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送你回家
顧琢是D大歷史系的教授, 生平最是講究禮節,當下見顧清宮竟和一個少年在醫院裏摟摟抱抱不成體統,當下氣的七竅生煙, 臉都綠了, 當下就怒斥道:“你們在幹什麽?!”
顧清宮擡頭, 見自己的父親來了,動作一頓,指尖力道微韓@各@掙@離洩, 被買舒抓住機會,趁機掙脫站起身來。
顧琢見此動了動嘴唇,本來還想再說幾句,恰逢買舒此時轉過頭來,兩人的視線猝不及防地交彙到一起, 像是頂級原子彈在地面爆炸, 滋啦冒出火星。
幾秒後,誰都不想先開口輸了氣勢,病房內緊張的氣氛悄無聲息地轉為尴尬的靜默。
顧清宮皺了皺眉,察覺到氣氛不對, 擡頭看向買舒。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顧琢和眼前這個少年, 好像從來沒有見過?
但是為什麽,自己的父母見到他時,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在顧清宮暗自思忖的時候,買舒剛剛臉上的小情緒變得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明晃晃的煩躁。
像是很不想見到顧琢似的。
顧清宮見此, 緩緩穿好衣服,掌心撫平被買舒弄皺的衣領, 眸底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麽,面上卻又恢複了一貫在長輩面前的溫和禮貌。
和剛剛攥着買舒問他爽不爽的流氓模樣判若兩人。
而此時此刻,顧琢臉上幾乎要凝成實質的憤怒在落到買舒臉上的那一刻,轉為驚訝,最終定格為明晃晃的震驚,終于沉不住氣,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怎麽在這裏?!”
買舒聞言揚了揚眉,懶散道:“請問,我有必要告訴顧先生嗎?”
“你!”顧琢多年的素養讓他忍下怒火,上前一步,指尖緊了又松,就差揪着買舒的衣領吼了:“我早就警告過你,不要再出現在清兒身邊,你們不是一路人,為何要一直纏着他?”
買舒沉下臉,面上是明晃晃的不愉,毫不退讓地與顧琢針鋒相對,站直身形語氣冷靜道:“第一,退婚是我主動上門要求退婚的,顧先生大可不必警告我,也最好不要和我大小聲;第二——”
買舒掃了一眼顧清宮,片刻後又移開視線,嗓音帶着淡淡的諷刺:“我從沒有想過和你們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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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打開門,毫不留戀地向門口走去,在經過面色鐵青的顧琢身邊時,勾起唇角冷笑地再補充了一句:“顧先生盡管放心,除非是你們顧家八擡大轎親自求娶,再用整個顧氏來做顧清宮的嫁妝,否則,我這輩子都不會碰顧清宮一根頭發。”
顧清宮拿整個顧氏做嫁妝嫁給他=不可能。
言下之意是,他不願也不可能再和顧清宮有任何交集。
話音剛落,買舒也不管顧琢臉上氣的青青白白的神色,冷着臉徑直關門離開了。
顧琢沒有想到買舒小小年紀,竟然就敢如此頂撞他,氣的肝疼,扭曲着臉捂着腹部在病床前坐下,引得顧母擔心地去扶他:“沒事吧?”
“沒事。”顧琢擺擺手,掌心順了順氣,惱怒道:“幸好當初顧家和他退了婚,否則要是又多一個品行不正的人進入顧家,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麽樣的風波,橫生多少事端呢。”
顧清宮聞言皺了皺眉,覺得事有蹊跷:“退婚?退什麽婚?顧家和他有過婚約?”
顧琢聞言心底咯噔一下,擡眸見到顧清宮探尋的目光,有些尴尬地移開視線。
顧母見事已至此,早已瞞不住顧清宮,和顧琢對視一眼,由她出面,将此事和盤托出。
顧清宮皺着眉聽完顧母的描述,耐心聽完後,才緩緩提出問題:“為什麽我不知道這件事?”
