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他只是說笑的。
他相信她也只是聽聽而已,絕不會有實際行動。
光憑她聽完最後那句“你願意為我去死嗎”,就立刻臉色大變,轉身逃命似地跑走,他就明白了。
他不怪她,是真的不怪。
換作是任何一個人,也會害怕跑走。
她嘛,只是誠實坦率了些,沒有蠢傻站在原地,先小心翼翼地虛僞探詢,二話不說撒腿就跑,以實際行動表現出她對生命的熱愛,以及給他這種人陪葬,有多嫌惡、多不情願。
他沒有喊住她,親眼看着那道消失在陰暗牢房通道的嬌小身影,反倒露出欣慰的淺笑。
無力的身軀軟軟倚向石牆,腦海裏充滿她可愛俏麗的身影,任由那些幻影把他溫暖包圍。
南宮玄一直在睡,在有她的夢中,将她抱得牢牢,不管在不久前,她才表現得多沒良心。
直到天亮了,直到正午他被帶往法場,他真想就這麽沉醉在有她的夢裏直到死去。
可是心肺的疼痛毫無預警地襲擊而來,他差點痛倒在刑臺上,險些沒忍住,想對劊子手說:“我今天太痛了,痛得心呀肺呀都快爆掉,根本無法轉移注意,你要不要改天再砍?不然,無法體會到你刀起刀落的麻利迅捷和痛快之感,我怕會傷到你的自尊。”
轉念一想,還是作罷,這一刀下去,豈不是正好?
起碼能斬斷他對她的愛、恨與思念,起碼不會像此刻,監斬官員都已經丢出了行刑的令牌,還看見她急切切地大喊大叫,拼了命撥開人群朝這邊跑來……
記憶到這裏就斷了。
“咳咳、咳……”南宮玄是咳着醒過來的,雙眼尚未睜開,他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柔荑握住,另一只手扶他坐起身,然後輕拍着他的背,幫他撫順氣息。
“哎呀,你咳血了嗎?這次病得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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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不出這句話裏有因他而表露出的感嘆和關懷,只聽出嗓音的主人,為他還能這般被痛醒,感到欣喜歡樂,聽起來還真是有夠沒良心的。
而且那嗓音那麽嬌、那麽軟,不帶半點做作,又那般熟悉,他懷疑着,驚愕着,倏地睜開眼,正好與拿手帕捂住他嘴的賀蘭蝶尾對上眼——
“血吐這裏,又不是你的房間,我不要辛苦打掃啦。”
“……”無言,是因為有太多事想問,卻不知從何問起,幹脆先順着她的意,血吐在巾帕上。
“不許亂動,我去拿點東西。”
凝視着她把他扶坐回床榻,再轉身處理髒布的身影,南宮玄帶些沉怒地發問:“這是怎麽一回事?”
他有不好的預感。
他以為她先前的舉動是落荒而逃,卻忘了她倔強的個性。
若她真有自己所說那般愛着他,那麽在轉身離去後,她所做的就不是急着逃離想拉她陪葬的他,而是去……自盡。
想到這裏,本就如紙蒼白的臉色更是慘白上幾分,随即心裏一股怒火狂燃了起來。
“你臉色怎麽那麽可怕?”賀蘭蝶尾走回來,手上拿着碗墨黑藥汁,她先淺嘗了一口,覺得溫度剛好,才遞去給他。
“離開牢裏後,你去了哪裏?”南宮玄并沒有接過那碗藥。
天知道裏頭裝的是不是孟婆湯?
是不是他們一塊兒死了,她心一狠,想要報複,知道他愛慘了她,還痛下殺手,拿忘情忘憂的孟婆湯給他喝,然後自己也喝上一碗,要他們兩人把這輩子的事忘得幹幹淨淨?
“去尋死呀。”
“什麽?:”那是什麽語氣?她好似在說:“今天天氣好晴朗,我要出門踏青游玩”一樣随意。“你為什麽總跟我唱反調?我要你蠢一點的時候,你不給我乖乖變蠢,要你聰明,你卻偏偏給我耍笨?我說要你為我去死,是玩笑,玩笑!你連玩笑都搞不懂嗎?你有見過哪個深愛着自己女人的男人,會那麽沒心沒肺地說那種話?”
