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局勢推演(下)
“我現在有初步的推測。在獵鹿人酒吧的那天晚上, 我和天陽遭到了追擊, 我猜測追擊我們的人應當是保守派的人,至于為什麽要追擊我們,原因在于對方認為硬盤被天陽拿走了。而從鮑勃手中搶走硬盤的人, 應當确實是激進派分子, 且很有可能是當天護衛天陽的國安局警衛人員之一。這一點從當時追擊中,這些一流的警衛人員反應遲緩,難以做出及時回應就可以看出,他們當時的任務并不在保護天陽,而在炸毀酒吧湮滅證據, 所以一時之間抽不出手來。事後,皇帝陛下的反應也很讓人在意, 政府對這件事持有一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硬盤的事情也被掩蓋,天陽事後詢問,結果被皇帝陛下打發走了。”
“那鮑勃是怎麽回事?”老傑克蹙眉問道。
“如果獵鹿人酒吧的鮑勃當真假死,又出現在利莫裏亞人身邊,那麽他必然就是新大陸教分子。這件事就必須解釋為新大陸教分子的陰謀,目的是為了激化激進派與保守派之間的矛盾。恰好就在那之後,皇帝陛下一連在議會開了好幾天聯席會議,恐怕就是保守派和激進派的矛盾激化了。在那之後,關于天陽公主前線的去留問題,大約也成了兩派争論的焦點。”
“這麽說來,制造酒吧爆炸的就是激進派分子了?畢竟是他們一心一意要搶奪硬盤。”老傑克分析道。
“沒錯。他們在衛生間搶奪硬盤,原本是要滅鮑勃的口, 但被我阻止後,又想方設法徹底殺死鮑勃,湮滅當晚他們在酒吧中殺人奪物的證據。鮑勃也配合他們制造出了自己死亡的假象,以蒙騙激進派。但我覺得更有可能的是,當晚激進派分子中,其實有新大陸教的內奸存在,是這個內奸假裝殺害鮑勃,實則讓鮑勃逃離現場。這個內奸是個三重間諜,他既是政府激進派的人,又是民間激進派的人,還是是新大陸教的人。但實際上他真正服務的組織是新大陸教。爆炸後,警方勘驗現場,就在我與鮑勃交談的包廂中,發現了一具焦屍,DNA檢驗結果确認是鮑勃本人,于是激進派相信鮑勃死亡了。”
“這麽複雜……”瓊姨聽得頭都大了。
“皇帝陛下竟然把自己的親女兒當做掩蓋行動的誘餌嗎?”老傑克似乎有些難以接受。
“不……”雪倫搖了搖頭,“就像新大陸教分子也分派別一樣,激進派應當也有派別。皇室是政府激進派,由于掌管一整個國家,要權衡很多因素,大多時候會顯得瞻前顧後。而如果是民間的激進派,恐怕就不會顧及那麽多了。”
“也就是說……當晚制造爆炸的是民間激進派,他們雖然是保護天陽公主的國安局警衛人員,但實際上全都是民間激進派的人,而且還以保護天陽公主為□□執行了奪取硬盤的暗殺任務,并炸毀了酒吧?”
“很有可能。”
“如果當真如此,這民間激進派的頭目又是誰?竟然如此大膽。”
“這……就要去問問匹斯特的父親,老福克斯了。”雪倫輕輕阖上了筆記本電腦,說道。
“老福克斯……居然是他炸了自己親生女兒的酒吧?”老傑克吃了一驚,随即思索了一下,道,“沒錯,還真有這個可能,老福克斯很有可能在政府激進派中安插了人,此人名義上是政府激進派的人,還專門護衛天陽公主,實則只為老福克斯做事。如此一來,硬盤有可能就在老福克斯的手上了?”
