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譚父欣慰地看着兒子，他覺得經此一難，子舟的狀态變得更好了，依稀讓他看到了十年前的影子。
他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而譚子舟則回以淡笑，長身玉立的他面容柔和，整體氣質和以往有了很大的區別，就好像是卸下了什麽重擔一般。
若是有跟随他多年的将領在此，恐怕會吓一大跳，進而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來。
不過譚家父子都不是在意這個的，他們後面又商量了一下其他事宜，然後譚子舟就辭別譚父，上了旗幟飄揚的另一艘大船，帶領海面上大大小小的戰船朝遠方駛去，漸漸地不見了蹤影。
而譚父的船只則掉頭往北，朝京城駛去。
……
唐遲遲郁悶了一天。
可除了暗自生悶氣之外，她也想不到什麽好的解決辦法，正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現在譚大将軍不在，她想要拒絕他的提親也找不到人，總不能對譚管家說吧？
譚管家是他的家仆不是他爹，做不了也不敢做主的。
眼見着就要下船了，但譚大将軍還是沒有回來。唐遲遲無奈之下也只好安慰自己，不急不急，媒人還沒來呢，等媒人上門的時候再推卻了也不遲，就說齊大非偶，他爹要給她找個門當戶對的，譚家家大業大，不适合。
她唐遲遲又不是什麽天仙大美人，到時候只要她好好說清楚，想來譚大将軍這樣的英雄人物是不會為難她和她家裏人的。
做好了打算，唐遲遲就放松下來，她把這事跟她爹一說，唐二魚也很是支持，然後遲疑了許久才道。
“遲遲啊，你能這麽想，就最好了。”
“爹昨日回去之後也仔細想過了，雖然譚大将軍為人不錯，但他們這樣的大戶人家，不但使奴喚婢，後宅也不安分，聽說是東一個妾室，西一個通房的，還有什麽庶子庶女，不适合咱們啊。”
“當年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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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
唐遲遲驚訝問道，“爹，你說的是我娘？你之前不是說我娘落水之後就忘記了以前的事了嗎？就是海葉子這個名字，也還是後來取的呢。”
如今唐二魚提起她那個早逝的娘，還是以這種方式，難道這裏面還有什麽隐情？
唐二魚嘆了口氣，“這件事啊，爹娘本來不想告訴你們的，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不過譚大将軍既然說了要來提親，你也問起了，那就跟你說了吧。”
“當年你娘落水，的确是另有隐情。”
“她是被人扔下去的！”
“啊！”
唐遲遲大驚，“是誰啊？誰這麽狠心？”
将人從船上扔下去，那不就是想讓人去死嗎？若不是剛好遇上了唐二魚，她娘當年肯定就葬身海底了，畢竟她娘沒有吃過神魚，不能夠在海裏久待。
唐二魚苦笑，“這事說來話長，你娘很小的時候就被家裏人賣了，後來在京城的某戶人家裏做丫鬟，很得家裏的老夫人器重。”
“她十六七歲的時候，那戶人家出事敗落了，當官的老太爺和有出息的大老爺都被下了大獄，老太爺更是死在了獄中。所以他們家在京城待不下去了，于是收拾了細軟外逃，你娘和其他的一些丫鬟仆役就在其中。”
“後來呢？”
唐二魚陷入了回憶之中，“你娘說，後來他們逃到了江州，租下了一艘船想要到瓊州去。因為他們有親戚在瓊州，只要到了瓊州，那就能安穩下來了。”
之後的事情就很老套了，逃難的過程中自然是事事從簡，兄弟、夫妻齊心，但上了船那家人就覺得安穩了，于是擺起了貴人們的譜。
事事要人侍候不說，那家的二兒子，某個色中餓鬼還看上了同行的俏麗丫鬟們，想要占為己有。
當時老夫人和二夫人都病倒了，難以管束，于是就被他得逞了好幾個。
但即便是這樣，他也還不滿意。
某一日居然看上了在老夫人身邊侍候的海葉子，海葉子當時還叫做櫻桃，她志不在此當然是拒絕了。但是那位二老爺還屢屢糾纏，後來不知怎的船上就有傳聞說二老爺要納海葉子為妾，等她生兒子之後就擡為二房。
“你娘說那個時候，二夫人的獨子因為驚吓以及逃難的緣故，半路上沒了，二夫人病倒也有這個原因。”
