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撩撥
選房間時,徐以年特意挑了距離主卧最近的客房,和郁槐只有一牆之隔。
這一天過得波瀾起伏,或許因為成了沒有能力的普通人,徐以年比平時都要疲憊。他慢悠悠走進浴室,水汽氤氲開來,徐以年打了個哈欠,開始回憶今天發生的事情。
郁槐比他想象中要好相處,但系統只給了他一個月攻略時間,照他目前的進度……
徐以年蹙着眉,心不在焉往身上抹沐浴露,忍不住擔心起外面的情況。
他還記得進入白色等候區時,系統播報過一次時間:白色時間九點五十五分。
他下樓吃早餐的時間接近十點。照這麽看,系統所謂的“白色時間”與現實時間應該是對應的,根據系統最後的特別說明,他在游戲裏度過一個月,現實便過去了十分鐘。
徐以年本想詳細問問系統時間差的事情,但發布任務後,系統仿佛消失了一般,無論他怎麽呼喊都再無回應。
……
不知道現實裏怎麽樣了,還是得盡快完成任務,從精神世界離開。
熱水淌過肌膚,徐以年慢慢放松下來,沖幹淨了身上的泡沫,剛想關掉花灑,腳下卻突然一滑,像是被什麽憑空出現的東西絆了一下。
他猛地回過神,想抓住就近的盥洗臺,冰涼的臺面卻變得異常濕滑,盥洗臺上一衆沐浴用品反倒被他打翻滾落,天旋地轉間徐以年條件反射叫了一聲,随即便重重摔倒在地。
不知是不是因為身體素質發生了變化,平時能忍受的傷痛像是突然放大了數倍。尾椎連着屁股都疼得發麻,右腳踝也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徐以年疼得嘶嘶抽氣。
他鬧出的動靜不小,一陣腳步聲從外面傳來,來人接連敲了好幾下浴室門:“徐以年?你怎麽了?”
“我摔倒了……!”怕郁槐聽不見,徐以年提高了聲音,說話時徐以年受傷的右腿不小心動了一下,痛得他直接叫了出來。
郁槐直接推門而入,看見這副場景短暫地愣了愣:“你怎麽洗個澡都能搞成這樣?”
徐以年也很郁悶,苦着臉道:“可能是怨念找上門了,我也不至于天天平地摔啊。”
看他摔得這麽凄慘,郁槐沒再說什麽刺激他:“我帶你起來,疼就說一聲。”
他繞開地上四散的沐浴用品,關掉花灑走到徐以年身前,俯身抓住他的腰,面對面将他抱了起來。
猝不及防雙腳離地,徐以年渾身僵硬。郁槐為了方便調整了一下姿勢,單手托住他的腿。他沒有着力點,全身的重量都在郁槐身上,徐以年遲來地感到了不好意思。
郁槐體貼地把他抱得更高了些,讓他的受傷的右腿完全不用着地。可這樣一來,郁槐的手掌便完全托住了他,感覺到妖族掌心偏低的溫度,徐以年都快燒起來了。尤其當瞥到盥洗臺上的鏡子、看清楚自己究竟是以什麽模樣被郁槐抱起來,徐以年的腦子突然轟一聲響。
而且這副場面越看越眼熟,雖然有些地方不太對得上,但徐以年不合時宜聯想到先前在埋骨場……
不是,他媽的,停啊!這都什麽跟什麽!
都怪郁槐,當時逼着讓他看,他這輩子都沒辦法忘記那個畫面了!
徐以年面紅耳赤,猛地搖了搖頭。郁槐看着他通紅的臉頰,心裏浮起一絲異樣,情不自禁問:“你臉紅什麽?”
