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千層蛋黃酥
清晨。
陶芷韻站在案板前,腦海中卻不由得想起了昨天的情景,心中仿佛還殘留着些許尴尬。
她拍了拍微紅的臉,打起精神,開始做今天的茶點——千層蛋黃酥。
千層蛋黃酥的關鍵就在于做皮。陶芷韻将面粉開窩,放入牛油、豬油,揉勻成為油心;再将另一堆面粉開窩,放入糖、雞蛋、豬油和勻,加入水,拌入面粉,揉至純滑成水皮。*
此時天尚冷,陶芷韻将油心和水皮分別裝好,放在後院冷凍結實後拿回,用擀面杖擀成日字形。把油心疊在水皮上,擀薄,再對折,再次放後院冷凍結實,然後再取回擀開。重複幾次後,酥皮便做好了。*
雖然這樣一次次地跑進跑出辛苦又麻煩,但只有這樣做出的酥皮烤出來才酥脆可口。
接下來是做餡。陶芷韻把鹹蛋黃蒸熟,搗爛,加入玉米粉和勻成餡。*
然後就是用皮把餡包起來了。陶芷韻把酥皮擀薄,切成長條形;把餡料搓成圓條形,鋪在其中一條酥皮上;取另一條酥皮,用刀在中間劃幾下,覆蓋在餡料上,然後掃上蛋液,裝盤後放入烤爐中,出爐後再塗上蜜糖,千層蛋黃酥便做好了。*
千層蛋黃酥一出爐便散發出一種濃濃的香氣,讓人垂涎三尺。千層蛋黃酥的表皮被烤得金黃,薄薄的酥皮層層疊在一起,中間是黃橙色的蛋黃餡。一口下去,酥皮便簌簌掉落口中,酥脆誘人;表皮是蜜糖的微甜,餡是鹹蛋黃的微鹹,口感迥異又和諧,最後只讓人驚嘆于它的美味。
陶芷韻讓流星和翠雲分別嘗了一個,這才笑着對流星道:“流星,你學會了嗎?”
流星一臉躍躍欲試,笑道:“學會七八成了,小姐讓我試試吧。”
陶芷韻見她這般踴躍,心中半是好笑半是歡喜,點點頭同意她的請求,“那你便試試吧。”
流星依樣畫葫蘆,在專做面食的木板上堆了兩堆面粉,開了兩個窩。雖有些笨拙,做出的酥皮有點難看,但還是成功做出來了。然後便是做餡,用皮包餡,入爐烘烤,最後塗上蜜糖,流星牌千層蛋黃酥就做好了。
“小姐,我做好了!”流星興奮地道,可說完後,她那可愛的眉毛就猛地皺起,苦惱道:“可是我做出來的好難看啊。兩邊都是高低不平的,蛋黃餡也不是剛好在正中間。”
陶芷韻蓋上蒸籠蓋,剛想說話,聽到流星的話立刻竄過來的儲楊就突然冒出個腦袋,認真看了幾眼盤中的千層蛋黃酥,聲音因氣喘有些不穩,卻十分真誠地道:“哪有,我覺得你的千層蛋黃酥很好看,跟小姐做的一樣好看。”
他眉毛微彎,雙眼明亮,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又似乎是有些期待地請求道:“可以讓我嘗嘗嗎?”
流星不知為何臉上染上了薄紅,眉眼彎彎道:“可以啊。”她将盤子端到儲楊的面前。
儲楊伸手拿過一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閉上眼睛仔細品嘗一番,弄得流星也不由得緊張起來,這才睜開眼睛,笑道:“很好吃,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點心。”
流星開心極了,雙眼頓時變得亮晶晶的,“這裏還有,你喜歡的話,全都給你。”
儲楊定定地看着流星,道:“我确實全都喜歡,那我就全拿了。”不知說的是點心,還是人。
流星點點頭,笑着直接将盤子塞到了儲楊手中。
一旁的陶芷韻看得面無表情,她不應該在這裏,她應該在車底。
晌午,齊熠的祖母又來了。
她狗狗祟祟地在二樓轉了一圈,确定孫子不在這裏,這才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陶芷韻看得有些好笑,倒了一杯茶給她,笑道:“奶奶喝杯茶暖暖身子吧。我問過儲楊他們了,齊相今天早上買了三個叉燒包就往官署那邊去了。”
齊老夫人哼哼唧唧地道:“就算他在又如何?他一個小輩,我還怕他不成?”
陶芷韻忍着笑,道:“對,您自然是不用怕他的。”
兩人正閑聊着,一樓卻忽然傳來了一陣喧鬧。
流星快步跑上樓來,微微喘着氣,又急又慌地道:“小姐,有幾個人擡了個臉色慘白的壯年男子過來,說是咱們的吃食不幹淨,他吃完後就上吐下洩,昏迷不醒!”
陶芷韻聞言皺眉,安撫道:“流星,你先別慌,我這就下去看看。”
“我同你一起下去,”一旁的齊老夫人忽然出聲道,見陶芷韻訝然看向她,似是想要勸阻,便解釋道:“我的父親是尚盛。”
尚盛?醫術冠絕一時的尚盛?陶芷韻和流星訝異地對視了一眼。
“我自小跟父親學醫術,父親曾誇過我學得不錯,得了他的幾分真傳。待會說不定我可以幫上忙。”
“多謝奶奶。”陶芷韻十分感激,屈身福禮。
齊老夫人忙将她扶了起來,嗔怪道:“好你個韻丫頭,跟我還弄這些虛禮作甚。情況緊急,我們還是快些下去吧。”
陶芷韻心中一暖,笑道:“好。”
三人連忙走下樓去,便看見一樓那混亂熱鬧的景象。
一個褐色布衣的大漢躺在木板上,正雙眼緊閉,臉色慘白,生死不知。旁邊有一個身穿淺藍色衣裙的清秀婦人,正坐在大漢身旁抹淚,看上去十分柔弱可憐。
“嗚嗚,這是造了什麽孽啊!我夫君向來身子強健,今日不過在你這喝了茶水,吃了些吃食,回家後便上吐下瀉,昏迷不醒。我連忙帶他去看大夫,沒想到大夫直接說他治不了,讓我們準備後事。”
“嗚嗚,家中只有這麽個頂梁柱,他若是去了,我們這孤兒寡母的可怎麽過啊?”
