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小可愛
徐以年緩緩睜開眼睛,渾身的酸疼令他完全不想動彈,隔了好一會兒,才撐着身子慢慢坐起來。
房間內只有他一個人,晚風吹起窗簾,依稀能看見夜空閃爍的星辰。徐以年開了床頭燈,從袖口滑出的手腕上纏繞着花枝般的咒紋,想起這次的雙生咒是怎麽來的,徐以年耳根一熱,思緒不由自主劈了個叉,今早發生的一幕幕掠過腦海。
他第一次這麽清晰認識到人類和妖族的身體差距,郁槐和他糾纏了一早上,不僅體力好得驚人,那裏也……是不是太過分了啊?
一想到自己不僅哭泣求饒,最後還生生暈了過去,如此丢臉的回憶令徐以年的指尖不受控制溢出電光。他深吸一口氣,開始寬慰自己。
不就暈了一下,很正常。畢竟沒幾個人在經歷了一晚的大起大落、被折騰那麽長時間後還能活蹦亂跳。
他是人,郁槐不是。
徐以年低頭看了看,衣服被換過了,身上很幹淨,想來是郁槐後來幫他做了清洗,但他渾身上下幾乎沒有完好的地方,好幾處痕跡看起來甚至觸目驚心。
“靠,”徐以年脫口而出一聲感嘆,“屬狗的吧?這麽狠。”
他慢吞吞下了床,趿拉着拖鞋走到衛浴間,看見那面凝着些許水霧的落地鏡,徐以年愣了一愣,零零碎碎的記憶不受控制浮現上來。
被抱去浴室後,他好像短暫地醒了一會兒,那個時候郁槐似乎還在……
徐以年越是回想越不可思議。他都那樣了,郁槐居然……!
記憶從這裏徹底斷片,鬼知道郁槐後來還幹了什麽。徐以年同鏡子裏的自己對視三秒,默默用冷水洗了把臉,忍不住低聲罵道:“花樣真他媽多。”
簡單洗漱後,徐以年下了樓。他從早上起就沒怎麽吃東西,只在中途喝了一些水,這會兒餓得暈暈乎乎,徑直沖向餐桌。
已經過了晚飯時間,只有霓音、謝祁寒和南栀在桌邊喝酒聊天,一看見他脖頸手腕上遮不住的痕跡,一道道暧昧的視線投了過來,其中就屬霓音看熱鬧不嫌事大,見徐以年埋頭吃東西,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可愛,”霓音笑道,“你怎麽一身老大的味道啊?”
徐以年一愣,下意識看了看自己,而後猛地反應過來霓音在詐他。女妖咯咯笑了起來,心裏已經有了數,一下子撲過來道:“給我講講呗,他怎麽樣?”
Advertisement
徐以年憋了半天妄想糊弄過關:“……什麽怎麽樣?”
身邊都是不知臉皮廉恥為何物的妖族,霓音看他支支吾吾,愈發來勁:“哎呀!別不好意思嘛,我也跟你講我的啊!我上一個伴兒——”
一只骨節修長的手擋在霓音面前,及時讓女妖剎住了車:“你在跟他聊什麽亂七八糟的?”
“——是只狼妖。”霓音見家長來了,硬生生在下三路上拐了個彎。徐以年得以脫困,看郁槐頓時倍感親切。
一對上他亮晶晶的眼睛,郁槐心情很好地揉了揉他的腦袋:“睡醒了?”
徐以年嗯了聲,郁槐順勢在他旁邊坐下,手臂自然勾上他的腰。徐以年沒想到他當着大家的面直接抱了上來,身體不易察覺僵了一瞬,随即沒事人一樣繼續吃飯,戳菜的筷子卻透出幾分心不在焉。
這是直接進入熱戀模式了?連個準備時間都不給的?
……
郁槐的動作擺明是将人劃進了自己的地盤內,哪怕再想調戲徐以年,霓音也不敢造次。坐在對面的南栀忽然笑道:“你們準備多久辦婚禮呀?”