怕她無法體會自己有多愚蠢,他直接用吼的,要不是此刻身軀綿軟無力,他絕對會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她,看能不能把她搖得聰慧一些。
“你向來都把心思藏得那麽深,我搞不清你什麽時候在說笑,什麽時候又是認真的。”賀蘭蝶尾故意氣他,不過瞥見他就要翻臉,立刻将藥碗遞上,“你要不要先把藥喝了?這樣你吼起來中氣會比較足。”
“我都死了還喝什麽藥?”難道死後喝幾帖,他就可以藥到病除了嗎?
慢着……不對,既然他死了,那他為何還會病到咳血?
“不許說死字。”随着話語兇狠殺到他耳邊,一只柔嫩小手跟着重重按覆在他唇上,阻止他繼續組咒自己。“你還活着,我也還活着!”她跺跺腳,示意他看落在地上兩人的影子。
“這是怎麽回事?”
“你先把藥喝完了我再告訴你。你放心,這藥跟你平日病倒時喝的一樣,我之前有把藥方好好記下。”
南宮玄雖然遲疑着一時沒有動靜,當賀蘭蝶尾将碗抵在他唇邊,再熟悉不過的苦澀藥味撲鼻而來,他這才就着她的手喝藥。
“前天我離開地牢後,本打算投河自盡的時候,被一個騎馬趕路的男人給救了。哦,對了,行刑的日子是前天,你已經昏睡了整整兩天。”“然後?”
“當時我實在太傷心了,一邊哭一邊跟他傾訴,說到最後,我連你的名字都告訴了他,他就跟我說一句:‘太好了。’然後給了我一塊令牌和一封信,叫我拿着令牌去救你。”
“那塊令牌是純金打造的,正面刻着個免字,背面有鳳紋,是吧?”
“咦?你怎麽知道的?”好像他親眼看到一樣,可她趕到那時,他已經發病痛暈過去了呀!“起初我也是半信半疑,不過當時我是無計可施了,那人又說會陪我去法場,還說如果那塊令牌救不了你,大不了他幫我劫法場,我看他臉上交叉橫着兩道疤,又一副強壯剽悍,看起來武藝高強的模樣,就點頭同意了。”
“那人呢?”他已經猜到她話中之人究竟是誰。
臉上有疤,強壯剽悍又武藝高強,算算從京師到溪陽這段遙遠的路途,也唯有那個人的戰馬才能在行刑前及時趕到,那人是西斐的大将軍。
“他把你安頓好之後就回都城了。”
“那封信呢?”既然那些家夥為他求情,讨來令牌,陛下開出的條件也必定在那封信裏頭。
“在這裏。”賀蘭蝶尾把妥妥收在懷裏的信取出,同時掏出來旳還有一樣東西,飄落在南宮玄的衣擺上。
“這是……”
“錯了,你的信在這裏。這張紙還我,嘿嘿。”欺負他大病初愈,身體還使不上力,賀蘭蝶尾立刻把那張紙從他手裏抽走。
南宮玄也沒阻止她,只是不動聲色地輕輕佻着眉,展開信件快速看完,然後重重嘆出一口氣。
“信上寫了什麽?”
