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鐘鼓報天明
韓耀心中将一切想的妥當, 暗中打量着宮門口的人,見他們焦急地交談了一會又各自散去找人之後,韓耀便在外面繞了一圈熟悉地形, 然後悄悄從窗戶翻進了宮殿。
因為此時宮殿中一位正經主子都沒有,大家都忙着尋找應翩翩的去向, 裏面反而空空蕩蕩, 沒什麽下人伺候, 正好方便了韓耀行事。
他找了幾圈,總算悄無聲息地摸進了寝殿,只覺腳下的地毯綿實柔軟, 踩在上面半點聲音都不會發出, 寝殿之中香氣旖旎, 紗幕重重, 皇家所用之物果然處處華貴。
如果成為驸馬,他便也是皇家的一份子了。
韓耀走進寝殿最裏面, 看見了一張布置的如同新婚之夜一般的喜床, 旁邊還放着一套男子所穿的紅衣, 想必是原本準備好了要給應翩翩換上的。
這倒是正好方便了韓耀。
他原本還擔心自己和應翩翩的衣飾打扮都不同,應該如何掩飾, 想着要不然幹脆就除了外衣,直接躺到床上,但眼下看來,正好可以将這身紅衣換在身上。
好在韓耀和應翩翩的身高差不多, 骨架要比對方稍微寬一些, 穿上這套衣服雖然稍緊, 倒也合适。
韓耀換好了衣服之後, 又将自己的發髻拆開, 回想今天應翩翩的發式,重新束了束頭發。
他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心中也不禁升起一股濃重的自嘲。
想他韓耀,出身富貴,是為嫡子,又是國公府唯一的繼承人,父親不敢教訓,母親百般嬌寵,侯爺是他的舅舅,貴妃是他的姑母,還有皇子與将軍當表兄,何等的威風顯赫!
但有朝一日,他竟然淪落到要靠模仿一名太監的養子來讨好女人,求得富貴。
過去應翩翩像條狗一樣跟在他的表哥身後,連帶着對他也處處讨好,如今卻好像成了個人人争搶的香饽饽,真是讓人不心服。
韓耀心裏暗暗告訴自己,要成大事之人,難免會受點屈辱委屈,正是為了日後不必再如此,他今天才必須把這件事做成。
韓耀很快把自己的心情調整好,在身上摸了摸,找出一個銀質的小方盒,盒子裏是兩塊淡紫色的蠟燭。
這還是他前些日子尋摸來的稀罕玩意,這蠟燭不是普通之物,而是在歡好時催情助興之用。韓耀怕公主辨認出人來,便想着還是多加一層保障,此時往日收藏便派上了用場。
他将蠟燭塊扔進了旁邊的香爐中,又仔細回想了一下應翩翩說話時的語氣聲調,而後便摸着黑爬上了床,将被子抖開,鑽進去躺下。
随着香爐中的蠟塊逐漸融化,周圍開始散發出一種淡淡的令人沉醉的香氣,雖然不足以完全讓人失去理智,但聞起來也足以使人血脈贲張,意亂情迷。
這期間也有人進門查看,他們找不到應翩翩,也找不到去抓應翩翩的人,原本十分焦慮,這時卻發現床上已經有人躺着了,身上還穿了給應翩翩準備好的喜服。
這些人分了幾撥分頭尋找應翩翩的去向,所以彼此間信息有些不暢,眼下也不知道是誰把應翩翩給找回來了,也或者是五殿下那邊送來的人,對他們來說簡直是意外的驚喜。
那人生怕壞了主子的好事,也不敢将床上睡着的人驚醒,沒敢大聲說話詢問,只是辨認了一下對方的身形,便匆匆走出宮殿去,告訴其他人,已經得手。
人人只擔心公主的計劃被人識破,不能得手,誰也沒想到,這種事還會有人上趕着冒充。
韓耀成功度過了第一關,只覺得手心裏都是冷汗。
而蠟塊一點點燃着,眼看就要燒完了,大部分香氣倒是被他吸了進去,弄得韓耀身心躁動,迫不及待。
就在他幾乎要覺得再沒人來自己就要先撐不住了的時候,終于聽見殿門“吱呀”一聲,有人踩着軟軟的地毯,輕巧走入。
房間中微微亮起一團淡黃色的光暈,宮女手持着用薄紗蒙住的燈盞,隐約照亮周圍情形,扶着黎紀走了進來,讓她坐在床畔。
感受到床榻微微一動,這時韓耀幾乎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從口中跳出來了。
他心中不斷設想着各種被發現的可能性,以及到時候自己要如何向黎紀求情。
或者如果沒有被發現,他是應該表現的主動一點,還是抗拒一點?