徐以年猝不及防,差點沒握穩筷子,心道你這個準備時間就更短了。偏偏郁槐在這時捏了把他的腰:“問你呢,你想什麽時候。”
徐以年沒想到郁槐居然跟着一起開玩笑,面對幾只圍攻他的妖怪,徐以年試圖輕描淡寫略過話題:“吃飯吃飯,吃完了再說。”
郁槐這回卻沒幫忙,語氣涼飕飕的:“什麽意思?終身大事還比不上吃飯重要,你想對我始亂終棄?”
謝祁寒跟着幫腔,還把徐以年在橡山競技場的假名叫了出來:“嘻哥,這你就不厚道了啊。”
霓音也義正言辭道:“我們埋骨場都不興這一套。”
徐以年心說我去,你們幾個有完沒完了。
他一把放下筷子,轉過身面向郁槐,神色鄭重得仿佛身處求婚現場:“郁老板,等我們從埋骨場出去,我立刻來自由港提親。”
桌上安靜片刻,所有人都被逗笑了。郁槐笑着摟緊了他,霓音樂得上氣不接下氣:“老大,你從哪兒撿的寶貝?”
等徐以年填飽了肚子,郁槐問:“出去轉一圈?明天就走了。”
徐以年沒想到這麽快就要離開,點了點頭,跟着他起了身。埋骨場的街道兩旁基本沒什麽路燈,都靠妖怪們自己提燈照明,郁槐手上懸浮着發光的金色球體,像是個小太陽,見徐以年一直盯着看,郁槐把懸浮的球體放到他手上,故意用對待小孩子的态度對待他:“來,給你玩兒。”
察覺到他的捉弄,徐以年嘟囔:“看稀奇都不行嗎?我沒見過這個能力。”
說是這麽說,他捧着金色的球體,見它漂浮在自己手上兩眼都在放光。郁槐看得好笑,拉着他一路往前走。
入夜之後,埋骨場愈發混亂,時不時就能聽見厮殺的聲音。這裏的妖怪似乎天生對危險格外敏銳,無論戰勢如何激烈,始終不曾靠近郁槐身邊。徐以年被他拉着,在一片腥風血雨裏不受影響地向前走,詭異地生出了一種逛公園的寧靜感。
“郁槐,”徐以年叫他,“你多久認識謝祁寒他們的?”
以前再想知道他的過去,也都不能問。現在重歸于好,看着埋骨場這般混亂血腥的景象,徐以年實在想知道他究竟是怎麽過來的。
“大概進來一年左右,我和謝祁寒同時參加了東區的區長選拔,我們合作殺死了其他所有妖怪,我最後沒有殺他。”郁槐回憶道,“比起區長的位置,我更想要能力。他好像理解錯了我的意思,始終覺得自己欠我一條命,從那之後就漸漸熟悉了起來。”
“謝祁寒認識的人很多,包括霓音他們,也都是跟他熟悉後才認識的。”
郁槐的語調很平靜,但徐以年知道在這之下隐藏着多少九死一生,他一路走來,踏過的屍骸必然堆積成山。想起花衡景制造的大幻境中郁槐站在盛大的紫色月光下、用那樣極端的方法殺死了圍剿他的妖怪,徐以年的心髒仿佛被狠狠紮了一下,無法抑制地感到難過。
原來和謝祁寒認識,也都是進入埋骨場一年後的事情了。
在這之前,郁槐一直是一個人……
徐以年不知不覺抓緊他的手:“那你住哪裏啊?吃得飽嗎?有沒有人欺負你,你是不是經常受傷?”
