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佩弗爾

第4章 04

消瘦的人體蜷縮在箱子當中，用幾塊破布随意遮蓋着身體，赤裸的大腿上搭着一條細長的、畸形的尾巴——那條尾巴光溜溜，細細長長，尾尖有畸形的膨脹，看起來像是鼠類的尾巴。

梅提亞随意地看了幾眼，目光停留在那條尾巴上：“在人類身體上呈現出非人類的特征……果然是危險的實驗産物。”

他低聲念叨了幾個晦澀的音節，于是先前用于恐吓宮廷法師管家的凄厲聲音再度出現：“喂，醒醒。”當他對着城堡外使用這種聲音的時候，效果像是風從破損的窗洞掠過發出的嗚咽；而當使用地點換成地窖時，尖銳凄厲的聲音在這封閉而窄小的空間內反射重疊，堪比魔鬼在地獄裏尖聲合唱，回音嗡嗡作響。

箱子裏的人動彈了一下。

“起來。”流動的怪物從陰影中拔地而起，纏在那人身上，硬生生将他架在半空。

這個經過魔法實驗的奴隸身材高大，但消瘦得如同一具骷髅，皮膚松垮地挂在他的骨骼上，晃晃蕩蕩好像一只空空的破口袋。髒污而稀疏的頭發很長，亂七八糟糾結在一起，垂落在他的肩膀和胸前，将他的臉遮住一大半。

奴隸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顏色很漂亮，金棕色的雙眼清透明亮，會讓人無端聯想起名貴的歐珀石。

“你……”法師愣愣地仰着頭，好像一瞬間失去了語言能力，“你的眼睛……”

被他用咒語喚起的怪物顫抖起來，再也無法維持身體形态，高聳的身形漸漸崩塌，最終重新消融于黑暗，落在地上的奴隸晃了晃，扶着牆壁勉強維持住了平衡。

“好久不見，阿爾洛少爺。”他的嗓音嘶啞，因為瘦骨嶙峋的臉，笑容顯得分外懾人。

佩弗爾城堡的餐廳裏，壁爐已經燃起，兼顧取暖與照明功能的火焰不再使用魔法點燃，橙紅色的火苗舔舐着柴火，煙塵順着精心設計的煙道徐徐上升。餐桌邊，兩個人一坐一站，誰都沒有說話，只有木柴爆裂發出的噼啪聲。

梅提亞那只任勞任怨的怪物使魔推開餐廳大門，托着一個大木箱子滑了進來，它将箱子放在桌上，似乎想從裏面拿點什麽，又無從下手。

“我來吧。”奴隸走到箱子旁邊，他将手伸進木箱中，取出幾件衣服，神色微變，“這是……”

“是新的，本來的用途只是收藏。”阿爾洛·梅提亞說道，“畢竟……你不能指望那個時候能留下什麽。”

奴隸嘆了口氣：“倒也是，畢竟淩霄家族莖幹已經枯死了，葉片也四散飄飛……只有一片葉子留了下來。”

“我不是淩霄家族的人。”在奴隸換衣服的時候，阿爾洛硬邦邦地說道，“不要把我和他們相提并論，羅爾夫。”

“您說的是。”羅爾夫從善如流地點點頭，他已經借着怪物的掩護換好了衣裳，從它背後轉了出來。阿爾洛的審美很好，這套衣服的材料雖然算不上奢華名貴，剪裁做工也是普通的款式，但衣裝的細節相互配套，頓時将衣服的品味提升了——唯一的問題是羅爾夫現在太瘦了，雖然長度尺寸都合适，但套在瘦骨嶙峋的奴隸身上，顯得空空蕩蕩。

“你太瘦了。”阿爾洛皺起眉。

“會養回來的。”羅爾夫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走到坐着的法師跟前跪下，将臉頰貼近阿爾洛的鞋面。

“您忠實的仆人，羅爾夫回來了。”他低聲說道。

但是法師将腳抽開了。

羅爾夫驚惶擡頭，神色有點受傷：“您……”