顧母道:“當時你還在國外求學,加上買舒當時剛滿十七,不滿足年齡要求,無法直接訂立婚約,錄入內網。”
“因此你爸爸百般勸阻你爺爺,但你爺爺卻像是被痰迷了心竅,仍舊固執着要訂立婚約,說是大師算過命,買舒可破除你身上的災惡,便和買允誠商量着,先瞞下你,不将這場婚約公之于衆,只由我們兩家承認這場婚約,等你一年後回國時再行告知,舉辦正式的訂婚宴。”
“後來的事......剛剛說了,你也知道。”
“你父親後來覺得買舒其人心術不正,便自作主張解除了婚約,彼時你眼疾加重暈倒被送回國,你爸爸生怕告訴你實情後會影響你養病,這才一直瞞着。”
“咦,對了,說起來.........”顧母像是剛剛反應過來似的,愣怔地看着顧清宮幹淨無一物的臉頰:“我讓大師給你配的眼鏡呢?”
顧清宮還在消化顧母剛剛說的話,聞言慢半拍地擡起頭,摸索着在周圍找了一遍:“.........不知道,可能在來醫院的路上碎了吧。”
顧琢見顧清宮動作自然,緩緩瞪大雙眼,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攥緊他的肩膀,幾欲掐進肉裏:“沒有眼鏡,你也能看見了?”
顧清宮“嗯”了一聲,安慰他拍了拍他的手腕,笑道:“不止能視物,我還能看見顏色了。”
“什麽?!”
顧清宮顧不上和顧父顧母解答自己是怎麽恢複視力的,只道:“你們還記得必明大師的話嗎”
“當然。”顧父顧母對視一眼。
顧清宮生下來便不能視物,作為顧家家主,顧筝免對造成這個顧清宮眼疾的原因心知肚明:“百年前,顧家先祖害怕家族産業盛極而衰,在昆侖山祭祖時,曾向山神的立下誓言:若基業百年不倒,為防月滿而虧,盛極至衰,願獻祭百代後最優秀的後代的五感之一作為祭品,以保佑後代顧家子子孫孫受山神蔭庇。”
“而百年之後,山神選中了顧清宮,抽走了他的視覺。”
後來,顧筝免不忍自家長孫受苦,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找到了道行深厚的必明來為顧清宮醫治,不料必明在診斷過後,只留下幾副眼鏡和一封書信離開了:
“凡人的力量不能和山神抗衡,也不能和因果抗衡,縱使我能造出眼鏡讓顧清宮短暫恢複視力,也不能恢複他對色彩的感知。”
“在山神抽走顧清宮的視覺之後,他身上的氣運就會逐漸外洩,以填補顧氏集團未來向前發展的運勢,就像玻璃水瓶從外打破,流入另外一個容器,而本人則會因為氣運消失,中心虧空,英年早逝。”
“但事有例外,如若顧清宮能找到命定之人,且對方福緣深厚,品行堅韌,兩人結合便如同玉珏逢雙,殘缺彌補,他便能恢複視覺,健康平安一生。”
大師的話音猶在耳,顧母欣喜若狂,也顧不上關注買舒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了,直奔重點:“你遇到大師所說的命定之人了?她是誰?!”
顧琢也趕忙發話:“若遇到了命定之人,不論家室如何,一定要将他帶回顧家!”
顧清宮掃了一眼激動的顧父顧母,動作一頓,不知道該不該說,表情逐漸變得有些微妙:“..........”
顧母有些不滿他的猶豫,催促道:“快說呀,是誰!”
在她眼裏,天大地大,自己兒子的命最大,命都沒了,還要顧氏做什麽?!
顧清宮淡淡一笑:“你們見過的。”
顧父顧母激動:“現在他人在哪?”
顧清宮微笑臉:“剛剛被你們罵了一頓,現在出去了。”
顧父顧母:“...........”
他們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發展,表椒樘情如遭雷擊,整個人都要裂開了。
如果現在能剪開他們的肚皮,顧清宮估計能看見自家父母悔青的腸子。
二老齊齊一晃,神色恍惚:“怎麽會是他?!”
