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佩弗爾

第7章 07

“梅提亞法師！”大臣們對羅威納勳爵還是愛答不理的，但他們對阿爾洛可熱情多了，“很高興在帕莎行宮見到你，今天天氣真好，不是嗎？”那些嚴格按照身份地位站在特定位置的貴族們讓開一條路，将他包裹進去，而羅威納憑借他天下無敵的厚臉皮，愣是成功地跟上了阿爾洛的步伐。

“日安，陛下。”阿爾洛穿過貴族們，見到被包圍在中心的國王陛下。

“哦，梅提亞！”與王宮不同的風景顯然極大的愉悅了國王的神經，這位年逾半百的統治者看起來精神比以往好得多，“帕莎行宮的風景真不錯，不是嗎？”

“确實是個好地方，陛下。”阿爾洛平靜地評價道，“郊外的新鮮空氣有助于清醒頭腦，開闊心情。”他表達的意思淺顯，但遣詞造句非常精妙，混在貴族中間毫無違和感。

國王笑起來：“我就喜歡小梅提亞的這一點——聽聽他說的話！清醒頭腦！清醒這個詞用得可真妙！”

“聽梅提亞大人的發言，讓我也‘清醒’了一下！”弄臣适時地谄媚發言，将國王逗得哈哈大笑。

“我真想邀請你在行宮小住幾日，小梅提亞。”國王親熱地攬住阿爾洛的肩膀，披着鬥篷的法師身形僵硬，但沒有躲，“可惜你總是拒絕——我真是不明白，帕莎的風景無論如何都比你那個莊園要好吧？我聽說，你的莊園至今都沒能完成修繕。”

阿爾洛回答：“對我而言，佩弗爾莊園就是我的家，至于它是奢華還是破敗，是否完成修繕，并沒有那麽重要。”

“這就是法師的作風嗎？”國王轉頭，正好看見了跟着阿爾洛的羅威納勳爵，“所以你……羅威納，你也是這麽想的嗎？”

“也許不是法師都這樣。”羅威納意識到這是一個重新在陛下面前露臉的好機會，“梅提亞法師比較像傳統的大法師，而像我這種人……我就比較俗氣。”

“是啊！我記得你的莊園規模快趕上侯爵的制式了呢！”國王大笑。

“是的，是的……我的陛下，您的記性真是好得出奇。”羅威納局促搓手，“所以有的時候……嗯，經營這麽大的莊園會有一些小小的困難。”

見話題已經被羅威納引向了莊園的方向，圍繞在國王周圍的貴族們也紛紛加入了這個話題。相比起動辄擁有幾個莊園，成百上千奴隸的貴族們，阿爾洛因為佩弗爾莊園還沒完成修繕，成功從話題當中隐身。他低着頭，拉着兜帽，輕巧地從人群的縫隙中擠了出去。

帕莎行宮很大，國王和貴族活動的範圍只是行宮花園的一小部分，在樹籬和建築的掩護下，阿爾洛沒費多大勁就找到了一個清靜的角落，舒舒服服地蜷縮起來。明亮的日光被樹木和屋檐擋住了，但溫度依然不減，阿爾洛覺得渾身上下暖洋洋，連四肢都舒展開了。

貴婦人和貴族女孩從不遠處路過，她們的笑聲被樹籬過濾成隐隐約約的背景音，阿爾洛倚着柱子，昏昏欲睡。

“哦，梅提亞閣下，您可讓我好找！”羅威納的大嗓門将他喚醒。

“怎麽了？”醞釀的睡意被打斷讓阿爾洛很是惱火，連帶着語氣都不那麽友善了。

“嘿嘿，這不是……您之前說有什麽問題嘛，盡管問我，盡管問我。”羅威納賠笑，“雖然俗話說‘陛下的家事不外傳’，但這裏是帕莎行宮嘛。”

“我對國王陛下的私事不感興趣。”阿爾洛打了個呵欠，“我是想問你別的事。”

羅威納變得肉眼可見有些猶豫：“哦，其他的事情……您問吧，凡是我知道的都可以回答。”

“我只是想了解一些，關于你送給我的奴隸。”阿爾洛意識到如果采用迂回委婉的措辭，宮廷法師可比他能扯皮多了，“我是第一次見到人類身上完美表現出非人類特征的情況。”

“哦，那個奴隸啊，我就知道他一定合您的胃口。”羅威納得意洋洋，“但是我得說，那是一個個例——我是說，是個偶然情況，那個奴隸是個珍貴的樣本。”

阿爾洛有意打探更多信息，但是不知是出于保守秘密，還是真的屬于偶然情況，羅威納拒絕說出更多信息。

阿爾洛不得不動用一些非常規的手段。

“……我認識的一個老朋友知道穩定的歐查精靈草進貨渠道。”宮廷法師圓滑地岔開了話題，“在黑市倒賣的話甚至可以得到十倍的收益——你知道嗎，不光是法師們需要這種草藥作為魔藥的原料，歐查精靈草也很受貴族的喜愛。”