“所以她聽到了那個消息之後，原本好了一些的身子就又氣病了。沒過兩日，你娘就被人捂了嘴，從船上扔了下去。”
唐遲遲：“……”
她娘年輕時候生存的環境，好兇險啊。
怪不得她一直不肯再提。
沒等唐遲遲感嘆出聲，唐二魚繼續說道：“你娘死裏逃生之後，就決定将這事忘了，隐姓埋名地活下去。”
“畢竟那家人只是将她扔了下來，但是身契還在他們那呢。”
“所以說啊，這些大戶人家也不是樣樣都好，保不住什麽時候就有人想要你的命呢。爹仔細想過了，譚大将軍雖然是個好人，但誰知他以後會怎麽樣。”
“若是像你娘之前待的那戶人家那樣，找些女人來給你添堵，那還不如就在江州城給你找個好人家呢。”
“咱們不求大富大貴，平平安安就好。”
唐遲遲緩緩點頭，越發堅定了要拒絕譚大将軍的心。
不過直到下船之後，她還是沒有看到譚大将軍的身影，于是拒絕的話就只有留到他真正派人來提親的時候了。
……
“爹，我們快到了。”
離開了這麽久，唐遲遲返家心切，還沒到村裏呢，她就掀起了馬車的窗簾，探出頭去張望，遠遠地看到屋頂，她便高興起來。
“也不知道書書和絲絲長高、長胖了沒，我總覺得離開了很久一樣。”
唐二魚也想念着留在家中的一雙兒女，附和道：“自從你出門之後，他們兩個見天地念叨你，聽說你們的船可能出事之後，更是哭天搶地的。”
“如今你回來了，他們肯定高興。”
事實上也是如此。
當守在村口的兩個小孩看到唐遲遲從馬車上下來之後，驚喜地大喊大叫。
“姐姐！姐姐，姐姐，哇——”
“大姐！”
“爹，爹你把大姐找回來了！”
“哇——”
“別哭別哭。”唐遲遲心疼地蹲下來一手一個摟着他們，“我這不是回來了嘛，你們兩個快別哭了，小心哭歪了鼻子長不高。”
“姐姐……”
“大姐……”
兩個小的還在抽抽噎噎，唐遲遲和唐二魚哄了許久才漸漸地止住了眼淚，但手還是抓着唐遲遲不放，生怕她跑了一般。
唐二魚呵呵笑，“遲遲啊，你和他們先回去吧，爹去大壯家裏一趟，告訴餘大嫂你回來了，兩個小的也跟着你先回去，免得她擔心。”
唐遲遲提醒，“爹，你別忘了帶些謝禮過去。”
他們這次回來乘坐的是譚家的馬車，譚管家為表謝意，準備了許多謝禮。餘大嬸幫忙照顧了雙胞胎這麽久，很應該道謝的。
唐二魚點點頭，提着兩包點心走了。
而這邊，唐遲遲還被兩個小的圍着呢，他們一邊站着一個挨得緊緊的，唐遲遲無奈，只好一手牽着一個，慢慢朝家裏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人紛紛和她打招呼。
“遲遲！”
“哎呦，遲遲你回來了啊。”
“遲丫頭啊，聽說你掉海裏去了，天可憐見的，你爹急急忙忙地去找你呢，只留下兩個小的看家，這是找到了哇。”
“咦，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你爹呢？”
唐遲遲走走停停，一個一個地回答：“嬸子，是我。”
“是啊，我回來了。”
“我游到一個荒島上去了，我爹正好認識路，就接我回來了。我爹他也回來了，他現在去餘大嬸家裏告訴她一聲，兩個小的被我接走了，免得她擔心。”
“這些日子多虧了餘大嬸幫忙了。”
“是啊，這次回來就不出去了，還是家裏好。”
……
村裏的人都熱情得很，不長的一段路硬是讓唐遲遲走了近兩刻鐘，她的嘴巴更是說得口幹舌燥，嗓子冒煙。
不過，她卻沒有半點的不耐煩。
受到這麽多的關注，正說明大家都很關心她，這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
于是唐遲遲幹脆打開了家門，将諸位嬸子、村裏的小孩子們都請了進去，不但燒了一鍋茶水，還把譚家給的點心拆開分給衆人品嘗。
而村民們也沒有白吃唐遲遲的東西，吃完後見唐家的院子落滿灰塵，于是紛紛挽起袖子，你掃地來我擦桌，将唐家裏裏外外都打掃了一遍，等唐二魚從村長家回來，就發現自家光可鑒人，一點灰塵也沒有。
她們看到唐二魚回來，紛紛笑道：“二魚啊，你們家遲遲這次可真是走了大運了，從船上掉下來之後，居然那麽巧被沖到了一處荒島上。”
“還被你找着了。”
“這定是海神娘娘保佑啊。”
唐二魚看了閨女一眼，心知她這是按照兩人之前說好了的，把在海上發生的事過了明路，于是感嘆道：“是啊，都是海神娘娘的保佑。”
“今年祭祀的時候，定要讓遲遲給海神娘娘多磕幾個頭。”
“就是就是。”
“海神娘娘靈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