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人妖禁忌
貞兒立在遮蔽處，看麗娘一副甘願受死模樣，心裏很是惱怒，便是催動法力，想出手相助，突然間，一支手握住了她撚着指法的手，心下大駭之下扭頭望去，卻是那個讨人厭的寒水。
“放手！”貞兒冷着臉喝道。
“這高人面前使小計，你覺得你有勝算嗎？他自收拾花妖，與你何幹？”寒水涼涼說道，有些聽着讓人憋氣。
貞兒用力甩開寒水，目光陰冷道：“萬柳城中不該有殺妖的事情。”
“這不是術者除妖，是花妖為救丈夫甘願犧牲。”寒水回道。“在萬柳城，人妖的界限已經模糊，他是故意借花妖之死來提醒世人，貞兒，你要是動手你就着了他的道了。”
貞兒是能聽明白寒水說的話，但是心中卻還是憤憤不平的，麗娘和相公知曉彼此身份，依舊相愛。如此衆目睽睽之下動手，是故意的，這個人是真真可惡至極！
姜翎月心頭也是混亂的，這看麗娘在陽羨手下漸漸枯萎，看生命之源在她身體流失，看滿天花舞凄慘飛揚，心頭無盡哀涼。但是她沒有阻止，自己也沒有立場阻止什麽，是人家甘願的事情，而且，心底存着的懷疑，何以非要在衆目睽睽之下做這個事情，是在告誡誰，嘴角感覺到鹹澀，擡手去拭，這才發現自己原來已經落淚。
“不……”轎子裏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那原本攔着的下人也是知情人一樣，為麗娘那萎靡的場景動容，那昔日的麗人已經漸漸萎縮，變成了一朵枯萎的花。轎子中的人是感受到了生命枯萎的悲切一樣，終于還是掙紮着摔出了轎子。
姜翎月看到這男人的時候，心裏是一跳的，因為這男人看着就像是非洲難民營裏的模樣，除了膚色不是黑的。那瘦骨嶙峋的模樣，深深凹陷的雙頰，枯敗的眼神，這個時候是透着絕望和無聲的吶喊。“麗娘……不要……麗娘……”這男子匍匐着爬向那枯萎的花朵，仿佛是流不了淚一樣，唯有那想喊喊不出的悲傷。
陽羨看着這男人如此模樣，卻是一言不發，只将從麗娘身上抽取的內丹盡數輸進了這男人體內。令人驚訝的情形再次發生，原本枯敗的男人，像是突然變得有了生機一樣，漸漸豐盈，肌膚也出現了健康的光澤。
這男人有了力氣，便是站了起來，一把揪住陽羨的衣領，淚流滿面，怒喝道：“你這個殺人兇手，把麗娘還給我！”
陽羨任由這人捶打，只是面容剛毅，正色道：“人妖相戀，天地不容，就算你等心甘情願，這天地倫常也不會任由你們相親相愛。你說我是殺人兇手，錯，是這花妖自願犧牲，她用百年修行換你生機，是你取代了她生存下去的機會。各位，人是人，妖是妖，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人妖的結合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人群之中一個個竊竊私語，對萬柳城的百姓來說，妖是存在的，只是誰也不知道那個和自己比鄰而居的是人還是妖，這是千百年來便是流傳下來的。妖只要不害人，那也就可以存在，而人對妖，便非是全然的害怕，也有相知相戀的。今日看到花妖的下場，一群人也有些心裏動搖。
“大師，難道人妖真不能一起嗎？麗娘往日待人和善，時常解鄉鄰的苦難，她是個好人……好妖啊！”有人諾諾開口道。
“我從未說過妖便是邪惡的，但是，人有人道，妖有妖路，你們或是為妖之美貌迷惑，妖或是為紅塵萬丈沉淪，自以為相愛，卻不知道人妖一起只會相害，妖會吸取人的生氣，這是本能，不是他們想或是不想的。而妖身上的妖毒也會傳到人的身上，适才他的模樣你們都是看到了，就算他們相愛如何，若是花妖不犧牲，這男人只會被吸進真元，枯萎而死！”陽羨義正言辭說道。
“生還是死，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為什麽要蠱惑麗娘，我就是選擇死，就是想看着麗娘好好活着，可是你為什麽要答應麗娘，你為什麽！”男人還在陽羨身上捶打，如此一個男人哭的淚流滿面，真當是讓人心裏不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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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羨終于還是出手推了一把這個男人，正色道：“我救你性命，你還諸多責難，我從不強人所難，這是她的選擇！”
“大師，這……人還救不救～”有了麗娘夫婦的插曲，适才排着等待救助的人中邊有人開口，小心翼翼問道。
陽羨看了一下等待的人，便是大手一揮道：“把病重的人統統擡進去，今天我一并救了！”
“多謝大師，真是活神仙啊！”一群人喜形于色，忙是将人擡進屋子。
姜翎月至始至終都是一個旁觀者一樣，就如此看着一切的發生，那得了救助的人都是歡歡喜喜地去追随陽羨了。而那失了妻子的男人，捧着一朵殘敗枯萎的花哀嚎痛苦，唯有自家的下人在一旁陪着掉淚勸慰。
“老爺，這是夫人自願的，老爺還是回去吧！”
“麗娘……你怎麽那麽傻，沒有了你，我活着還有什麽意義啊！”那男人捧着那花不斷的重複這一句。
周遭的人都漸漸散去了，姜翎月不知道是不是這裏的人對于這種事情已經習以為常的，而她心裏卻是滿滿震撼。不管是人是妖，終究是命一條啊，如此便是煙消雲散了，怎能不讓人痛心。如此相愛的兩個人卻要如此的下場，真的是人妖之隔嗎？那些聊齋裏的人妖故事，統統都只是鏡花水月一場嗎？
“夫人，我們該回去了！”貞兒不知道何時又出現了。
“貞兒，這麗娘你認識嗎？”姜翎月開口問道。
“嗯，開了家綢緞莊，去買過布匹！”貞兒回道，若是姜翎月仔細觀察的話，也可以看出貞兒今日有些不一樣的。
“是個好人……好妖吧！”
“嗯！”
“唉，這般殺雞儆猴一樣究竟是做給誰看呢？”姜翎月有些嘆息道，別人的悲傷自己當真無法感同身受，最後是同情唏噓，但是這個事情的背後，又會是那麽簡單的？陽羨是衛道者的姿态，不像法海那樣硬要拆散許仙和白娘子，而是讓花妖自己犧牲。然後是義正言辭告知世人，人妖不可一起，卻也沒有強硬逼迫，只是讓世人明白這個事實。可是這一切究竟是做個誰看呢？
貞兒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姜翎月，想着姜翎月倒也不至于太無用。但是她沒有過多言語，只道：“夫人回去吧！”
出了這個事，拜神什麽的都可以抛之腦後了，姜翎月腦海裏還是會浮現出麗娘男人悲痛欲絕的神色，人妖的結合終究是要有一方犧牲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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