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佩弗爾

第5章 05

“大人，您的早午餐。”年輕的奴隸将餐盤放上餐桌，她的主人——同時也是佩弗爾城堡的主人——正坐在那裏，穿着鬥篷但是沒拉兜帽。年輕的奴隸實在是太好奇了，于是她大着膽子擡起頭，看了一眼。

“太好看了！”她逃似地沖出餐廳，和留在門口的同伴搭話，語氣興奮，“他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真的嗎，有多好看，快告訴我！”同伴也開始好奇起來，因為害怕被聽見議論主人，他們回到廚房附近才開始詳細地閑聊起來，兩個腦袋湊得很近，聲音很小。

奴隸的詞彙貧瘠，她絞盡腦汁比比劃劃：“他有黑色的頭發，頭發是卷的，皮膚很白，臉很小，嗯……五官好看，他的嘴巴小小的，紅紅的。”

“比瑞瓦夫人好看？”

“比瑞瓦夫人好看多了！”年輕的奴隸信誓旦旦，“瑞瓦夫人每天早上都要擦很多粉，我親眼看見過那些粉往下掉，就和下雪一樣！我敢肯定這位法師大人沒用粉，也沒擦口紅！”

“聽起來梅提亞大人是會受貴族歡迎的類型。”奴隸同伴說道，“我記得拉德爾管事說過，現在的貴族喜歡那種看起來精……呃精美？哦不對，他用的詞是……精致！貴族們喜歡長相精致的男孩和女孩！”

“你們在說什麽？”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插入他們的對話。

交頭接耳的奴隸猛地散開，在看清來人是誰之後，他們不由自主露出了驚懼的神色：“呃，那個……我們……”

“我聽見你們在讨論梅提亞大人。”羅爾夫說道。他的身材在奴隸當中是罕見的高大，雖然沒能恢複原先的強健體魄，但近日的休養确實讓他的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但是佩弗爾城堡人手不足，許多日常工作還無法正常展開，羅爾夫并沒有條件去修整自己，他的頭發依然很長，紅棕色的發絲披散在肩頭，褐金的雙眼緊盯着面前的兩個奴隸，像是猛獸緊盯着他的獵物。

“佩弗爾莊園的人不夠，才能讓你們享受着城堡的庇護，還能躲在這裏肆無忌憚地議論主人。”他的聲音很低，“在大部分貴族的莊園裏，奴隸妄議主人，是要挨鞭子然後趕出去做重活的。”羅爾夫的語氣有種莫名懾人的意味，當與他的眼睛對上時，經驗更少的年輕奴隸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顫。

“我們……我們只是……”年輕的奴隸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她更年長些的同伴心思急轉，噗通一聲跪在羅爾夫面前，“我們在讨論大人是否會給我們賜名！”

他偷偷拉年輕奴隸的衣裳下擺，于是年輕的奴隸也順勢跪在地上：“對，對對對！剛剛給大人送餐的時候，我覺得大人看起來仁慈又善良……也許他會給我們一個名字！”

盡管知道面前的兩個奴隸是在胡說八道，但他們對阿爾洛的贊美之詞很好地取悅了羅爾夫。

“大人是不會給你們賜名的，大人并沒有空閑給每個奴隸起名字。”他大發慈悲地後退一步，讓那種可怖的壓迫感減輕些，“通常來說，貴族老爺只會給自己的管家起名字，而給奴隸賜名則是貼身男仆或者大管家的工作，但是據我所知，目前梅提亞大人沒有管家……也沒有貼身男仆。”

雖然剛剛他們在議論的并不是這件事，但是聽到這樣的消息，年輕的奴隸看起來還是快要哭了：“我以為我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名字……”

“說不定以後會有。”羅爾夫敷衍地安慰道，“今天你們私底下議論主人的事我會當做沒看到，現在，快點去幹活吧。”

兩個奴隸從善如流，渾渾噩噩地走了，順着還沒來得及收拾的走廊走到一半的時候，更年長些的奴隸突然反應過來：“他懂好多……等等，他不是，不也是奴隸嗎，我們怎麽就……怎麽就聽了他的使喚？”

奴隸們對于自己莫名其妙就聽從了羅爾夫的使喚百思不得其解，但這件事羅爾夫本人并不知道，他只是按照奴隸的說辭，沿着走廊快速向餐廳的方向走。

“這條通道居然塌了……改天得修理一下。”羅爾夫很熟悉這座城堡，但再怎麽熟悉這裏的環境，也不能預見到哪些地方變成了廢墟。他灰頭土臉地從通道裏鑽出來，在餐廳門口稍作停頓，拍打身上的灰塵，将頭發整理了一下，然後擡手敲了敲門。

“阿爾洛少爺。”沒等到拒絕的聲音就是默許，羅爾夫很清楚阿爾洛的脾氣。他恭敬地低着頭，将餐廳大門推開一條縫，從縫隙擠了進來。

“你的身體好些了？”阿爾洛問道，語調漫不經心。

“是的，我來……”羅爾夫本來想說些別的什麽，但當他擡頭的時候瞧見了阿爾洛亂糟糟的餐盤，于是立馬改變了主意，“我來服侍您用餐。”

“我不想吃。”阿爾洛語氣倦怠，随手将餐刀一扔，刀具與餐盤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您需要進食。”羅爾夫溫和地說道，将餐刀撿拾起來，替自己的主人切割餐盤裏的肉排。他雖然身體依然瘦削，力氣卻一點不小，被阿爾洛劃得亂七八糟的肉排被他盡量沿着原先的切割紋路分開，變成一塊塊大小合适、看起來不那麽狼藉的小塊。

“您自己吃嗎？”他詢問道。

“我不想吃。”阿爾洛還是有氣無力。

“那麽我來。”羅爾夫接過他手中的餐叉，将小塊的食物送到自己的主人嘴邊，“吃了東西才有力氣。”

“我不想吃！”他惱怒地微微擡高嗓門，但音量并沒有變大。

“您可以吃飽了再沖我發火。”在羅爾夫半哄半逼的努力下，阿爾洛終于吃了大半肉排，這塊肉排烹饪質量肉眼可見的并不太好，于是羅爾夫又給阿爾洛喂了一些更容易咀嚼的面食，“這樣的食物品質不适合您……也許我們還得另外找一個廚子。”

“這是你應當操心的事嗎？”阿爾洛吃飽了，于是他有力氣發火了，“你以為你現在是誰？阿爾洛·坎佩斯的貼身男仆？”

“是我逾距。”羅爾夫道歉很快，“我是您的奴隸。”

“算了，我不和奴隸計較。”阿爾洛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或者說，他的注意力很容易被羅爾夫轉移，“我現在要你做別的事。”

“您盡管吩咐。”羅爾夫恭敬地彎腰。

“轉過身去。”阿爾洛瞧着他的背影，“你的尾巴呢？”

“羅爾夫，把你的尾巴掏出來給我看看。”

羅爾夫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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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洛：你給我看看尾巴，我就不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