按照應玦的性格來演,他應該會拼命反抗吧,但自己似乎不應該這樣不識好歹。如果他先下手為強,把公主給伺候舒服了,那麽就算後面事發,對方稍微念及一些情分,也不會跟他計較。
畢竟一個女人連身子都給了男人,難道還能有別的選擇不成?
韓耀完全沒有從休夫這件事中意識到黎紀的脾氣,心裏翻來覆去地思量着,可黎紀卻半晌都沒說話也沒動,軟軟地倚在床邊,任由宮女伺候着她卸去釵環妝容。
一股脂粉味混着淡淡的酒香飄入鼻端,韓耀心念一動,将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縫,向着對方面上掃去,這才發現這位公主竟然喝醉了。
韓耀冒險做這件事情,完全是為了驸馬的身份,在此之前,他甚至連黎紀的模樣都沒有好好看過,只知道對方比自己大了好幾歲,心裏還覺得為了榮華富貴,實在犧牲良多。
但此時一看,他才發現大公主粉面桃腮,生得十分漂亮,比之未嫁少女更顯風情,此時雙頰暈紅,風流妩媚,倒是讓韓耀的心中微微一動,也有了幾分滿意。
今日是什麽好運氣,簡直連老天爺都在幫他!喝醉了正好,喝醉了就更加不會發現破綻了。
韓耀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大半面龐都蒙在被子裏,聽着宮女們窸窸窣窣地為公主除去外袍,扶着她在另一側的床上躺了下來,又蓋上被子。
黎紀被人扶着這一躺,才稍稍醒了過來一些,意識裏還記得自己費心和兄弟合作想要得到的男人,于是伸手向着旁邊摸了摸,摸到韓耀之後,迷迷糊糊在他身上擰了一把,說了兩句聽不清的話。
韓耀被她這一擰弄得身上一顫,低聲道:“公主?”
黎紀拉扯了他幾下,竟然又睡着了。
韓耀吸了那蠟燭的香氣,原本正是動情的時候,卻沒想到對方這個意圖不軌的人反倒先醉的一塌糊塗。
這讓他不禁猶豫自己接下來是老老實實的躺着,還是先下手為強做點什麽,讓生米煮成熟飯。
韓耀輾轉片刻,尚未下定決心,忽然聽得好像又有人走了進來。
這次來的人似乎也是有好幾個,只是完全沒有掌燈,黑暗中只能看到影影綽綽的身影。
他們是來做什麽的?伺候公主寵幸男子的下人嗎?
韓耀心裏的念頭一動,就聽見一個尖細的太監聲音低聲叫道:“殿下?公主殿下?”
黎紀不耐煩地說了句什麽,翻了個身,沒有醒。
韓耀也想裝睡,但是由于蠟塊催情的緣故,他的呼吸沉重而急促,根本沒法裝,那太監顯然也聽到了,于是又道:“應大人?”
韓耀只能模仿着應翩翩的聲音和語氣,低斥道:“你給我滾!”
他這句話說的和應翩翩還真有幾分像,但語音急促,中間調情的意味甚濃,因此毫無威懾力。
聽到他開口,黑暗中有個人輕笑了一聲,帶着種說不出的得意和狎昵,而後慢慢的說道:“給我堵住他的嘴。”
聽到這句話的同時,韓耀陡然心中大驚,汗濕重衣。
只因這說話之人他應是萬分熟悉不過,但也萬分的不該出現在這裏——五皇子,黎慎韞。
他皇姐要風流快活,他闖進來幹什麽?
韓耀滿心莫名,逐漸覺得事情不妙,可因着上次被打斷腿的事,他也十分畏懼對方,隐約覺得自己可能壞了黎慎韞的什麽事,一時不敢開口。
“等、等……”
兩名太監已經走來,大力按住他的手腳,在韓耀的嘴上纏了布條,韓耀的喉嚨裏不由發出嗚嗚聲,掙紮了幾下,卻徒勞無功。
到底是要幹什麽啊?!
在黑暗的房間中,他隐約借着月色看見睡在床上的黎紀被人輕輕挪了下來,直接将尊貴的公主殿下放在了旁邊的地毯上,還有人拿出一個小瓶子在她的鼻端晃了晃,讓黎紀睡得更沉。
一連串的動作無比輕快熟練,在堵好了韓耀的嘴後,那名太監低聲詢問道:“五殿下,他的手腳還要綁住嗎?”
“不。除了不要讓他大喊大叫之外驚動他人之外,其他的一概不準。”
黎慎韞慢條斯理的聲音中透出一股狠與興奮:“我就是要看他掙紮反抗卻徒勞無功,看他欲/仙/欲/死又求死不能,應玦,應玦,你好好受着吧!”
