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唐佑第二天七點就醒。
他本來以為酒吧見到慕少斯那一幕,會讓他像顆陰暗的蘑菇一樣,蹲在角落裏自閉兩天,說不定好幾天都好不了。
可他明顯低估了自己的痊愈能力,好吧也不能說痊愈,但至少現在他沒有昨晚那樣什麽也不能思考了。
這也就導致了他後知後覺、加倍襲來的尴尬——
唐佑坐在床上,有些為難地看着枕邊那個包裝盒。精美的包裝已經被暴力拆開了,唐佑甚至不願意去回憶,昨晚他是懷着怎樣矛盾好奇又自我厭棄的心情,去拆開去使用的。
當下的問題是,這該怎麽處理?
索性沒用過的話,直接放在這裏就好了。可用過了,就算仔仔細細地清洗過,也不可能還給許欽辰了,太過尴尬要命。
那直接帶走嗎?可是回宿舍往哪藏啊,萬一被舍友發現了,他豈不是又要當場社會性死亡?
唐佑煩躁撓頭,自暴自棄地想,實在不行的話就帶走,然後半路找個地方扔了。
最後他做賊似的把那個盒子揣進包裏,心虛地拉上拉鏈。
就算許欽辰跟他說不要因為這個而羞恥,他怎麽可能真的就不羞恥呢?
唐佑磨蹭了半天,在一樓客廳見到許欽辰時,還有點不太好意思,許欽辰倒是面色如常,問了早安,又說:“睡得好嗎?”
唐佑迅速鬧了個大紅臉,博大精深如中文,這種情況不能怪他多想別的意思。
許欽辰好笑地問:“你臉紅什麽啊,還害羞呢?”
唐佑想反駁,可是整張臉都在發紅發熱,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張口也不知道說啥,又讪讪地憋了回去。
煮熟的螃蟹似的,怪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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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欽辰瞅他一眼,不再為難,“好了不說了,吃飯去。”
許欽辰準備的時間,唐佑這才發現,許欽辰家的客廳是中空客廳,高度達七米多。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外能看見後花園——後花園裏帶了泳池和涼亭,後花園外則是一片寧靜的湖泊。
早飯很簡單,現做的三明治加牛奶,唐佑坐到桌前,那股束手束腳放不開的感覺又來了。
他無語地意識到,只有怕在某個人面前丢人,才會有思想上的包袱。可他最狼狽的時刻都暴露在許欽辰面前了,他還放不開幹什麽?難道是覺得自己在許欽辰面前的形象,還有挽救的餘地?
那必然是絕對沒有了啊。
這麽一想,他雖然洩氣,但奇異地放松下來。
他決定待會吃完出門取個錢回來把醫藥費還了,再買點水果什麽的當做謝禮。雖然感覺還不清,但這人情能還一點是一點。然後他再以需要出門買手機的借口,直接開溜。
有時候覺得面對不了的話,逃跑最有用了。
這麽一來,好像也沒那麽坐立難安了,唐佑抓起三明治吃了起來,他還喝牛奶,喝出一圈奶胡子。
許欽辰無意間瞥他一眼——唐佑的右手包得跟粽子一樣,虛虛地扶着裝三明治的盤,嘴巴一鼓一鼓,真的太像一只松鼠了。還有嘴邊一圈牛奶,在清晨的陽光中怎麽看怎麽可愛。
一時沒忍住,許欽辰笑出了聲。
這很奇異,很少有人能光坐那一聲不吭吃東西,就能引得他如此心情大好。
唐佑循聲望去,許欽辰竟然戴了一副銀邊眼鏡,随着走過來的動作,鏡框泛出一絲冰冷的光澤。然而他臉上帶笑,一縷頭發垂落,又顯得随意且溫柔。
唐佑忽然想起那晚在馬路邊第一次見許欽辰,從對方長相氣質上感受到了攻擊性和溫爾矜貴——這個人總能把一些并不相關,甚至說完全相反的特質糅合在身上。
真矛盾啊。
許欽辰将兩本書放到桌子上,“你的書。”
他的書?唐佑頓時非常疑惑:“?”
許欽辰解釋說:“你做家教的那個小孩給我的。”
呂四周給的?唐佑這才想起什麽似的,匆匆往樓梯間跑,果然通過側面的樓道窗,看到了一個小小的中間花園過道,以及,隔壁別墅的樓道窗。
許欽辰稍微說了下昨天的經過,唐佑這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本來他也在奇怪,怎麽許欽辰昨天就剛好出現在酒吧救下自己呢?不過有了第一次和第二次打基礎,硬要歸到“剛好”上他也不是不能接受,所以也沒有問,沒想到事實竟然是這樣。
這麽說昨天跟他打了個照面的,還真是許欽辰?
這令人費解的巧合。
唐佑吃完飯,要去洗碗,許欽辰攔住沒讓,“直接洗碗機洗就好了,手受傷了還閑不住。”
唐佑“哦”了一聲,撓頭,“我要出去買點東西。”
許欽辰看着他的奶胡子,“我送你?”
那當然不需要啊,唐佑連忙拒絕說:“不了不了,就在附近,我一會兒就回來。”
唐佑說完,拔腿要走,許欽辰一招手,“回來。”
“啊?”