“我的同僚為我找來了替罪羔羊,替我說情,讓陛下赦免了我的罪。”
“那很好啊。”不過他那個嘆息加沉默,眉心堆疊皺痕的模樣,賀蘭蝶尾很熟悉。
每當他遇上牽涉他人的難題,思忖着該如何一個人承擔解決,就會露出那副鬼模樣。
怕他接下來就要準備修理她,她搶先一步上了床,大着膽子,紅着臉,跨坐到他身上。
“你想幹嘛?非禮我嗎?”他是不介意她投懷送抱,但她的所作所為,依舊叫他感到驚訝。
“別趕我走好不好?”賀蘭蝶尾放軟語氣的懇求着。
這是她頭一次求他,也是頭一次沒有倔強昂首,小嘴吐露強硬反話,跟他比誰的脾氣比較拗。
“我活不過二十九,今年我已經……”他很快就要滿二十九了。
他詛咒自己的話沒能說完,就被那只柔荑兇暴堵上,墨瞳與她大眼瞪小眼,但是很顯然,她瞪得比他用力。
“我不相信那種事,你自己都說,老和尚給你看完病的隔天就死了,說不定老和尚當時是老糊塗了,錯把隔壁人家的命數當你的命數,說給你聽。”
“出家人不打诳語。”
“出家人還說多念經拜佛,死後能去極樂世界,但他們都真有去過嗎?”他從來只想着怎麽讓別人過得快樂一些,只會一個勁為難自己,其他的什麽都聽不進去。
那日,男子對她說的話,在耳邊響起——
“他說他活不過二十九,你就如此糾結?就是我們這些長年與他共事的,也不見他有多在乎那件事。
“他叫你走,你就真走?與其浪費時間在這裏哭得唏哩嘩啦,還不如先把他救回來,再好好敲醒他。聽起來他很緊張你啊,既然緊張,那他其實就是很舍不得你,跟他撒嬌嘛,用女人最有利的武器糾纏他,我保管他對你沒轍。
“不然,你們兩個的脾氣一樣硬,他退一步你也跟着退一步,你們是要退到誰也尋不到誰的天涯海角呀?”
幸好,她有把男子說的話牢記于心,為今之計,當然是依男子所說,軟軟偎過去,跟他撒嬌。
“我不在意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不管有多辛苦,我都不怕。反而是你執意要趕我走,那比叫我陪你去死,更讓我感到難受想哭啊。”她邊說邊用粉唇在他臉頰落下細碎的吻。
“我是病人……”這樣誘惑他,真的沒關系嗎?
賀蘭蝶尾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南宮,別趕我走嘛。你說過喜歡我,那就表示在你心裏,我跟別的女人不一樣。你……就當我很任性吧,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麽都不在乎,大不了從今天起,我為你吃齋念佛,求神保佑,你一定能活得長長久久。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你真的怕一個人寂寞,我陪你,一起,絕不讓你孤孤單單的,只要你不趕我走,不把我丢下,好不好?這樣,好不好呢?”
聽她用着那麽軟、那麽嬌、那麽動聽的方式對他苦苦哀求,他還能說不好嗎?
“笨蛋。傻瓜。蠢材。”他輕聲道出三個罵句,心裏卻是甜絲絲的,在她耳上落下細細綿密的吻,傾訴着拿她沒轍。“你說了什麽?”她怎麽好像被罵了?
“我說,那個京師名伶好歹知道要用身子誘惑我,而你一副非要我接受你不可,又要拿什麽來引我上鈎呢?”若她拿出的條件不夠吸引人,他可不會任由她為所欲為。那張儒雅俊臉上浮現的淺淺笑意,暗藏一絲奸詐。
“呃,我……”說起那位美姑娘,那天人家把衣服脫光光,她也偷瞄到人家前凸後翹的好身材,她根本比不上。
“雖然現在還不行,不過再養一段時日,這裏和這裏,一定會變得更豐腴誘人一些。”男性大掌覆上玲珑渾圓,撫過纖細腰肢,最後落在翹臀上摸了一把。
這樣的舉動,本來是不帶半點情欲意味的,但瞅見她辣紅了一張小臉,害他想不做全套都不行。
他的手立即從她衣襟探入,取出方才掉落在他身上,又被她奪回之物——那是張紙箋,而且還是由她一筆一畫,将他的名字增添在她名字旁的那張。
原來她把那張紙藏起來,無比珍惜地帶在身邊,證明她對他的愛,不比他少,或許還更深刻更濃厚。
那樣的傻勁,使得他笑嗓低沉,邊吻着這只分明大膽跨上來,又莫名陷入羞窘的小嫩娃,邊誘哄着,又似純粹使壞要她踏入陷阱般,把要說的話,放慢了速度,要她聽得清楚一些——
“既然你這麽喜歡我,就拿你自己來當餌食,把我迷得神魂颠倒,對你再也放不開。”
“那、那你的意思是……”
當他的手開始不規矩,把她的衣裳一件件脫下來時,賀蘭蝶尾發出細細小小的尖叫,試圖反抗,怎料他一手圈抱她之餘,另一只手不管是逗玩她還是壓制她,都游刃有餘,她根本無法逃離他的掌控。
“笨,自己想,我已經說得夠明白了,你要再弄不懂,就別想這輩子我會再給你說那些惡心兮兮的肉麻話。”
“我懂、我懂!”拿自己當香噴噴、鮮嫩嫩的活祭,獻上給他,任他魚肉是吧?她很懂,只是……“你不是病人嗎?”他啥時候恢複氣力了?