他擡手擺了擺,輕笑道:“今日你們這些狗奴才也跟着沾光了,不過給本王注意點,你們知道應該做到什麽程度,自己的髒手髒嘴都管好些,上去罷。”
直到此刻,韓耀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做什麽,但緊接着,他便猛然瞪大了眼睛,看見幾個太監圍到床前,其中一人取過床頭上的匣子打開,裏面竟滿是各種各樣的玩樂器具。
那太監走到黎慎韞面前,半跪下來,将匣子呈給他挑選。
黎慎韞仿佛在其中一樣上面指了指,這太監便走了回來,面上帶着詭異陰冷的神情,按住韓耀,将那東西給他用了上去。
韓耀喉嚨裏嗚嗚作響,拼命掙紮,卻無濟于事,簡直淚流滿面。
不,這和他想象的不一樣,怎麽會這樣!
黎慎韞靠在座椅中,愉悅地看着那道在床上徒勞抵抗的身影,耳畔是對方的美妙的低泣。
今日在宴席上他還那樣一臉傲慢地向自己挑釁,如今,那個一貫牙尖嘴利卻又光彩奪目的小混球就在自己面前,被折騰到生死不能,渾身癱軟,只能飲泣哀求,這實在是太令人愉快了。
他欣賞了一會,征服的渴望攀升到了頂峰,黎慎韞從懷裏摸出一只藥瓶,從裏面倒了滿把的丹藥,看也不看,直接扔進口中仰頭吞了下去,很快便有了反應。
黎慎韞大步走到床前,他原本是想讓這樣好戲多演一會,給對方一個深刻的教訓,此時卻實在難耐,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應翩翩滿面淚痕,掙紮求饒的樣子。
那些太監們也都興奮不已,只是在主子面前卻又不敢過分放縱,此刻見黎慎韞走過來,只能勉強忍住,收手退開。
床上已是一片狼藉,被撕碎的衣服扔了遍地,這具好像永遠不會折腰的美麗軀體無遮無掩地倒在那裏,全身遍布着汗水與青紫痕跡,讓人的心中升騰起瘋狂的興奮。
黎慎韞站在床前,見到應翩翩的頭微側着,半埋進枕頭裏,仿佛已經昏過去了,但身子依舊在微微抽搐,顯然已經到了極限。
他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一把抽開綁在對方嘴上的布條,捏住對方的雙頰,粗暴地迫使應翩翩不得不半張開嘴擡起臉來,俯身便要吻去。
但這時,黎慎韞忽覺不對。
他猛地松開手,從床畔站起來,厲聲道:“把燈點亮!”
“殿下,只怕會驚動他人……”
太監的話沒說完,就被黎慎韞劈面掴了一個耳光,近乎咆哮:“我說點燈!”
見他這副模樣,沒有人再敢提出反對,于是燈盞亮了起來,照出床上韓耀的臉。
雖然也可以稱得上是俊美,但與應翩翩相比,簡直天差地別。
“……”
黎慎韞定定地看着他,眼底逐漸泛起血一般的鮮紅,那模樣簡直說得上是瘆人。
所有人都以為他下一刻就要勃然大怒,但黎慎韞猛一轉頭,竟然嘔吐起來,眼前這一幕對他的打擊顯然非常大。
跟着黎慎韞的幾位太監,就算是不認識應翩翩,也認識韓耀是黎慎韞的表弟,此時亦是剛剛察覺,床上折磨了半天的竟不是主子要的人,不禁大驚失色。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黎慎韞的反應竟然會這樣大,畢竟他剛才只是在旁邊看戲,幾乎根本沒有觸碰過韓耀。
“殿下,殿下您沒事吧!”
下人們見狀都慌了,有人扶住黎慎韞,也有人遞給他清水漱口,一時有些混亂,好在他們方才進殿之前已經清過場,目前又沒碰上巡邏的禁衛軍過來,倒并未引起外面的人注意。
黎慎韞用清水漱了漱口,閉目片刻,而後他霍然推開身邊的人走到床前,一把抓住韓耀的頭發把他拎起來,劈面就将剩下的半杯水潑在了韓耀的臉上,喝道:“韓耀,給我醒醒!”
韓耀其實是處于半昏迷狀态,被黎慎韞這麽一潑,猛然便清醒了,發現旁邊的燈光已經亮起,而自己渾身劇痛,不着寸縷,面前就是黎慎韞那張扭曲到近乎猙獰的臉。
他吓得顫抖起來,不自覺的伸手遮擋自己的軀體,啞聲道:“表哥,不要,我不要了!”
這句話對黎慎韞的殺傷力仿佛比黎慎韞帶給韓耀的還大,那種惡心的感覺再次湧了上來。
他甩手将對方推倒在床上,竟然“刷”地一聲抽出長劍,指住了韓耀的咽喉。
黎慎韞冷聲說道:“怎麽會是你?為什麽你會出現在這裏!說!”