他不問還好,一問徐以年的羞恥感到達了巅峰,咬牙道:“你能不能…換個姿勢抱我。”
郁槐下意識看了眼鏡子。
徐以年被他托着,受傷的腿微微彎曲。懷中人渾身上下白得晃眼,連膝蓋都泛着一層明顯的粉色。又直又長的小腿上挂着水珠,肩胛骨微微凸起的形狀宛若蝴蝶。
郁槐的喉結不由自主微微滑動。
還真是哪裏都是粉的……
他抱徐以年時沒想太多,只是為了方便,現在才注意到這種抱法有多微妙暧昧。他的心跳漸漸快了起來,有些不自在,但更多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愫。
察覺到郁槐在看鏡子,徐以年不禁小幅度地掙紮了下,原本好好托着他的手卻有意無意捏了一把。
徐以年的臉徹底紅透了。他想問郁槐到底在幹什麽,又怕自己現在不正經,想什麽都容易劈叉,說不定郁槐只是怕他摔下去……
憋了半天,徐以年只能催促:“快點啊,換一個。”
郁槐低眸看他,第一次覺得一個人提要求時的樣子可愛。他依言把徐以年輕輕放了下來。
腳一沾地,徐以年将重心放在沒受傷的左腳上,他和郁槐離得太近了,對視都有些尴尬,徐以年慢慢退了幾步,想着隔開點距離,讓郁槐把他背出去算了,後腳卻毫無防備踩到了什麽東西。
“喂!”見他好巧不巧踩到浴花,郁槐神色微變。
他剛想拉住他,徐以年便往前一撲,手忙腳亂中想都不想抓住了面前唯一的支撐點。
浴室的地面全都是水,郁槐本就為了拉他身體前傾,被他用力一拽更是腳下打滑,整個人都踉跄了一下。所幸最後一刻抓準了盥洗臺才得以穩住身體。
先前的旖旎氣氛蕩然無存。郁槐抓着徐以年的胳膊,哼笑一聲:“徐以年。”
“……哎。”徐以年十分心虛。
“放你下來,你就拉我下水?”
不等徐以年說話,郁槐直接把他打橫抱了起來。大概是因為剛才的小意外,徐以年這次老老實實一動不動。郁槐抱着他,只覺得懷中人輕得像個布娃娃,存在感卻強烈得不容忽視。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想。
人類的溫度……好像還挺舒服的。
他把徐以年抱出浴室放在床上,彎腰時徐以年剛好坐直身體,柔軟的發絲無意蹭過他的脖頸。郁槐聞到了他身上濕漉漉的沐浴露香味。
從郁槐的角度,能清楚看見他鎖骨上凹陷的小窩,暖黃的床頭燈下,本就無暇的肌膚愈發顯得細膩。
郁槐目光稍頓,而後扯過浴巾扔給他,嗓音有些低。
“頭發擦幹,早點睡。”
徐以年的扭傷不算特別嚴重,卻也讓他沒法随意走動。大概是因為他受了傷,郁槐沒怎麽出門。兩人在一個屋檐下相安無事過了幾天,徐以年終于可以正常走路了。
回想起先前在浴室發生的事情,徐以年不禁生出了些許懊惱。當時只顧着不好意思,沒想太多,送上門的機會都白白放走了……
早知道他該以擔心繼續倒黴為借口,纏着郁槐一起睡的。
徐以年洗漱完走到餐廳,桌上擺放着豐盛的早餐。他起得晚,郁槐已經吃過早飯了。郁槐今天穿着很休閑的衛衣和長褲,身高腿長、肩膀寬闊,模樣帶了幾分學生氣,連鋒芒畢露的氣質都柔和了幾分。
徐以年忍不住盯着他看,見他像是要出門,脫口而出:“你要去哪兒?”
“去見個朋友。”郁槐邊看手機邊道,“一會兒有人來照顧你,放心,特意選了個脾氣好又厲害的,你應該還沒見過犬妖?”
徐以年心說我不僅見過,我還揍過無數個。他本來才在桌邊坐下,聽見郁槐要把他托管給別人,又站了起來:“你要出去玩兒?我也要去。”
“先把你的早飯吃完吧。”郁槐說着就準備往門口走,徐以年見狀随便抓了只面包跟上來:“我可以邊走邊吃,帶帶我。”
郁槐停下腳步,對上他眼巴巴的視線,剛要說什麽,手機先響了。
他按下接聽,花衡景疲倦的聲音從那頭出來。
“……郁老板?”