“藥都喝完那麽久了,我已經好了。”剛才就一直在養精蓄銳,蓄勢待發,想看她能有多主動,結果除了跨坐在他身上,給他幾個随意的吻,後續就再也接不下去,實在令他失望。
已經給過她機會了,既然她不動,他就接手開動了。
裸露的肌膚接觸到空氣的微涼,她不停往他懷裏躲,見自己渾身赤裸,他卻依然衣冠楚楚的模樣,行為過于惡劣,便有樣學樣向他伸出雙手——
首先被甩飛出去的是一條黛藍色腰帶,緊接着是淡藍衣袍落在地上,之後中衣、長褲、亵褲等等全部被丢出去,床邊帷幔跟着拉下,掩住滿床绮麗春色。
“等、等一下……”白皙身軀被他滾燙的體溫煨燙出一片誘人粉紅,嬌粉人兒從他鹫猛的索吻中掙脫出來,帶着滿滿羞澀,咕哝着向他要求:“我們能不能換個姿勢?這樣看起來好像、好像是我在強你……”
“你一直都在強我好吧?現在才來跟我客氣,會不會太奇怪了?”
不滿她的中途喊停,嫌棄她的半途而廢,南宮玄把她圈抱得更緊,讓渾圓挺立的豐盈貼上胸膛,柔軟摩擦,要不是怕她會尖叫着捂住臉,羞恥到哭泣,他還真想低頭含吮住細致蓓蕾,讓她在他的逗玩之下,抖顫得更加徹底。
“我哪有?”賀蘭蝶尾不可思議地瞠大眸,想怒斥他,只可惜雙頰暴紅,對他的觊觎之心早就一覽無遺,毫無半點說服力。
“強行闖進我的房間,說要吸我的精血,把我撩撥得心猿意馬,又嘻皮笑臉地跑掉,這樣還說沒有?趁我酒醉,拿我玩耍,強逼我就範,這也沒有?現在還爬到我身上,用美色誘惑我,強迫我接受你,也是沒有嗎?”
他每舉出一條罪行就咬她一口,還附帶“啾啾”的吮吻聲,一聽便知他把吃豆腐、占便宜實行得好徹底。
“好、好像是那樣沒有錯啦……”不對,聽着分明還是他得到的好處比較多——
“既然知道錯,那就準備好好受罰。”罰她,用嬌柔緊致把他緊緊包裹;罰她,在令他餍足之前不許停下。
南宮玄不止恐吓,還說到做到,拿她執行腦子裏的各種邪惡念頭。
當他狠心侵入那具嬈美嬌軀,以帶有攻擊性的可怕欲望在她體內放浪律動,她被他所誘惑,發出誘人的嘤咛,小嘴裏對他的稱呼更是亂七八糟,一會兒“南宮”,一會兒“玄哥哥”,一會兒又是“玄”……
不過,他喜歡,只要是她,全部全部,他都喜愛至極。
“蝶尾……”他突然出聲喚她,語音低啞,蘊含濃重壓抑的情欲,就連他的人,也從平日的溫文閑雅,化身成魅惑勾人的欲獸,不把她這只踏進陷阱的小動物吞食到骨頭都不剩,絕不善罷甘休。
“什、什麽……啊——”想說讨厭,想說他不該是這個樣子的,可是他好像不知餍足的進侵,帶來的種種快慰,使她的思緒變成空白,除了想他、愛他、接納他的所有,她什麽都想不出來。
“有人說,你很不滿意我在床上的表現,認為是我技術不好。”
“沒、有……”
“什麽沒有?我沒有滿足你?我沒有讓你感到快樂,讓你産生這輩子都不願離開我的念頭?”
“不……嗚'嗚!”她懷疑他根本是故意的!