韓耀方才被折磨的神智昏沉,甚至為了供黎慎韞取樂,此時他的體內還有東西沒有取出來,幾乎已經忘了,這一切都是他代替應翩翩承受的。
此時聽到黎慎韞這樣一問,韓耀才反應過來。
他恨的心頭滴血,痛悔不已,見黎慎韞這幅樣子,卻又不敢說出實情,心念電轉之間顫聲說道:“我……我也不知道啊!”
黎慎韞冷笑道:“我看你是想死。”
韓耀就不明白了,的又不是黎慎韞,他只不過是折磨錯了人,還是讓手下動的手,他這樣激動做什麽?!
這個瘋子,畜生,惡棍!誰能想得到,他将竟然連這樣折磨人的辦法都能想得出?
韓耀暗地裏咬牙切齒,表面上只能可憐巴巴地說道:
“表哥,我是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這處宮殿我根本連來都沒來過,剛才好端端地在席上宴飲,我只是覺得有些氣悶,出門透透風,便冷不防被人給打暈了,醒來之後不知怎麽回事,就是躺在這張床上,還被堵住了嘴。剛才那時……我聽到您的聲音想叫您,可是卻怎麽都出不了聲啊!”
黎慎韞斥道:“別再跟我提剛才的事,真是晦氣!”
到底應該誰更晦氣?
黎慎韞對應翩翩觊觎萬分,不擇手段地想要把人弄到手,提到韓耀,卻除了惡心還是惡心,雖然韓耀并不想遭受這些,但這态度還是給了他很大的打擊。
不過他的話,黎慎韞到底也是信了幾成,慢慢把劍收了回來。
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應玦。”
韓耀連忙說:“對!我也覺得是他!我跟別人無冤無仇,又有誰會這樣做,這樣做又有什麽好處?一定是他,表哥,他把咱們都耍了,您可一定要給你我報仇啊!”
韓耀說了這幾句話,黎慎韞卻沒有搭腔,而只是目光冰冷地凝視他,令韓耀額角滲出冷汗。
“你能保證你說的情況句句屬實嗎?”
黎慎韞道:“若讓我知道你今日所說之事有半句虛言,我定然把你扒皮抽筋,鞭屍揚灰!”
韓耀駭的一抖,卻只能死咬住這件事不放:“千真萬确!表哥,我又騙你做什麽?這件事情我也是受害者啊。”
“受害者……”
黎慎韞玩味地說:“恨我?”
韓耀忍痛道:“沒有!真的沒有!”
黎慎韞冷冷一笑,說道:“沒有那就是最好不過了,畢竟我看你剛才也享受的緊呢,是不是?”
韓耀沒說話,黎慎韞卻忽地一伸手捏在了他的喉嚨上,暴喝道:“我問你呢,是不是?!”
“是,是!”
韓耀被黎慎韞吓得一激靈,啞聲道:“我……我享受了,表哥,你說的都是!”
這一切簡直是場噩夢,驸馬沒有做成,但今日的痛苦、屈辱與恐怖是他畢生難以想象也不會忘卻的,遭受這一切的,原本應該是應玦。
這時候,黎慎韞已經慢慢地冷靜下來了,他示意身邊的人重新熄滅燈火,在黑暗中淡淡地問道:“韓耀,你想不想做驸馬?”
韓耀驚道:“什麽?”
黎慎韞擡起他的臉來,厲聲道:“你記住我的話!今天布置這一局的人是黎紀,她看上的人也不是你,是應玦。但你如今一無所有,把握住這次機會,反敗為勝也不是沒有可能。一會黎紀醒過來,你就拿出現在的可憐勁在她面前哭,要她對你負責,否則就要尋死,聽見了沒有?!”
黎慎韞這話雖然正中韓耀下懷,但其中的內容還是讓他目瞪口呆。
他不由結結巴巴地說道:“可是公主她是女子,剛才那些人對我卻,卻是……”
卻是男人對男人的亵玩啊!
這一看還不露餡?
黎慎韞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女子難道就不能有些別的喜好了?這些不用你提醒我,你只要一口咬定那些事情都是她酒醉之後對你做的就行了,剩下的由我來善後。”
他拍了拍韓耀的臉,目光森然:“但如果這場戲你演不好,你就等死吧。”
他話中的深意令人不敢細想,這些皇室成員,玩的也太亂了。
韓耀這時才覺得,他似乎把大公主也給想簡單了,但他已經沒有了退路,只能照着黎慎韞的話演下去。
更何況,從某種層面上來講,他也确實是被應翩翩給害了。若不是應翩翩離奇失去了蹤跡,那麽今天的這一切,又怎麽會發生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