郁槐剛應了一聲,花衡景便加快了語速,仿佛多聊一分鐘就要死了似的:“對不住了兄弟,昨晚喝太多,今天實在來不了,咱們下次再約。”
……
……
“你被咕了?”徐以年見郁槐沒說幾句就挂了電話,心中大致有了猜測。
郁槐見他幸災樂禍,視線落到他手裏那個面包上:“吃這麽少,難怪身體素質這麽差。”
徐以年滿臉無辜,心說你被咕了,攻擊我幹什麽。
“算了,”郁槐看着他這副樣子,接受了今天要帶小孩的事實,伸手将徐以年轉了個身,推着他回餐廳,“先吃飯,一會兒帶你去個地方。”
徐以年想了不少郁槐可能帶他去的地方,即便如此,也沒料到郁槐會帶他來扶搖學院的圖書館。
與楓橋學院恰好相反,扶搖的學生全是妖怪。按理來說,郁槐也該上這所妖族學院,但宣檀希望兒子能更全面地了解人類社會、加上郁槐自己也對除妖師的知識體系感興趣,他一個妖怪,最後跑來了楓橋學院讀書。
一進門,徐以年便不由自主仰起了頭。他是第一次來扶搖的圖書館,本該放置桌椅的地方栽種着一顆巨大的古樹,濃密的樹冠直達圖書館的天花板,一間間單獨的樹屋便是學生們的自習室。
他四下環顧,看什麽都覺得新鮮,周圍的學生也面露驚訝:“喂,看那邊,那是人類吧?”
“他旁邊是誰?是不是郁槐?”
“是是是,好帥啊!運氣真好,居然能碰見他。”
“可郁槐怎麽會帶一個人類進來?”
……
四周不斷傳來壓低聲音的議論。徐以年零零碎碎聽見了一兩個關鍵詞,拿胳膊拐了一下身邊人,開玩笑道:“你還挺出名啊。”
徐以年話音剛落,一只雪白的小鳥飛到了他的肩膀上,小鳥毛茸茸的,喙是鮮亮的橘紅色,模樣十分乖巧。徐以年看它可愛,用手指戳了戳小白鳥的腦袋,真心實意道:“這地方真好玩,還有鳥。”
郁槐聽見他的感慨笑了笑,沒有接話。
郁槐抽了一本與九尾狐相關的書籍,徐以年只看了一眼封面就兩眼冒蚊香。身為每年楓橋學院的理論倒數第一,徐以年從始至終貫穿學渣特色,對這類東西敬而遠之,他沒拿書,兩手空空跟着郁槐上了樹屋。
郁槐挑的樹屋是這裏規模最小的,只能容納兩個人。徐以年在他對面坐下,正準備掏出手機玩游戲,一直安安分分停在他肩上的白鳥突然尖叫道:“停下、停下!圖書館是學習的地方,你居然好意思玩手機游戲?!趕緊下去拿書,抓緊時間學習!”
徐以年驚訝地看向自己肩膀上的白鳥:“你會說人話?”
白鳥不斷重複:“去拿書!快去!”
徐以年被它吵得腦仁疼,只能放下手機:“好好好,別叫了啊,小心吵着其他人。”
“只有你能聽見它的叫聲。”郁槐忽然道,徐以年擡頭,看見了他臉上幸災樂禍的笑容。
他這才發現所有人身邊都跟着一只白鳥,郁槐也不例外,但那只鳥安安分分站在他的肩膀上,不吵也不鬧。
“只要不看書,它就會一直吵鬧,如果在圖書館睡着了甚至會被它啄醒。”郁槐看着徐以年臉上千變萬化的表情,眼裏浮現出惡作劇得逞後的愉悅,“每年期末,圖書館都會放出這種鳥督促學生學習,正好,扶搖的期末就是這幾天了。”
“……”徐以年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種喪心病狂的東西,崩潰道,“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你不是鬧着出來玩兒嗎?找個地方給你打發時間。”郁槐像是沒看出他有多無語,說得一本正經,“珍惜機會,很多人擠破頭都進不來的。”
白鳥見他還不下去拿書,又在他耳邊開始新一輪轟炸,徐以年沒辦法,只能麻木地起了身。
郁槐玩得差不多了,提醒他:“你去随便拿本妖怪圖鑒,那個比較有趣,有插圖。只要別睡着了,它是不會吵鬧的。”
徐以年腳步一頓,語氣都輕快起來:“早說啊。”
妖怪圖鑒共十冊,是除妖師們的入門書,即使在扶搖的圖書館,妖怪圖鑒也被放在一年級的區域。徐以年來拿書時,碰上都是些身高剛到他腰部的小妖怪,他難得生出了一絲羞愧,但轉念一想,就算他不裝了,他估計……也只能看得下去妖怪圖鑒,看別的都得睡着。
他特意選了選,拿了一冊含有鬼族的圖鑒。正如郁槐所言,一拿到書,白鳥便重新變得安靜,徐以年輕輕戳了戳它的腦袋洩憤,小聲說:“幸虧當初沒碰上你,不然宸燃年級第一的位置得歸我。”
他拿好書準備回小樹屋,路上經過甜品區,徐以年又走不動了。
和楓橋古樸安靜的圖書館不同,扶搖的圖書館花裏胡哨,很多看書看累了的學生都在排隊買甜品。徐以年買了兩塊蛋糕,一杯奶茶,記得郁槐不喜歡喝甜的,徐以年便給他點了杯咖啡。
郁槐看他端着滿滿一托盤回來,挑了挑眉:“你到底是來看書的,還是來野餐的?”