“是嗎?真是委屈你了。沒關系,今晚,我會好好的,喂飽你。”刻意曲解她的話,腰身挺動的動作更快更猛烈,把她折磨得弱的氣喘籲籲……
看來,今晚她是逃不掉了。
說她是強要的也好,怎麽樣都無所謂,她愛他,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喜愛。
只要他不趕她走,答應讓她留下,允許她的陪伴,不管他的要求有多任性、多不講理,她也會對他一直縱容下去。
【終章】
市井傳聞,沉冤得雪被釋放返京的南宮軍師,以沖喜名義,迎娶了一位姓賀蘭的平民女子。
這已經是數個月前的事了。
這天,南宮玄進宮找西斐祭師尋求延命之法。
怎知祭師沒如願見到,反而先碰上了頭號難纏的人物——西斐國君。
“咦?南宮國師,你怎麽有時間在這裏閑逛?政務都忙完了嗎?”
南宮玄相信任何人見到他們這位國君,聽上幾句欠揍的話,絕對會心情暴躁,額上青筋明顯抽搐。
當初國君會饒南宮玄一命,自然不是因為他宅心仁厚,他在信上已經寫得清清楚楚,而他的打算就是——要南宮玄成為西斐國師,輔佐朝政。
這件事他早就想了好久,好不容易逮到有人能幫他分攤政務的機會,他哪會輕易放過?
現在的南宮玄可是任他差遣,讓他有更多時間吃喝玩樂的忠心臣子!
“回陛下,臣有要事求見祭師大人,希望祭師大人能傳授臣延命之法。”避免浪費時間,跟國君糾纏半天,南宮玄自動報上求見緣由。
“嗯?延命之法?你至今不是活得好好的嗎?再說,你娶妻沖喜以來,天天都臉色紅潤、如沐春風,在朝堂發病的情況越來越少,反倒是傻笑越來越多,你求見什麽祭師?問什麽延命之法?給朕滾回去好好工作!”
三言兩語就把南宮玄打發出宮。
真是風水輪流轉,想不到他也有被人催促趕緊工作的一天。
其實,所謂命數,他是不信的,為了蝶尾,他不過是圖個安心,管他是道術巫術還是妖術,只要能令他活得長長久久,不用她為他傷心哭泣,他都願意去試。
一想到那個在家中等待他的小人兒,南宮玄唇角就不自覺地上揚,跨過南宮府大門的門檻,加快了腳步,渴望快些見到她,聽她喚着自己的名,沖過來給他一個擁抱……
擁抱?
他覺得今日好事多磨,壞事卻接二連三。
路過庭院時,他看見他的親親娘子,正滿臉不豫地給他弟弟——南宮熠喂食。
由此可見,絕非她出牆,而是南宮熠打算勾引她爬牆。
“你們在幹什麽?”南宮玄黑着一張臉,踱步過去,腳步聲大得足以驚吓到那對“偷情叔嫂”。
士可殺不可辱,雖然平日他總是任由南宮熠胡鬧,但唯有蝶尾,不可以。“大、大哥……”
“南宮!你回來得正好!”不同于南宮熠的驚詫,賀蘭蝶尾哇哇大叫着,跳起來躲到南宮玄身後。“幫我幫我……”
求救聲軟弱又可憐,被惡劣貓兒戲弄,在水中浮浮沉沉,奄奄一息只剩最後一口氣,肚腹一翻就要一命嗚呼的小金魚,也不過如此。
哦,不,她比較明智,在挂掉的前一刻,纖臂纏上南宮玄的腰腹,死命糾纏他,還拿小臉往他背脊不停磨蹭,撒嬌的舉止可愛至極,這樣的情景十分熟悉,不過這一次,他非但不會想着将她甩開,還大方任由她抱得緊緊的。
“你在教她怎麽爬牆?”南宮玄半眯着眼,咬牙切齒的擠出問句。
南宮家沒有笨蛋……嗯,此時躲在他身後那只不算,他認為南宮熠明白他話中之意。
“怎麽會?我跟小金魚……咳咳,我發誓,我跟蝶尾大嫂是清白的。”南宮熠豎起三指起誓,只差沒吐着舌、搖着尾,抱住南宮玄的大腿,告訴他,他這個弟弟對他有多堅貞不移。
“清白的。”賀蘭蝶尾在南宮玄身後用力點頭,粉頰抵着寬背磨蹭得更用力,沒察覺這樣的行為已經被南宮玄列入作怪勾引。
“那你們誰能來解釋下,你們剛才的行為算是什麽?”