“也許在也許不在,不排除老福克斯以此為籌碼與政府做了交易。”雪倫站起身來,雙手比出一個三角形,道:“以皇室為首的政府激進派、以老福克斯為首的民間激進派、以羅伯特·施耐德為首的保守派和以利莫裏亞間諜、西野正道、角谷聰子等為首的新大陸教分子,四方勢力如今形成了一個類三角的局勢。其中政府激進派和民間激進派雖然本身存在矛盾,但不是根本矛盾,有調和與相融的地方,姑且算作一派。而如今看來,想要天陽死的,不僅僅只有新大陸教分子,應當還有保守派。在科學院內天陽遭到刺殺這件事,十分詭異,我總覺得不是角谷聰子這幫新大陸教分子做的,因為角谷聰子的目的分明是想要抓到人質來與政府交換天陽,天陽死了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如此一來,就很有可能是保守派的人做的。這與那天酒吧爆炸那天晚上保守派的人拼死追殺我和天陽的事實也吻合。”
雖然老傑克和瓊姨十萬分相信雪倫,可每次聽她說天陽遭到刺殺,他們都會有不現實感。老傑克還好,畢竟他親身經歷過追逐戰,知道有人非常想天陽公主死,可科學院內的那場刺殺就像是鏡花水月一般,就連雪倫自己都覺得不真實。只是那确實發生了,雪倫将其逆轉,導致世界線變動。這個世界的天陽還活得好好的,從未品嘗過死亡的痛苦。
“羅伯特·施耐德一直針對天陽,一定有很重要的理由。我至今都還覺得天陽能夠作為時間倒退的代償者,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她身上必然有令人在意的秘密。此外,在我的推測中,暗殺查爾斯·威廉姆斯可能也是羅伯特·施耐德的安排,他真的非常喜歡用暗殺解決問題。”
“為什麽?”
“查爾斯·威廉姆斯的伊甸園組織是以恢複人類自然生育能力為目的,這觸及到了很多勢力的利益,不論是激進派、保守派還是新大陸教分子都不希望這件事完成。有關伊甸園組織的情報,政府內部已經掌握到了一定的程度,且都抓到了證據。只是政府一直沒有動手,查爾斯·威廉姆斯也一直都挺好,直到我潛入他的宅邸那天晚上,他突然出事了。我現在回想起來,當天白天,因為靜坐示威的事,政府內部一定有舉行過應急會議,很有可能是那個時候,政府內部的保守派決定動手了,他們一定是不明白激進派為什麽掌握了證據卻一直沒有動作,可能是懷疑激進派另有所圖,所以打算趁當夜靜坐的良機執行刺殺。刺殺不是根本目的,摧毀這個組織才是目的,刺殺是為了激化事态,逼迫激進派不得不出手。
還可以大膽猜測,當夜安排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附近警戒的警方高層中,有保守派分子,是這個高層故意留了漏洞給殺手。當夜我也潛入了現場,我潛入的那一部分警戒非常嚴苛,以至于我幾乎是潛入的一瞬間就被發現了。我不相信那個殺手能比我做得更優秀,除非他在警戒部署之前就站好位置,一直在埋伏,但我認為這可能性不大,果真如此,那他也必須事先獲得有關查爾斯·威廉姆斯的動向,不論怎麽解釋,殺手必然與負責警衛的警方有牽扯。”
可能是一下子說了那麽多話,雪倫有些口渴,走到桌邊倒水。他們談話的這間房間目前是瓊姨的房間,她好喝茶,屋內總是有茶水。雪倫喝了口茶,又給瓊姨和老傑克倒了茶,端着茶杯這才繼續道:
“那麽,順着這個思路思考下來,皇室為代表的政府激進派為什麽不動手清理伊甸園組織呢?或許皇帝陛下當真是想要利用伊甸園組織的技術,她可能在考慮更長遠的事情,一直未動手就是在權衡利弊,這就不是我們能猜得出來的了。”
“那,追殺那位沃克小姐的,就是新大陸教或者保守派的人了。”一直安靜聽着的瓊姨發言道。
“啊……我差點忘了,我還要找米蘭達問話呢。”說着,雪倫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出瓊姨的房間,回到了隔壁。
此時的米蘭達已經從衛生間出來了,正裹着毯子窩在房中沙發的一角,顯得虛弱又無助。她面頰比起前些日子明顯凹陷下去,黑眼圈都出來了,整個人也是瘦了一大圈。瞧見雪倫走進來,她眼底這才升起幾分希望的光芒,坐直身子,想要開口對雪倫說什麽,可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雪倫悄然嘆息一聲,坐到了米蘭達的對面的床鋪邊,盡量用溫和一點的語氣問道:
“米蘭達,我們又見面了。實在抱歉,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不在。”
米蘭達急忙搖頭,眼中積蓄的淚水已然落下。
“眼下的情況既然成了這樣,我們就要想辦法解決問題。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能如實回答我嗎?”
米蘭達又急忙點頭,擡手擦了擦淚水。
“那,第一個問題。”雪倫努力組織語言,盡量用不傷人的詞彙組成句子詢問道,“你和克勞德的事情,是在哪天發生的?”