“我是來玩兒的。”徐以年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晰,把咖啡往前推,“這個給你。”
郁槐好笑地看他一眼,倒是沒說什麽,接過了咖啡。徐以年開始翻自己拿回來的妖族圖鑒,作為入門書,這上面的妖怪對他來說都很熟悉,不少他都在任務中碰過面,徐以年看得興致缺缺,直到翻到關于鬼族的篇章,才裝模作樣嗯了聲。
“郁槐,”徐以年明知故問,開始騷擾他,“你是鬼族嗎?”
郁槐擡頭看他,徐以年把圖鑒往前推了推:“喏,這上面說鬼族的眼睛都是紫色,你的也是。”
徐以年本來是想随便找點話題,視線相對時,望着他暗紫色的眼睛,心髒像是被什麽揉了一下,徐以年鬼使神差道:“很漂亮。”
他說得真心實意,誇完才感覺到了尴尬。
媽的,好土。
誰現在撩人還說這種話啊……
徐以年不太好意思地瞥開視線,郁槐也沒說話,氣氛頗為微妙,半晌後,郁槐主動問:“你又無聊了?”
徐以年連忙順着臺階下:“是啊,我看不懂這本圖鑒,一知半解的,要不你跟我講講書上的妖怪?……這算不算講題,白鳥會吵鬧嗎?”
“講書上的就不會。”
郁槐說完,徐以年便迫不及待坐到了他旁邊。小樹屋的空間本就不大,他們的距離一下變得很近。徐以年拍了拍他:“就從你自己開始講吧,你的能力是什麽?是那天用的雷電嗎?”
“不是。”郁槐頓了頓,本想說這些東西書上寫得清清楚楚,最後卻道,“鬼族的鬼,是驅鬼的意思。”
……
……
徐以年沒聽一會兒便開始走神了。
不是郁槐講得不好,而是這些內容對他來說早就爛熟于心,相比之下,更吸引他的是面前這個人。
這還是進入游戲世界來,第一次有機會光明正大地近距離打量對方,徐以年看得目不轉睛,心裏冒出各式各樣的念頭。
不止眼睛好看。
哪裏都好看。
原來一起泡圖書館還挺有意思的。他以前和郁槐一起來過圖書館嗎?哦……有一次,第一次見面時,郁槐幫他在圖書館抄過校規。
郁槐講了一會兒,便發現徐以年完全沒聽進去。饒是如此,徐以年的眼睛依然亮亮的,仿佛目前的狀況讓他心情很好。
聽都沒聽,瞎開心個什麽勁?
像是抓住了開小差的學生,郁槐冷不丁問:“你真的在聽?”
徐以年回過神,彎起眼睛沖他笑,妄圖蒙混過關。
郁槐嫌棄道:“你是我遇見的第一個對妖族不感興趣的人類。”
“誰說的,”徐以年想都不想,脫口而出,“我對你很感興趣啊。”
郁槐翻書的手頓了一下,眼皮撩起,狀似不經意地看向他。
面前這雙眼睛濃墨重彩,眼下帶着一顆小淚痣,眼尾豔麗地上挑,眸光卻格外清澈。
他的眼睛很漂亮。
郁槐沒由來地想。
這雙眼睛的主人好像不懂什麽叫距離感。不僅離他很近,說出來的話也帶着明目張膽的撩撥意味,可因為太直白拙劣,反倒更像是無心之舉。
“好了,”郁槐收回視線,輕輕推開徐以年湊得太近的腦袋,“不想聽故事就自己看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