人。
看來眼前這個小姑娘，就是弗拉維奧過世妻子的妹妹。
韓恬若有似無地輕哼了哼。
不等他說什麽，小姑娘咕哝着說：“你來了正好，Nyx非要拉着我特訓，其實我會走臺步啊，她卻老是挑我的毛病，要不是弗拉維奧逼我一定要老老實實，我才不要被她逼着一遍一遍走呢。你幫我去跟她說說好話行不行？”
韓恬沒說話。
心底吐槽了一句：怕是不知道他和初雅究竟誰才是好說話的那個。
他能理解初雅的想法。
這一次的秀用的基本上都是新銳的年輕模特，因此超一線的名模很少有符合條件的。
剛才他粗略掃了一眼，秀場上基本都是二十歲上下的年輕模特。
哦，不對。
還有個憑借東方人顯年輕的長相混進來的李娜莎。
韓恬心頭冷笑了一聲，嘴皮子一掀，穩定發揮一貫的毒舌本性：“好話是說給有實力的人聽的，你既沒本事又沒腦子，你想讓我說你什麽好話？”
小姑娘一呆，還沒有從眼前的男人明明這麽漂亮，卻說出那麽刻薄的話中反應過來，就見小房間的門跟着一推開，初雅輕笑了一聲，冒出頭來：“我說呢，怎麽有個美人兒說話這麽毒。”
“行了。”她拍拍小姑娘的肩膀，“進去繼續練薇娅。之前當着弗拉維奧的面不是信誓旦旦地保證過嗎？一定不給他和你姐姐丢臉，這麽快就忘啦？”
一提她姐姐，小姑娘頓時就慫了，不甘不願地回去繼續練。
門一關，只剩下他們兩個。
初雅笑着上前抱抱風塵仆仆的韓恬。
韓恬打量她一眼，咕哝道：“怎麽一點都不驚訝我會出現？”
“你昨天不是剛跟我說過你的行程結束了？”初雅笑道，“早料到你會來。”
韓恬朝小房間裏努努嘴：“怎麽沒告訴我李娜莎也在？”
那個豬隊友，反複被坑的黑歷史依然歷歷在目，韓恬他心有餘悸，實在不想跟她扯上關系。
“還真別說，她最近進步挺大的。還記得你剛才毒舌薇娅的話不？我之前剛見到她的時候，她也說過類似的話。”
她之前的路走得太順了。
以至于等她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站到了與自身實力完全不相符的高度上。
一個人在國際時尚圈闖蕩了一年，她才發現自己根本一無是處。
這次借着與初雅合作的機會，她洗心革面發下宏願，一定要努力刻苦地練到讓自己滿意為止。
這倒是令韓恬有點對她刮目相看了。
初雅拉着他回到大秀場。
“你來得正好，就等你來了。這次的秀我沒有太大的把握，幫我看看整體效果？”
韓恬失笑着咕哝了一句：“敢情是算好了等着我來給你做苦力的？”
不過也只是這麽一句。
他能看出她臉上淡淡的疲倦。
不知道她為了明天的秀究竟多久沒睡了。
但，也更能看出她眼神中的期待與興奮。
那種光芒，似乎比她親自站上秀臺時候的光更加明亮耀眼。
就像是攝影師一樣，秀場導演的工作有着異曲同工之處。
将無數的美好元素整合到一起，來呈現出最終最完美的效果。
比起成為畫中人，她似乎更喜歡成為呈現美的人。
如果真的是這樣。
他願意跟她一起，完成她的夢想。
“對了，告訴你個好消息。”
“什麽？”
“我拿到了馬蘭歐尼設計學院的offer。”
作為國際時尚界的最高學府，馬蘭歐尼學院可以說是世界公認的最著名的設計學院。
韓恬輕笑着親了親初雅微愣的嘴角。
“不管是專屬模特還是專屬造型師，你要的樣子我都有。”
将來不管你想去哪裏，我都可以陪你去。
不再是只能遠遠地看你的背影，感嘆你的身姿多麽美妙優雅，而是終于能與你并肩，攜手前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