許欽辰伸手,食指墊在唐佑下巴上,拇指輕輕在他嘴唇邊輕輕一拭,“擦一下。”
然後兩個人忽然都愣住了。
唐佑瞪大眼睛,只感覺下巴和嘴唇都不是自己的了,有種心理上的火辣辣。
許欽辰心理素質比他好,不過一秒鐘的愣怔,就若無其事地縮回手,仿佛他剛剛只是給一只貓順了順毛,“去吧。”
唐佑跑了。
門關上,許欽辰看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唐佑很快取了錢,拿信封裝着,又去買了點水果拎着回到了許欽辰家。
其實主要是為了還錢,否則他剛才就該跑路了。
“那個……謝謝你幫我付醫藥費。”
許欽辰明顯沒想到這茬。
看許欽辰接過,卻沒有點清數目的意思,唐佑忍不住說:“你點一點……”
這點錢對許欽辰來說,就跟沒有似的,數不數的有什麽區別。其實他壓根就忘了墊付醫藥費這回事,但看唐佑很不安的樣子,還是打開信封,點了點。
唐佑終于放松下來,想了想,又提議,“中午我請你吃飯吧。”
他本來想直接跑路的,可是怎麽想都覺得不是很合适,做人不能那麽沒禮貌,許欽辰救他幾次,起碼他要請人家吃一頓飯吧?
許欽辰欣然答應。
時間還早,兩人并不急着出門。
這天是難得的好天氣,天空藍得像有人拿着藍色塗料潑上去一樣,窗外探過來一枝綠葉,被陽光照得仿佛會發光。
許欽辰回三樓書房,唐佑則回到二樓套房,發現飄窗上不知道什麽時候鋪上了厚厚的毛毯,是溫柔的駝色,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唐佑是有些困的,看看時間,他有些舍不得地拉起窗簾,隔絕了窗外的暖意。
窗簾的遮光性很好,卧室裏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唐佑脫了衣服悄悄鑽進被窩。
一分鐘後,他從被窩裏探出一只手,習慣性地摸着什麽,摸着摸着才想起來,他還沒有買手機,也就設置不了鬧鐘。
他應該可以自己醒過來的,平時就這樣,哪怕沒有鬧鐘,只要心裏記着要做什麽事,總會自己醒過來。唐佑懷着這樣的想法,跌入黑甜。
他回到了小時候的房間裏,那裏也有這樣的大飄窗。
飄窗上專門裝了安全護欄,飄窗下定制了小巧又安全的木梯,他沿着往上爬。爬上去将他喜歡的玩具一個個堆在一起,對了,那裏還放了一只小小的桌子和椅子,冬天時他最喜歡團在上面曬太陽——媽媽說曬太陽的小朋友會長高高。
唐佑似乎變得很小,他仰頭看着高高的飄窗,卻找不到他的小木梯了,急得他滿頭大汗。
将近十一點,許欽辰合上手中的書,去二樓敲門,然而沒有回應,他也就直接開門進去了。
唐佑很明顯在做夢,低聲呓語些什麽,想來是不太好的夢。
許欽辰緩緩拉開窗簾,只見唐佑臉頰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紅,看樣子像是發燒了。
就算昨晚讓他泡了熱水澡也于事無補,唐佑還是發燒了。
許欽辰找了溫度計,替他測體溫,體溫有些高,他給一位醫生朋友打了電話。
唐佑就是在這個時候醒的,強撐着想要坐起來,然後和許欽辰一起外出吃飯。
許欽辰自然是不準的,“你發燒了。”
唐佑只想着能吃完飯趕緊回去,強撐着說:“沒事啊,吃完飯我回去吃點藥睡一覺就好了。”
許欽辰皺起眉頭,說:“為什麽不能直接在我這裏吃藥睡覺?你燒到了38.5℃。”
好看的人連微惱也那麽好看,唐佑胡亂想着,閉了嘴。
許欽辰一錘定音,“吃飯的事再說吧,剛好我上午炖了湯,待會你喝點,吃點藥先睡覺。”
說完,許欽辰離開了房間。沒一小會兒,端着一個托盤又回到床邊。
唐佑燒得難受,體力流失巨多,早飯只吃了三明治,早已饑腸辘辘。
其實這湯光看外表就足夠打滿分,想來應該很鮮香美味,可惜他生病嘴裏沒味,根本嘗不出來,只知道這湯溫熱,足夠撫慰他的胃。
唐佑喝了湯吃了藥,又鑽進了被窩。
迷迷糊糊間,好像有人進到了房間。唐佑感覺好像有醫生在查看他,手背刺痛,似乎在打點滴,又有人給他喂了水。
他好累,睡得昏昏沉沉,根本醒不過來。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時月亮已經爬上樹梢。
發燒真的耗費體力,唐佑下樓時腳步虛浮,兩次差點踩空。
第二次時幹脆被聞聲而來的許欽辰一把薅住,“怎麽不坐電梯?你現在身體底子有點差,不光是發燒,還有別的毛病,不要亂跑。”
唐佑剛想說什麽,只聽見廚房裏傳來一道女聲:“阿辰,我看這湯熬得差不多了,去看看那位小朋友醒沒醒吧。”
許欽辰揚聲回:“醒了。”
“那正好,吃晚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