顧清宮嘆了口氣,身軀倒入後枕中,語氣說不上是遺憾還是慶幸:“老爺子是對的。”
說完,他沒管顧父顧母的悔恨宣言,沉思片刻,在床頭摸出自己的手機,分別給幾個人打了電話。
和電話那頭的人對話時,顧清宮的思緒卻不自覺地飄到買舒摟着自己的腰,帶自己躲過林如闵襲擊時的畫面。
少年的手臂勁瘦有力,掌心滾燙,皮膚相接時殘存的戰栗感至今還留在後腰揮之不去,如發芽生根的火種,一路燒到心裏去。
顧清宮忍不住摸了摸後腰被買舒碰過的地方,幾秒後,像是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蠢事,倏然縮回手,像被燙到似的,幽綠的瞳仁閃過一絲懊惱的光。
自己大概是被鬼迷了心竅。
不過.......
他,真的會如父母說的那樣,是那種品行低劣的人嗎?
從醫院出來後,不同于顧清宮霸道總裁式的“十分鐘內我要這個男人的全部資料,”買舒十分鐘內接到了兩個電話,一個是通知他盡快找到監護人落戶,一個是房東阿姨打電話來通知他該交房租了。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買舒在回家的路上,思索了片刻,查了一下今年的高考時間,随後轉身去書店買了今年的高考題,等拿着書出來時,銀行卡餘額只剩下幾日的飯錢。
他尋思着應該找一份兼職,在大街上晃蕩了好一陣,找到了一家門口放着招聘啓示、看上去很高檔的飯店。
買舒剛剛走上臺階,門口站着的兩排服務員便沖着他彎腰鞠躬,齊齊說了聲歡迎光臨,接着其中一位容貌姣好的服務員微笑着走了出來,對買舒道:“您好,請問您是來預約座位的呢,還是現在來就餐的?”
買舒臉不紅心不跳:“我是來打工的。”
服務員面色一僵:“........’
她幾乎要繃不住微笑,看了一眼買舒身後跟着的勞斯萊斯,心想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來體驗生活嗎,面上卻很快恢複了鎮定,委婉道:“您說笑了,我們可能.......開不起您想要的工資。”
買舒:“..........你們是要倒閉了嗎?”
不然怎麽會開不了一個月開三千的工資?!
服務員聞言笑容隐隐裂開,和買舒打太極賠笑臉:“您說笑了。”
買舒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覺得這家店有問題便走開了,不料一連走了幾家店,店主看見他都是一臉撞見了鬼似的,篤定他不缺錢,好聲好氣地将他送走了。
買舒隐隐覺得事情不對,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在又一次和一家招工的花店談崩時,終于将自己的疑惑說出口:“為什麽你們會覺得我不缺錢?!”
花店老板微微一笑:“您看看您身後。”
買舒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發現除了一輛勞斯萊斯的車什麽也沒有,茫然道:“什麽都沒有啊。”
花店老板一臉不信:“你少和我裝蒜,喏,那輛勞斯萊斯,不是你的車嗎?”
“它剛剛在對面的時候就一直跟着你,你走他也走,你停他也停,四個輪子卻慢的跟烏龜似的,說不是為了等你,誰信?!”
買舒直呼六月飛雪:“這真的不是我的車!”
花店老板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不耐煩地伸手趕他:“快回家吧小少爺,別和自家大人鬧別扭了。”
“你這種人我見多了,和家裏人吵架離家出走,結果幹沒幾天就又被哄着回去了,白白浪費我帶徒弟的精力。”
買舒一臉懵逼地被趕到大馬路牙子上,那輛跟着他的勞斯萊斯立刻跟上,像在他身上裝了GPS定位器,開到他身邊後再次停下,車窗緩緩打開。
買舒定睛一看,竟然是顧清宮那張虛僞做作極其讨人厭的臉。
他狹長的狐貍眼眯起,面若白玉,眸底閃過一絲狡黠,面上卻溫柔款款,氣質拂面的春風,和煦親人。
買舒疑心顧清宮又在心裏打着算盤算計他,警惕道:“.........你跟着我幹嘛?”
顧清宮仍舊戴着白日裏不離身的金邊眼鏡,聞言轉過頭來,買舒眼尖地發現他已經換了個款式,矜貴禁欲的金邊眼鏡鏈垂到西裝布料上,随着他開口的動作輕輕晃動,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時帶着探究,卻被很好地掩飾了下去,只做出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身上煙味清淺,似引誘似輕哄地開口:
“小朋友,要不要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