米蘭達吞咽了一口唾沫,潤濕了一下幹涸的嗓子,略顯艱難地開口道:“12月28號,傍晚,他約我出去……我就赴約了。本來想着和他把話說清楚,不要把關系弄得太僵,我畢竟也是神學系的,将來畢業後也想要進教會,我怕因為他的關系,可能會前途受阻。我們約在了一家餐廳吃飯,他一直向我示愛,還跪下來求我,給我戴戒指。我一時糊塗,想着和他在一起也沒什麽不好的,就沒有明确拒絕他。我們喝了不少酒,我漸漸覺得頭暈,他扶着我出了餐廳,就到了附近一家酒店開了房。我知道他那方面的欲望一直很強,我也沒有力氣拒絕他,想着既然确定關系了,他要就給他吧,反正……也不會懷孕,我沒想到……他竟然……”
雪倫一時無語,米蘭達的優柔寡斷和瞻前顧後,以及她做出的選擇都讓雪倫覺得無話可說。既然一切都是她自願,雪倫也沒有立場去責備克勞德什麽了。她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随後問道:
“米蘭達,想要懷孕,不僅僅在于男方,女方的體質也很重要。所以,我想确認一下,你體檢一切正常嗎?是不是在某些方面異于尋常女性?”
“我……”米蘭達顯得難以啓齒,但最後還是咬牙說了出來,“我12歲那年被檢查出有先天性的糖尿病,必須每天注射胰島素。開始注射胰島素後一年時間,我就來月經了……我知道其他的女孩子都不會來月經,這是大災之前的古代女人才有的狀況。我很慌,媽媽也很慌,誰都不敢說,連爸爸也不敢。我們就一直默默瞞着爸爸,每次來月經,我都小心翼翼遮掩着,絕對不敢讓任何人知道,一直到現在……”
“你們……你們不知道來月經,就代表着女性性成熟嗎?生理課和歷史課應該上過吧。那你還和克勞德……”
“我雖然知道……可我……可我以為克勞德他不會有那個能力的……”米蘭達難以啓齒地哭泣起來。
雪倫當真要服了這一家人,既然知道身體異于尋常,難道不該去做檢查,居然還隐瞞起來。雖然雪倫能理解她們的顧慮,但并不代表這個決定是明智的。
“你不可能是自然演變成這個狀況的,給你看糖尿病的醫生應該有問題。你這麽多年換過醫生嗎?”雪倫決定岔開話題,詢問道。
米蘭達搖頭,面露氣憤又恐懼的神色:“我來月經後,也一直都是在那個醫生那裏看糖尿病,到現在也有七八年了。他是倫敦大區中心醫院的權威專家,名叫萊斯·埃文斯。我查出懷孕後去醫院找過他,但是他不在,醫院的人說他長期休假,不知道到哪裏去度假去了。我父親一直很信服于他。雖然我來月經後,我和母親懷疑是胰島素的問題,但因為不敢聲張出去,所以也就一直沒敢換醫生。而如果不打胰島素我就會犯病,所以我只能一直注射那種胰島素。那胰島素确實很有效,我的糖尿病一直控制得很好。時間長了,我和媽媽反倒懷疑可能是別的問題引起了我來月經,和胰島素無關。因為那個醫生還給其他很多先天糖尿病的女孩開過同樣的胰島素,似乎只有我才有這樣的問題……”
你怎麽知道人家沒有,萬一人家和你一樣把這事兒隐藏起來呢?雪倫在內心接了一句。
“那學校組織體檢,你都沒有被查出異狀?”
“沒有,每次體檢的時間恰好與我的經期錯過。體檢的醫生似乎也沒看出來我有什麽問題。”
也是,體檢的醫療設備簡陋許多,一般都是粗略的檢查,查不出問題也實屬正常。
“你現在還有那種胰島素嗎?”雪倫問。
“有……還剩下最後兩管了,我這些天一直在外面,也沒有再去開藥。”說着,她從自己放在一邊桌子上的專門的藥包中取出了胰島素的包,裏面有專門的注射劑和管狀藥劑。雪倫取了一管出來,道:
“我拿一瓶去化驗,你放心,我會再給你找胰島素過來的。”
看來,伊甸園組織還有漏網之魚啊,雪倫暗道。
作者有話要說: 這種複雜的局勢,也就只有經歷過a世界線和b世界線的雪倫,才能綜合全部,推出個大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