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京城·承恩公府
一位貌美溫婉的中年婦人仔細查看着手裏的畫像,時不時和周圍的嬷嬷、丫鬟們說上兩句,遇到合心意的則放在一邊。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中年婦人依舊興致勃勃,等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一個斯文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她更是拉着他高興道。
“老爺,你看看這位姑娘。”
“這是前太傅張大人的孫女,今年剛剛及笄,不但模樣長得好,性情也好,而且還飽讀詩書,尤擅琴棋書畫,和我們子舟正正般配。”
中年男子也就是承恩公搖了搖頭,“夫人,子舟在西北待了近十年,性子早就和以前不一樣了。換做十年前他估計會喜歡這樣的姑娘,也會和人家聊得來,但現在可不一定了,你啊,還是再看看吧。”
“那也是。”
“他的媳婦,得挑個他喜歡的。”
承恩公夫人有些失望地将手上的這幅畫像遞給丫鬟,讓她收起來,然後看着看着,又拿起了另外一副,走到承恩公面前高興道。
“老爺,你再看看這幅。”
“這是慧怡縣主。”
“她雖然是宗室,卻沒有半點跋扈的氣性,不但長得好,女兒還說她性情爽朗,是個有成算的,能夠掌家理事。”
她越說越滿意,“我看那些行武的人家尤其喜歡娶這樣性情的兒媳婦,子舟現在做大将軍了,我們也算是行武的人家。而且他現在性子冷,可不得找一個活絡的,如此啊以後夫妻兩個才能有商有量。”
“老爺你覺得怎麽樣?”
“要不等子舟回來,安排他們見見?”
承恩公沒有回答,他尋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問道:“夫人,你怎麽突然想着給子舟娶媳婦了?他去江州之前不是說了嘛,暫時不想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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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那個病……”
承恩公夫人打斷他的話,“老爺,他總是不肯成親,這不是個辦法啊!”
“以前他不想成親,那是因為我們家舉步維艱,那樣的情況下沒有好人家願意讓姑娘嫁過來,我們也做不來拖累人家的事。”
“就這麽過去了一年又一年。”
“那時不成親,是情有可原。”
“可現在不一樣了!”
承恩公夫人挨着承恩公坐下,“現在子舟已經從西北那地方回來了,升了官,我們女兒和皇帝外孫也站穩了腳跟,不用擔心誰誰誰又想要謀反了,殺人了,所以我們家現在是什麽都不愁,就缺個兒媳婦了!”
“老爺,你可不能再由着他了啊!”
“你可知道我今日見了誰?”
“今日是劉大人家老夫人的壽辰,就是當年和老爺你一起考中進士的那位劉大人啊,也就比老爺你大一歲,但是他們家的孫子今年都定親了!”
承恩公恍然,怪不得今日夫人又把畫像都找了出來,一個個翻看,原來是在劉大人家裏受了刺激。
他揮揮手,讓丫鬟們将畫像都收起來,然後才和承恩公夫人道:“夫人啊,子州那性子你是知道的,有自己的主意。他若是看上了京城的哪位閨秀,早在去年就已經定下了,畢竟當時也有很多人家上門說親。”
承恩公夫人別開臉,“可他也不能老是不成親啊!再過些年我們外孫都能成親了,要是他這個做舅舅的還在打光棍,這也太不像話了!”
“我不管,他今年就得把親事定下來!”
“不然我們以後到了地下,哪還有臉見列祖列宗啊……”
承恩公深感頭疼。
自家兒子為什麽不成親的原因,他是知道的,但卻不敢告訴夫人,不然這個秘密就保不住了。當年子舟被逼着去西北的時候,夫人和大女兒夜夜難眠,尤其是大女兒,總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家裏。
如今好不容易大家都苦盡甘來,子舟卻又得了那樣的病,太醫都說了,不好思慮太過,要仔細調養。
逼他成親,很明顯不是良策。
于是他道:“夫人啊,這姻緣,講究的是‘緣分’二字,你我當年不也是如此?強扭的瓜不甜,我找高人算過了,子舟的姻緣已經在路上,還是上上大吉的一門好親事,不出,總之不出兩年,他就會帶個兒媳婦回來!”
承恩公夫人半信半疑,“真的?”
承恩公肯定點頭,“不假。”他決定明天就去寺廟給菩薩上香,好讓菩薩保佑兒子早日找到媳婦。
承恩公夫人這才展露笑顏,“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得開始準備聘禮了,兩年的時間可算不上長,現在開始準備剛剛好,免得到時候來不及。咱們雖然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人家,但是聘禮可得好好準備,不能讓人家姑娘沒臉的。”
“我看庫房的那尊玉觀音就很不錯……”
承恩公輕咳了兩聲,站了起來,“夫人啊,你先忙着,我去外頭書房看看,晚上再回來用膳。”
承恩公夫人擺擺手,“去吧去吧,我讓廚房炖了你愛喝的湯,翠蓮啊,你去開了庫房,将那尊玉觀音,還有前些日子太後賞賜的那柄玉如意取來給我瞧瞧……”
承恩公慢悠悠地往外走,到了門口還聽到夫人吩咐丫鬟‘仔細些,莫要摔了’的聲音,這讓他搖了搖頭。
“好小子,為父又給你擋了一劫啊。”
說完這話後他有些沉默,然後仰頭看天,喃喃自語道:“希望大師的卦像真的有用,江州是你的福地,不然……”
“老爺!”
老管家一看到承恩公,便狂奔而來,臉色煞白地喊道:“老爺,出事了,少爺出事了啊老爺!”
