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蘭登·坎佩斯——或者說艾伯特子爵突兀地止住了笑,貴族的傲慢重新回到他的臉上:“你配和我說話?和你的好主人髒賤得不相上下的狗——”
“唔唔!”羅爾夫的手指緩緩收緊,管事發出驚恐破碎的聲音。
“我認出他了,這是在坎佩斯莊園跟着你的男仆吧?”他将管事泛青的臉往艾伯特子爵的方向送,好讓他看清對方瀕臨死亡的狼狽模樣,“我不能說,那麽就讓他來——”
鐵鉗般的手指松開,管事劇烈咳嗽起來,滿臉都是眼淚:“主人……救……救我……”他哆嗦着往艾伯特子爵的方向爬了幾步,掐在喉嚨上的手再度收緊。
“咳咳……”短暫獲得呼吸的自由之後又陷入窒息的狀态,管事看起來快要撐不住了,他的腿胡亂蹬踢幾下,然後失去了力氣。
如果他們繼續僵持下去,也許羅爾夫真的會掐死管事,艾伯特子爵察覺到這點,終于忍不住了——他和管事确實有幾分情誼在:“好了,不要再折騰我的管家了,你們到底想知道什麽?”
羅爾夫的手指松開一點,讓管事能夠呼吸,與此同時阿爾洛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一個真相。”
“為什麽?”他沒頭沒腦地問了這一句。
艾伯特子爵聽懂了,這個在阿爾洛口中沖動的、有點戀愛腦的男人同樣用了啞謎的方式回答了他:“你見到那個女人了吧。”
“我明白了。”比起提起這件事時的滿腹怨氣,阿爾洛已經平靜了下來,他站在法陣的範圍外,遙遙看着曾經為了一個神秘女人鬧得要死要活的兄長,“在過去的幾年間我一直在思考,明明我們之前的關系還不錯,為什麽後來會變成那樣……就算坎佩斯沒了,我失去了一切,你還在追殺我,試圖像碾蟲子一樣将我碾死。”
“安……那是你‘妻子’的名字吧?”
“等等,她提到了安?”艾伯特子爵語氣急迫,“安……她有沒有說安怎麽樣了?她還活着嗎,她還好嗎!”
阿爾洛沒有理會他,自顧自說下去:“既然安與術士有關,那麽她提及的另一個人……那個琳,應該就是我母親的名字了吧。”
“沒錯,她的名字确實是琳。”艾伯特子爵的面部肌肉抽搐幾下,好像想擠出一個笑容,但是失敗了,“一個不允許在坎佩斯家出現的名字。”
“所以,并不是我做錯了什麽事招致你的厭惡。”阿爾洛的聲音很輕,“而是……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誤。”
“很高興你終于認識到這一點了。”艾伯特子爵垂下眼睛,“那麽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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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殺了他!”
魔法陣的光輝驟然亮起,反射爍爍劍光,阿爾洛爆發慘叫。羅爾夫悚然,發現他犯了個致命的錯誤——阿爾洛與艾伯特子爵小時候關系不錯,他們交流的時候又太和平,加上作為人質的管事也失去了反抗能力,不再構成威脅,這幾件事堆疊在一起,他不知不覺放松了警惕。
但是他們幼年的情誼和關于安的消息,與艾伯特子爵想置阿爾洛于死地并不沖突!
而現在……現在只能……
不能讓阿爾洛死在這裏,要掩護他離開!
羅爾夫在瞬息間做出決定,他将半死不活的管事向阿爾洛的方向一甩,隸屬于子爵的士兵慌忙退避,沉重的肉體将包圍圈撞出一個缺口。羅爾夫借着管事的掩護向阿爾洛的方向沖,抄起阿爾洛的腰,将他從針對術士的魔法陣裏拉了出來。
“少爺!您還好嗎!”羅爾夫帶着阿爾洛狂奔,他身高腿長,靠着體格優勢在短時間內與追兵拉開距離,“蘭登的莊園在郊外,道路寬闊,如果他們上馬追擊的話——”
羅爾夫說中了。
馬蹄聲從身後傳來,夾雜着亂糟糟的人聲,并且還在不斷變得喧鬧。
“抓住他們——”“殺了他們!子爵有賞!”