一個拿竹簽戳着甜糕送過去,喂得不情不願;另一個張嘴“啊”的一聲,看起來滿臉期待,要說那是誤會,當他瞎子還是傻子呀?
“咳,大哥,不是啦!剛才大嫂跑來找我,問她有啥事,她就在那裏支支吾吾、這個那個老半天,害我以為你們夫妻不和睦,她才會來找我問關于你的事,順便讓我教她幾招取悅你的方法。加上都怪你在成親那天說了……那種話,我會插手多管閑事,還不是為了大哥你的終身幸福着想!”南宮熠說得理直氣壯。
至于所謂的那種話,是南宮玄在婚宴上揚言:“我不能喝酒,否則,我怕待會洞房時,對我娘子太溫柔。”
言辭過于模糊不清,導致十個賓客裏頭,有八個想歪,以為賀蘭蝶尾是陛下小心眼,不是真心赦免南宮軍師謀反之罪,才把她安插在他身邊作為眼線,日夜監視。
“你不要胡說八道!”賀蘭蝶尾從南宮玄身後探頭出去,狠瞪南宮熠一眼,又擡頭迎上南宮玄故作氣惱的目光,“南宮,我們回房再說好不好嘛?”
“大哥,你看你看,都成親這麽久了,她還喊你喊得那麽見外,不好好調教調教,不行呀……”
“你閉嘴!”可惡!什麽勾引她爬牆,依她看,南宮熠這混蛋是故意搗蛋,試圖吸引她夫君注意,想要把他從她身邊搶走才對!
“好,我們回房。”愛妻已奪回,南宮玄直接上演有異性沒人性,拉起妻子的纖纖玉手,丢下弟弟就往自己所居院落的方向走。
“我跟你說,你……不要生氣哦。”
“我為什麽會生氣?”
本來就是她有事去求南宮熠,結果目的未能達成,卻被黑心的南宮熠拿來耍着玩的可能性比較大。
走進房裏,南宮玄轉身把門關上并落栓,确實封鎖了她的逃跑路線。
來吧,不管她說什麽,他都已經做好了要調教她的準備,誰叫都已經成親幾個月了,她還一直“南宮、南宮”地喊,害府裏三只同姓南宮的,時常傻傻分不清,要是等他們的孩子出生,豈不是再添一只姓南宮的,繼續傻傻分不清?
“那個……我、我是看你從溪陽回來後,一直對南宮熠躲躲閃閃的,就連爹喊你們一塊同桌用膳,氣氛都詭異得不得了,我不敢問你,就跑去找南宮熠問明情況,結果他一直亂扯胡謅,又說你快回來了,怕你又躲避他,幹脆拉我吸引你注意……”
“謝謝。”謝謝她,對他們兄弟的關心。“過來。”南宮玄把她摟進懷裏,用力啃咬粉嫩小耳朵,要她好好記住一件事:“以後想知道什麽'要問什麽、要找誰依賴,一律只能找我,聽到沒有?”
“好疼……”賀蘭蝶尾發出不滿哀號,随即換上一臉獻媚讨好,“我保證,絕不再犯!”
“南宮熠是促使我策劃謀反的原因。”他知道,為了不想惹他不悅,她一直沒再提起謀反之事,這回由他主動說給她聽。
“啊?你想讓南宮熠當皇帝?”
“你可知道我們國君叫什麽名字?”
“叫秋、秋……”怪哉,她記別的男人的名字幹嘛呀?“我不知道。”她實話實說,并對他投以詢問眼神,反正他剛說了,有事問他,他什麽都會為她解答。
“陛下全名秋煌。”
直呼國君名諱,還喊得不帶半點避諱之意,看來他已經是慣犯了。
“而南宮熠,原名秋熠,他是陛下的親弟弟。”
“什麽?!”賀蘭蝶尾一臉震驚,“等一下,那為什麽南宮……為什麽陛下的弟弟會成了你弟弟?”