跟着這對夫婦來的幾個漢子怒聲道:“都怪這間殺千刀的黑店,那吃食茶水不知是用什麽做的,竟害了我這好兄弟的性命!”
“店家呢?快讓她出來!她若是再龜縮不出,休怪我們砸了她這黑店!”
門外圍着的人頓時竊竊私語,一片嘈雜。
陶芷韻三步作兩步走下最後那幾級臺階,将翠雲等人攔在身後,“我就是店家,你有什麽事盡管跟我說,別傷了我這店裏的人。”
幾個漢子見了陶芷韻,登時眼露驚豔,然後似是想到了什麽,驚豔頓時隐去,眼中又變成了剛開始的一片怒火。
“好,既然你是店家,那我問你,你的店裏的吃食不幹淨,害了我兄弟的性命,你說該怎麽辦?”領頭厲聲喝問。
陶芷韻卻是絲毫不慌。她以眼神詢問齊老夫人,老夫人輕輕颔首,她便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
她面色平靜,聲音溫和卻堅定,“人命關天。我們還是先救了木板上這位兄弟的性命吧。”
領頭的漢子冷笑道:“我們已經帶他看遍了京城的大夫,都說治不了。難道你有什麽通天的本領,能施法救活他不成?”
陶芷韻沒有因為他言語中的諷刺生氣,只溫和道:“我自然是沒有什麽通天的本領,也不會什麽法術。但我身後這位老夫人是神醫尚盛的女兒,自幼跟随神醫學醫,得了真傳。”
“神醫尚盛的女兒!”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呼,幾個漢子面面相觑。
陶芷韻往旁邊一讓,慈眉善目,端莊和藹的齊老夫人便站了出來。
“陶店家說的不錯,家父正是尚盛。還請幾位讓讓,我好把脈看病。”
幾個漢子對視了幾眼,領頭的猶豫了一下,悄悄點點頭,都讓開了。
齊老夫人三兩步過去蹲下,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了漢子的手上,仔細感受了番又換了只手,然後扒開眼皮看了下眼珠,掐開嘴看了下舌苔。
“他什麽時候開始上吐下瀉的?”
婦人回憶了下,回道:“大概是辰時末。”
“那又是什麽時候昏迷不醒的?”
“上吐下瀉後便昏迷不醒了。”
齊老夫人喃喃道:“奇了怪了,吃食若是不幹淨,是會引起上吐下瀉,但不應該會引起昏迷不醒啊。雙手僵冷,指甲發烏,眼布血絲,舌苔發紫,上吐下瀉,昏迷不醒,這不像是吃了不幹淨的吃食,反倒像是吃了坎水草。”
坎水草,又叫坎水毒草,毒性強烈,人吃下去後不久就會上吐下瀉昏迷不醒,雙手僵冷,指甲發烏,眼布血絲,舌苔發紫,一天過後便會一命嗚呼。
也許正是因為此草毒性強烈,天理不容,故十分稀少,尋常醫者皆不認識,常人更是輕易接觸不到。她自小跟随父親出入深山老林,這才能識得。解毒之法倒也十分簡單,只需生喝三大碗雞蛋清,毒便解了。
齊老夫人問道:“韻丫頭,東廚裏可還有雞蛋?”
“有,今早儲楊剛采買回來,還有上百只呢。”
“将雞蛋去黃取清,裝三大碗雞蛋清來。”
“是。”
很快,三大碗雞蛋清便送來了。
眼見齊老夫人端起碗來就要往男子嘴裏灌,一旁的柔弱婦人連忙攔住她,“你要幹什麽!”
“他這不是吃錯吃食,而是吃了坎水草,喝了這雞蛋清就能解毒了。”
婦人聞言臉色發白,幾個漢子的臉色也是一變,忙想上前攔住。
剛一動,卻被儲楊等人擋住,“你們想幹什麽?莫不是心中有鬼,不想讓神醫之女為病人治好病?”陶芷韻着重說着神醫之女四個字。
果不其然,他們聞言便是一僵,領頭的強撐着道:“我們自然是想兄弟沒事的。”
柔弱婦人被翠雲一按上肩膀,整個人都動彈不得。翠雲柔聲道:“這位夫人,切勿亂動,免得影響了老夫人治病。”
齊老夫人眼疾手快,三兩下便将三大碗雞蛋清順順當當地灌了下去。
灌下後,漢子的胃中一片翻滾,臉上的慘白消失不見,變得青青紅紅,雙眼猛地睜開,頭一側,便開始嘔吐,仿佛要把胃都吐出來。
“吐吧,吐完就沒事了。”齊老夫人笑呵呵地道。
漢子吐完,又躺了回去,雙眼睜着,呼吸平穩起來。
“醒了,呼吸也平穩了!”門口的人們歡呼起來,聲音中滿是驚嘆,“不愧是神醫之女,醫術果然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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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1.坎水草是作者瞎編的。
2.*來源于犀文圖書編著的《廣式早茶·點心》,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