“淩霄家族覆滅了，我也已經沒有仆人了。”阿爾洛的語氣不算太好，于是嗓門更尖了，“你現在不是我的仆人！”

“但我現在是您的奴隸。”羅爾夫說道，語氣溫和，“請允許我再次向您效忠。”阿爾洛沒有動，于是羅爾夫也固執地跪在原地，一雙金棕色的眸子定定地望着自己的主人。

“……行吧。”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羅爾夫的身體開始不由自主搖晃的時候，法師終于松了口，“我接受你的效忠。”

法師今天穿着一雙騎士靴——并非真正用于騎馬的靴子，而是采用更柔軟的皮革改良的版本，羅爾夫将臉頰貼在鞋面上，感覺到阿爾洛的腳在鞋子裏不安地動了動。

“但是事先說好，你只是我的奴隸。”阿爾洛補充道，“現在我不夠爵位擁有管家和貼身男仆，我也不想要這樣的仆從。”

“如您所願，阿爾洛少爺。”羅爾夫感覺到闊別多年的主人似乎有什麽事情瞞着他，阿爾洛的身體也不如之前健康，但是現在并不是一個詢問的好時機——他似乎并不對這場久別重逢多感興趣，先前他甚至不願意接受羅爾夫的效忠。

但是至少，現在他又重新成為了阿爾洛的仆從。

以後有的是接觸的機會。

“現在你可以滾了。”當羅爾夫重新站起來——他實在是沒有多少體力，從地上爬起來這樣簡單的動作都讓他搖搖晃晃，眼冒金星——法師随口吩咐道，“滾回你的房間去……嗯，地窖不太合适，佩弗爾城堡的很多房間還沒修繕，那就這隔壁的客房吧。”

“好好休息，我可不想過幾天發現你死在這裏。”阿爾洛的語氣有點惡劣，“跟着它走。”任勞任怨的怪物适時來到羅爾夫身邊，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那盞魔法提燈。

羅爾夫跟着怪物離開了。

他們走的時候把餐廳的門帶上了，壁爐裏的柴火漸漸燃盡，火焰變得溫柔了很多。在餐廳半明半暗的光線裏，他将手靠近火焰，然後蒼白的手指在溫暖的氣流中間劇烈顫抖起來。

“呼，呼……”阿爾洛大口喘氣，單薄的胸膛劇烈起伏，身體不住顫抖和痙攣。他從座位上站起來，歪歪斜斜地走了兩步，沖着壁爐一個踉跄，好像要跌進火堆裏。

但是他在最後幾步想方設法剎住了車，終于無法支撐的身體癱軟在地，深色的眼睛失去焦距，映着躍動的火光，眼神空蒙。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爾洛終于緩了過來。他哆哆嗦嗦地将自己蜷成一團，從衣襟裏掏出一個小瓶子，瓶塞骨碌碌地沿着地板滾出去，撞在椅子腿上停了下來，一股奇異的香氣從瓶中冒了出來，逐漸占滿整個空間。阿爾洛深深地呼吸幾次，撐着身體坐了起來，他小心地将手指伸入瓶口，當手指從裏面取出的時候，指尖已經蒙上了一層光亮的油膏。

他坐在壁爐旁邊，解開了衣襟。

盡管他現在是陛下的法師新寵，在脫掉鬥篷之後阿爾洛的穿衣風格卻并不那麽像個施法者，馬甲和襯衫的搭配讓他看起來更像普通的貴族。因為手指一直在抖，他和襯衫搏鬥了好一陣子才成功地解開紐扣，阿爾洛撥開襯衫領口，露出自己的胸膛。

他的心口有一個怪異的鮮紅色圖騰，在火光的映襯下似乎在緩緩蠕動。

阿爾洛嫌惡地看了眼圖騰，将油膏按在胸口對應的位置。

木柴燃燒的噼啪聲裏出現了微弱的滋滋聲，法師起伏不定的胸口終于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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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攻有了他的名字！

羅爾夫：貼貼.jpg

攻的以巴其實是發育不全的惡魔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