“阿熠的母妃有恩于我們南宮家,當年兩妃争寵,秋煌的母妃棋高一着,阿熠的母妃被賜白绫一條,臨死前向我爹托孤,希望等阿熠長大成人,我們南宮家能幫他奪回皇位,後來阿熠就一直待在我們家。府裏先前被換掉的那批下人,不是因為我娘過世而換的,是為了保守阿熠的秘密,我爹事先換掉的。”
“完、完了……我剛剛還叫陛下的弟弟閉嘴,我、我……”不只剛剛,之前她還跟南宮熠沒大沒小好幾次……
她要死了,那一家子的性格都很惡劣很混帳的,嗚!
“我看他根本就不介意,你也沒必要在意。”
“對哦!”她怎麽一直沒想到呢?“就是因為謀反之事失敗了,你才會扭扭捏捏,對南宮熠躲躲閃閃對不對?”
回答她的,是他的沉默,以及被猜中心事時,他習慣性的眉心深蹙,和一臉急于回避的心虛。
他想逃避,賀蘭蝶尾偏不讓他如願,小手攀上儒雅臉龐,扳回來,固定,要他與她對視。
“我聽下人提起,你被定罪流放時,陛下曾來過府裏,問了爹一些事,見到南宮熠時他好驚訝,兩個人似乎有過短暫争執,不過最後陛下被南宮熠的壞脾氣趕跑。想來,當時一定是陛下認出了南宮熠,想帶他回宮,結果遭到拒絕。”賀蘭蝶尾用手在他臉頰上拍了拍,拍掉僵硬的線條。
“雖然我不是南宮熠,不過我是這麽想的,他看起來好似很滿意目前的生活,至少我看他當南宮二少當得很自得其樂,每天都過得自由散漫,當只游手好閑的米蟲,無聊時欺負自己養的各種小動物,我就沒見過比他更快樂的人了。但是,你呢?你有沒有好好問過他的意思,他是怎麽回答你的?他想當皇帝嗎?”
“沒有,我什麽都沒問。”從喉頭滾出來的話,不知為何,帶着淺淺黯然,等南宮玄察覺到時,他正以額心抵着她的,感受着她傳過來的溫暖,安慰他的心。
“去問他啦,我保證,他肯定會告訴你:‘不要不要,我喜歡待在南宮家,喜歡當南宮二少,喜歡當你弟弟。你好不容易回來,如果你再動謀反的念頭,再想讓我當那勞什子皇帝,我就給你當攝政王,然後天天不務正業,把國家大事全推給你,累死你!’”
她猜,南宮玄一直不問,是因為太為南宮熠考慮,而南宮熠看着他拼盡全力,不忍心潑他冷水,只能試着尋找說話的時機。
“南宮,我們現在去找南宮熠啦。”賀蘭蝶尾沒好氣地推了推他,只因他伏在她肩上笑出聲。
“不去,明天再說。”
“為什麽?”好不容易能讓他們兄弟和好,他竟然這麽不合作。
“像你說的,他都不在意能否拿回皇位,而是想要留在南宮家,當南宮二少,那今天去明天去還是後天去,有差別嗎?”南宮玄趁懷中人兒呆愣眨眸,把她抱起,走向床。“況且,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麽事……”如此重要?還要在床上做?“教導我的親親娘子,對她夫君的稱呼方式。”
“啊、呀……”
後面由一長串令人聽了臉紅心跳的嬌喘呻吟接手,取代所有話語,在春意濃濃的房間內回蕩。
等他玩到筋疲力盡,願意放手任她滾落床榻,她反而爬起來,重新爬回他身上。
“你有這麽欲求不滿嗎?”南宮玄好笑地問。
“不是啦,我是有話要跟你說……”不這樣就看不到他的表情,想要他做事,又會被他逃掉。“你知道嗎?隔壁家的長男前天過世了。”
“不知道,我這幾天出入都坐轎子,還有,隔壁家關我們什麽事?”
“那個男人在二十九生辰的前一天死了。”而南宮玄的二十九歲生辰,都過去一個多月了。
“你是想告訴我,當年那名老和尚算錯了嗎?”
“算錯了、算錯了,絕對是算錯了!就算沒算錯,我時常為你抄經念經、去寺廟求神拜佛,還當個沖喜娘子嫁給你,老和尚沒算錯也要算錯!”