這一連串問題出口,徐以年的嗓音微微發啞。郁槐看見他眼裏掩藏不住的心疼,知道他這些問題大概一直困擾着他,輕聲安慰:“都過去了,我現在很好。”
徐以年還想說什麽,郁槐笑了笑:“也算因禍得福了,如果沒有進入埋骨場,我不可能短時間內實力大增,也不會有報仇的能力。”
他是真的這麽想,本意也是想安慰對方,沒想到徐以年沉默片刻,再擡頭時眼裏情緒閃爍,竟是一把伸手抱住了他。
“郁槐……”徐以年的聲音悶悶的,頭埋在他的頸窩裏,手臂收攏,越來越用力。
察覺到他低落的情緒,郁槐伸出手,從脖頸到脊背,慢慢撫摸懷裏的人。他們的身高體型都有差異,哪怕清楚徐以年并不是脆弱的易碎品,相擁的時候,他也常常會覺得這是需要他精心呵護的存在。
在這個擁抱中,好像過去的傷口也一并被柔軟的東西包裹。感覺到徐以年在自己肩上輕蹭,郁槐不禁調笑道:“年年,你不會哭了吧。”
肩膀上的重量一輕,徐以年同他四目相對。
面前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流光溢彩,倒是沒有眼淚的痕跡。郁槐以為他要反駁,想不到徐以年仰着頭,呼吸一點點湊近,最後吻了上來。
徐以年雙手纏上他的脖頸,勾着他獻吻。郁槐沒有動,徐以年試探性地輕咬了一下,想要更進一步。略顯笨拙的觸碰似乎取悅到了同他接吻的妖族,徐以年腰上一緊,郁槐抱着他,引導性地回應他的動作。
溫柔而甜蜜的折磨令徐以年神思恍惚,親上去的勇氣被抽絲剝繭,骨頭都變得酥麻。郁槐最後磨了一下他的唇瓣,徐以年略微吃痛,還來不及反應,郁槐低下頭,親昵而放松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就像獅子或大型犬類忽然放下了利爪,毫無防備露出柔軟的要害。
徐以年的心軟成了一片,情不自禁摸了摸他寬闊的背,難以言喻的情感沉甸甸地堆積在心頭。
郁槐真好。
要喜歡他一輩子。
徐以年滿腦子都是沒頭沒尾的表白,正想一股腦地告訴他。依賴着他的妖族忽然在他耳邊輕輕吹了口氣,不正經地問:“剛才怎麽沒漏電?”
“……啊?”
郁槐語氣暧昧:“今天早上,你指尖漏電了好幾次,特別是後來在我懷裏發抖的時候——”
徐以年一下反應過來,猛地踩了他一腳:“你他媽????”
郁槐沒事人一樣繼續:“還電得我有點疼呢。”
徐以年知道自己情緒激動時會異能外溢,早上已經盡可能克制了,但後來發生的事情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溫情氣氛蕩然無存,徐以年手癢難耐,只想揍人。
“你今天好可憐,哭哭啼啼的,還一直在求我。”郁槐說得繪聲繪色,全然不顧徐以年通紅的耳根,“後來讓你看鏡子,自己看見了嗎?”
郁槐舔了舔唇,像是在回味那時的景象:“很可愛,我很喜歡。”
“……”徐以年徹底受不了了,一拳招呼上去,“你能要點臉嗎?!”
郁槐不閃不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語氣輕佻:“要臉幹什麽,我又不是人。”
如此理直氣壯的邏輯令徐以年一時不知如何反駁,郁槐趁機湊上來親了他一口。徐以年簡直不理解他這時候為什麽還能繼續拱火,正要噼裏啪啦放電,就看見郁槐笑意盈盈地望過來。
他笑起來,那樣難以接近的鋒利感就減弱了許多,透出些許過去的影子。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掠過徐以年的腦海。
郁槐最近笑的時間好像越來越多了。
或許因為污染很少,埋骨場的夜空非常明亮,可月亮和星辰再怎麽好,也不如眼前這個人來得耀眼。
徐以年努力了半天,實在沒法繼續跟他動手。
媽的,郁槐犯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