“少爺坐的船出事了!”
聽到他的話後,承恩公悠閑自在的表像頃刻間消失不見,瞪大了眼睛問道:“什麽?!出了什麽事,我兒怎麽樣了?!”
話一出口,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抓着老管家道:“快,随我到書房細說,此事切不可外傳!”
“江州可是派了人來?一并帶來!”
“是,老爺。”
書房內,譚管家派來的人先是把江州目前的情況說了一遍,然後一五一十地回答着承恩公提出的問題,不敢有絲毫隐瞞。
承恩公則事無巨細,将這件事的前後經過都盤問了一遍,連坐的什麽船、帶了多少人、個人擅長的是什麽、去的是什麽地方、附近都有些什麽東西、出事之後是怎麽處理的等等都沒有放過。
好在來的是譚管家信重的人,對承恩公也有幾分了解,但饒是如此,也被他問得汗流浃背,戰戰兢兢。
良久之後,承恩公道:“也就是說,如今只知道他們坐的那艘船正好在暴風雨襲來的方向,應該是出事了,但具體的卻不知道?”
“是的,公爺。”
來人謹慎地回答:“雨停之後,譚管家當即親自帶人出海,同行的還有江州水師的諸多好手,他們日夜兼程,不休不眠地展開搜尋……”
……
江州
一艘艘大小不一的船,停靠在某處海域上。
船上人來人往,秩序井然,而船下面的水裏則時不時有人冒出一個腦袋,偶爾小船上的人還吆喝兩句。
“找到了嗎?”
“沒找到。”
“再找!”
“是!”
……
在這千遍一律的回複中,突然有個人回道:“找到了,找到了!”
随着他這道驚喜的大喊,整片海域都沸騰了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說話的這人身上。吓得他的手抖了一下,手裏捏着的那塊布片也落到了水裏,随着水波飄蕩。
“怎……”
他剛想問你們怎麽都這樣看着我,然後就聽到一道沙啞的嗓音,又害怕又恐懼地問道:“你,你找到,你找到了什麽?”
說話的人顧不得好奇,連忙答道:“屍首,我在水底下找到了一具屍首!我還撕了一塊衣角上來,你們看……”
他發現自己手上空空,于是連忙低頭把掉在水裏的布塊撿了起來,舉起來大聲喊道:“就是這塊了,這是我剛剛從下面的一具屍首上撕下來的,他整個人都泡得漲了起來,就好像是發面饅頭一樣,擡都擡不起來。”
嘩然之聲響起,他附近的人都湊上前來仔細查看,有那心急的更是猛地紮進了水裏,想要找到其他的東西。要知道上頭的人說了,只要從海裏找到了那艘船上的東西,不管是人還是別的什麽,都有賞銀可拿。
實在是不能錯過。
很快,這塊鴉青色的布就被層層上傳,一路傳到了譚管家的手裏,他接過這塊布,看着看着就老淚縱橫。
屋內的其他人心裏咯噔了一下,心想不會吧,剛找到的這具屍首不會那麽巧就是譚大将軍的吧?
那可怎麽辦才好?
正猶豫間,就聽到譚管家高興道:“太好了,這不是大将軍的衣裳,将軍愛穿黑,偶爾,偶爾也愛穿白,但是不穿鴉青,他帶的衣裳裏面也沒有這種鴉青色的,現在找到的這個人不是将軍!”
譚大将軍身份尊貴,做衣裳用的布料都是京城送來,獨一份的,而他穿別人衣裳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所以譚管家才能下此結論。
不過沒有親眼确認,他們還是不能完全放心,于是随着命令的層層下達,越來越多的東西被撈了上來。
有屍首、有木塊、有瓷器、擺設、衣物等等,一樣樣的東西在甲板上攤開,經過辨認之後被分門別類地收了起來。
最後,某位校尉慶幸道:“看來,大将軍他們的船真的是在此處遇險了。”
“不過從這些東西上看,那艘船沒有事,只是有些許損傷,因為如果那艘船沉了,我們的人不可能找不到痕跡。畢竟這幾日我們已經派出了幾千個會水的好手,他們帶着氣囊将附近一日路程的海底都翻了個底朝天。”
“對。”
“沒錯。”
其他人紛紛附和。
另一人也道:“而且找到的幾具屍首裏面也沒有大将軍,他們屍身完好,這幾日附近應該沒有大魚經過,所以從這裏來看,大将軍還是平安的。”
“是極,是極。”
他們越說越高興,這是最近難得的一個好消息了。
譚管家的臉色也稍微緩和了下來,現在這樣的情況,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啊。在這裏找不到大将軍的痕跡,那就說明他是和大船待在一起的,後面他們只要找到了大船,就能找到大将軍了。
而船的痕跡,經過這幾日地毯般的搜索,他們已經發現了一些線索,并且也派了精兵強将一路追查過去了。
有消息,他們自然會回來禀告。
“報——”
譚管家手一抖,連忙道:“快傳!是不是有大将軍的消息了?他們找到大将軍乘坐的那艘大船了嗎?”
報信的人被喚了進來,他表情古怪地對着衆人道:“啓禀諸位大人,小的們在附近的某處礁石上,發現了一道刀痕。”
“另外,另外……”
譚管家催促,“另外什麽?”
報信的人臉色發白,“另外,另外還有人在海底發現了足印!新鮮的,在海底的淤泥之中,太深了我等都不敢去的地方。”
“就,就好像是之前的某個時候,曾有人站在那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