“少爺,你還能進行使用傳送的魔法嗎?”羅爾夫竭盡全力想帶着阿爾洛逃跑,但後方追兵騎着馬,他們的距離在漸漸縮小。
阿爾洛在他的臂彎裏掙動了一下:“可以,但是我——我現在不一定能穩定地傳走兩個人,那個魔法陣——”
“已經夠了。”羅爾夫說道,突然低頭,僭越地親了親阿爾洛的前額,“發動傳送魔法吧,少爺,如果我們都能離開最好,如果您的狀态不佳,那麽您一個人走也可以——蘭登針對的是您,不是我。”
追兵更近了,馬蹄踩踏的力道令地面微微震顫,阿爾洛握緊羅爾夫的手腕,嘗試發動傳送魔法——
下一秒,羅爾夫的懷中空空如也。
他回過頭,正對着直沖向面前的劍尖。
外出尋歡作樂的貴族還未歸來,旅館的馬棚一半空着,一半被遠道而來的馬匹占據,幹草堆疊在靠牆的角落,這裏平靜而安寧——然後這份安寧被幹草堆附近的窸窣聲打破。
“什麽聲音?”原本在馬棚邊休息的車夫聽到動靜,提着燈過來查看情況。
馬棚裏無事發生,馬兒見到車夫靠近,朝他打了個響鼻。
“別看了哥們。”另一個車夫打着呵欠走過來,勾住同伴的肩膀,“也許是耗子……馬棚裏總有耗子。只要貴族老爺們的馬還在就行,咱們不需要去幹貓的活計。”車夫把神經過敏的同伴拐走了,順便踢了踢地上散落的幹草。
馬車夫走了,被他踢到一起的幹草動了動,阿爾洛灰頭土臉地從裏面鑽了出來。他的狀态實在不好,就連傳送魔法都出了問題,沒能将他送到既定的目的地,而是讓他跌落在了馬棚裏。幹草和馬糞的味道讓阿爾洛昏頭昏腦,恍惚間以為自己回到了流亡的時候,因此在車夫過來查看情況之前,他的身體率先做出反應,将自己妥帖地藏進了幹草堆裏。
他伸手從馬食槽中抓出一顆豆子,将豆子塞進嘴裏慢慢咀嚼。
給馬吃的豆子很硬,但流亡的時候沒什麽東西吃,阿爾洛對食物的挑剔早就被強制戒斷。他面無表情地嚼着豆子,混沌一片的思路漸漸清晰——在露天集市發現艾伯特子爵蹤跡時的興奮與惶恐,與羅爾夫一起潛入管事馬車的不顧一切,發現魔法陣的恐慌……以及同父異母的兄長對自己不加掩飾的惡意。
還有最後……羅爾夫那個落在額頭上的輕吻。
羅爾夫……
他們的離別很長,重逢卻很短。
血管開始灼痛,阿爾洛閉上眼,只覺得自己的視野當中一片血紅,憤怒在他的身體裏左沖右突,好像身體裏埋藏着一座即将爆發的火山。
他握緊拳頭,指尖紮在掌心,鮮血滴滴答答從指縫間溢出。
“憤怒是一種很好的力量來源。”輕柔而嬌俏的女聲突然響起。阿爾洛睜開眼,他的視野中還有未散去的猩紅,影影綽綽能看見一個戴着頭巾的女人站在他身邊,正低頭看着他。
“或者說,激烈的情緒是術士變得強大的關鍵。濃烈的愛,刻骨的恨,沉重而無法擺脫的悔……”她的聲音輕靈,神情似悲似喜,“我們玩弄情緒,享受情緒,也……毀滅于情緒。”
“獲取這份力量已經很痛苦了,不要将你的天賦白白浪費,琳的後代。”她向阿爾洛伸出手,“我來教你如何駕馭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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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死,沒死,放輕松
阿爾洛要變強了,也有批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