“是是,你功勞最大,辛苦你了,我的好娘子。”看她激動又興高采烈的模樣,命數之說,他真不在意,不過,只要她開心、安心就好。
“南……呃,夫君,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幸好幸好,改口得及時,沒釀成大錯。“說呀。”
“以後你能不能任性一些——、自私一些?不管是什麽,你全都為身邊的人想好、做好,卻沒把自己放在裏頭,我看了覺得心好疼,寧願你是個自私自利的人,也好過你那個樣子。就算就算是為了我變自私也好呀……”
她問得好可憐,幾乎跟要他別再趕她走那天一樣,在跟他哀求了。
之所以用這個姿勢跟他說話,也是害怕他不答應吧?
“不好。”
“啊?”真拒絕啊?還說得這麽絕情。
最近她被寵得把自尊心、節操、驕傲等等,全部忘光光,就連心都快變成易碎的琉璃工藝品,賀蘭蝶尾垮下一張俏麗花顏,想着幹脆先退離,等調整好心情再來勸他。可她才挪動半寸,他就把她緊緊圈抱住,叫她哪裏也去不了。
“想要我變自私,就由你來改變我。”改變他,讓他對她的獨占欲更多更猛烈,讓他為了她,自私到不擇手段地做任何事。
他的話,使希冀的亮光重回她眼裏。
“好,你等着。”握了握拳頭,她下定決心,要自己努力。
“我拭目以待。”不過—“對了,下回南宮煩再出馊主意拿你耍着玩,你不用客氣,用竹簽把甜糕戳進他鼻孔裏。”
“耶?”
聽起來醋意滿滿。
對于剛才的事,他果然還是在意的嘛……
【後記 唐杏】
在這個世上,總有一個人會讓你覺得,能降生在這個世界真好;能遇上他真好;能跟他牽手走過這一生,真好。
先說一句,能看到這裏的讀者,真是太令我感動了(咦?會有人喜歡從後面看起的嗎?直接跳過內文,先看作者對男女主角的吐槽?如果真的有,也如果真有人這麽做了,那請用心靈感受我哇的一聲哭得淚流滿面的深深怨念)。
好啦好啦……嗯,我知道,有人想說男主角的名字有點怪,女主角的名字直接用了某種金魚品種……
偷偷告訴你們,小杏在給角色取名字的時候,要嘛就是翻開字典,看到哪個字就選哪個,要嘛就是翻開《詩經》找幾個字拼湊……
我承認我努力了,真的努力了,有些作者就是不管人名還是書名都取得非常好聽,但是,偶爾也會出現對取名無力的作者嘛!(義正辭嚴ing,就算這樣也不能掩飾自己的腦殘……)
請大家努力接受我給角色取名有點怪的事實,今後我也會竭盡所能給角色取怪名字的(不要扁我)。
撇開角色名字不說,南宮玄的設定我是改了又改,幸好除了優異的頭腦和輝煌的人生,我還很夠意思的給了他一具病軀……
請不要質疑小說裏病弱的男主角“行不行”,這樣很不禮貌,雖然南宮玄也曾被友人質疑過,捂臉(扯遠了)。
我感覺吧,在南宮玄來說,是那種對早已決定好的命運感到無可奈何,想要在有生之年把該做的事做到最好,卻不是胸懷大志之人,等到想做的都做完,剩下的就是靜靜等死。
不過相信我,一般情況來說,人的運氣壞到一定程度就不會再壞下去了,這讓我真的好感謝在寫之前就突然脫離設定的賀蘭蝶尾,也就是這樣一個有點小堅強,又能堅持對喜愛之人那份深摯感情的女孩,才能改變一個早就對自己的死深信不疑的家夥(太開心了,要不是這樣的女主角,我就卡稿卡得不行,先讓我喜極而泣一下)。
再一次發現,能寫這樣兩個本來毫無交集的人從相識到相知,再到相戀相守的故事,真是件令人感動的事。
對了,順便給大家介紹一下蝶尾金魚,顧名思義,這種金魚的尾巴像美麗的蝴蝶,如果大家有興趣,可以試着買來養一下哦,雖然我也不知道哪裏能買到,養之前,記得珍惜生命(咳咳咳)。
我發現我真的好像是個話痨。
好吧,在沒有超字數之前,最後說一句,希望下一次能為大家帶來更美好故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