“但是你知道嗎，這種草藥其實含有詛咒。”他冷不丁地說道。

“詛咒？”羅威納的思路一下子被打斷了，就在他思索詛咒的時候，阿爾洛發出兩個短促的音節。

“關于那個長出尾巴的奴隸。”他簡短地說道。

“哦，那個奴隸……他是其他法師轉手給我的，那個法師和我說，這是她買來用來試驗魔法和魔藥的奴隸當中堅持最久的一個，而且他甚至還沒瘋沒傻，多少有點人樣。”羅威納唠唠叨叨地說道，“一般這種奴隸只需要幾百個銅幣就夠了，但為了他我們不得不用銀幣交易……但是貴有貴的道理，他确實比普通的奴隸強壯得多。”

羅威納短暫地停頓了一會，似乎是在思考——在目前的狀态下，他的腦子也比平時更不靈活，那些華麗的辭藻似乎完全從被控制的大腦裏趕了出去，只剩下最樸實的發言：“我拿奴隸試過很多魔法，給他們喝魔藥，最後試着往他們的血管裏注入惡魔的血液。”

“為什麽是惡魔血液？”

“啊，那是我在一本古老的手劄上看到的方法。”羅威納慢吞吞地說道，“應該是七百……還是八百年前的法師手記了吧？手劄上記載了一些聞所未聞的奇妙法術，如果我能複現那些魔法的話，一定能在陛下面前露個大臉！到那個時候，不管是烏諾爾、小薩克森還是那個梅提亞，都只配給我提鞋……”

阿爾諾并沒有動怒，只是平靜地聽他繼續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扯下去：“但遺憾的是，其中大部分已經沒法複現了……施展法術需要的相應素材已經滅絕了，如果我的老師還在的話，也許他能找到相應的替代材料。你知道我的老師是誰嗎？”

“我不關心，我只想知道惡魔血液的效果。”阿爾諾冷淡地回答。

“哦，惡魔血液。”羅威納仿佛被人當頭一棒似的，将思路收了回來，“據說那是一種獲得惡魔力量的方法，不需要召喚惡魔，也不需要付出靈魂之類的代價……但是惡魔血液真是一種很奇妙的物質，就連最厲害的煉金術師也沒法分析它的性質。在常溫下它呈現出固态，不溶于水和酒精，卻能與人類的體液相融——它碰到人類的血液就像黃油遇到熱水，能直接消失在血液裏面，所以我們的實驗方法就是給奴隸抽血，将少量的惡魔血液混進去，然後重新注射回奴隸的身體裏。”

“但是，惡魔血液溶于人類體液的同時也會腐蝕人類的身體，好多奴隸在接受注射之後就哀嚎着死去了……叫得很慘，變成一灘爛肉，我不得不在做實驗的時候将他們裝進桶裏，那段時間我的莊園裏全是腥臭的味道，隔壁鄰居都以為我在搞什麽屠殺……天可憐見，只是這些愚蠢孱弱的奴隸扛不住惡魔血液的威力而已。”

“但是你最終成功了。”

“是的，我成功了。”羅威納開始傻笑，“有四個奴隸扛住了惡魔血液的腐蝕，他們都獲得了惡魔的力量，而其中有一個最為成功——他保持着清醒，沒有缺失任何器官，甚至表現出了惡魔的體征！唯一的問題是他太桀骜不馴了，也許是惡魔的成分改變了他的性格，就算限制了進食，只要還有體力，他就一直在反抗，把奴隸的窩棚搞得一團糟，有一次因為管家疏忽，甚至讓他溜進了莊園別墅，我的房子差點被一把大火燒毀！惡魔的能力真是不可控，幸好我把他送走了……等我研究出強力契約，我要再試一試複現這個實驗……”

“沒有這個必要了。”阿爾洛知道了自己想要的，如火山爆發般的憤怒終于沖破了他冷漠傲慢的表象，“但你可以試試變成一灘爛肉。”

他擡起手，鬥篷的袖子落下，露出被絲綢襯衫妥善包裹的胳膊和戴着手套的手，古怪而不詳的暗綠色光線沿着他的手臂流淌，即使在光線明亮的白天也十分顯眼。

“也許我可以用更隐蔽的方式讓你死去，沒人會懷疑到我的頭上。”他咧開嘴，笑容殘忍，“但為什麽要費那樣的周折呢？我遭受那些痛苦，可不是為了繼續忍受的。”

他摘下手套，将彙聚着濃重綠色的指尖按在了羅威納裸露在外的皮膚上。

“嘎！”羅威納猛地坐直了，眼神迷茫，好像剛從睡夢中醒來，“我……我怎麽了？”

“我們分享了關于惡魔血液的秘密，你似乎入了迷。”阿爾洛的聲音輕快而甜膩，完全無視了宮廷法師驟變的臉色，“我不得不想辦法給你提提神。”

“你……你……”羅威納撓着自己的後頸，在看到手指上沾着的血和碎肉時發出一聲驚叫，“你就不怕陛下降罪嗎！”

阿爾洛歪着頭，呵呵笑起來：“就憑一個紫羅蘭勳章嗎，羅威納勳爵？你大可以試試向陛下告狀，但是我建議你好好想想……我是因為什麽能力受到陛下器重的？”

他的神色天真無邪，而宮廷法師則打了個寒噤。

疼痛在他的身體裏蔓延，羅威納知道……

自己可能活不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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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洛：*催眠*

羅威納：歐查精靈草的來路可靠，但是長了尾巴的奴隸會在我家裏放火，惡魔血液不溶于水，鄰居以為我桶裏開屠宰場，你知道我的老師是誰嗎？你只關心你自己。

阿爾洛：你可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