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園

第2章 協議

葉秋本想回自己公寓，結果在路上看到葉禾平時喜歡吃的芒果千層，想了想還是買了一塊送到葉家老宅，他哥身體不好，一直都在老宅住着。

葉秋在那找不到什麽歸屬感，很早就搬出來了。

他悄悄溜進家，踮着腳做賊一樣往樓上走，拐個彎推開他哥的房門：“我回來啦，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葉禾正坐在沙發上看書，陽光打在他的側臉，聞言扭頭，看到他手裏拎着芒果千層，溫和笑着：“回來了，剛剛就聽見有只小老鼠在門口鬼鬼祟祟的。怎麽就買一份，你的呢？”

葉秋嘿嘿一笑，把千層放到桌子上，然後湊到他身邊蹭了蹭，“小老鼠給你送好吃的了，我不愛吃，你吃就行。”

葉禾揉了揉他的頭，細軟的發絲繞在他指間，神色親昵。

倏地，葉禾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昨天去哪了？”

葉秋原本放松的身體緊繃起來，眼神遮遮掩掩，最後撒嬌一樣拱了拱他哥手心，拒絕回答。

葉禾有些無奈，見他不想說也不再問。

葉秋陪他看了會書，然後看了看時間，打了聲招呼就要回公寓，葉禾本想留他吃飯，但一想到他在家裏的不自在和沉默，話在他嘴裏轉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算了，比起那些表面的和睦，他更希望葉秋真的開心。

看着樓下的人出了大門，葉禾才小心翼翼拿起桌上的千層準備吃。

身邊的傭人看人走了，皺眉諷刺道：“少爺，外面賣的東西不知道幹不幹淨。”

他語氣嘲諷，似乎那份甜點裏面加了髒東西一般。

“閉上你的嘴。”葉禾神色冷淡，完全沒有剛剛對葉秋的耐心和溫柔。“別以為是母親安排你進來我就拿你沒辦法。”

旁邊的傭人似是想到了什麽，一瞬間噤若寒蟬。

葉禾一個眼神都沒給他，手上小心翼翼的切了一塊送進嘴裏，好像吃的是什麽鳳髓龍肝。

時間過得很快，距離上次回老宅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期間葉秋沒接到一個父母打來的電話，沒有關心，沒有問候，唯一一個電話是葉母提醒葉秋別忘了陸老爺子的壽宴。

他耳朵貼着聽筒沉默。

他并不想去，這場宴會母親讓他去的目的是什麽他很清楚。

葉秋在心底不斷安慰自己，最後一次了，他對于葉家的價值也就剩下這些了，這次成功了，以後都不用再痛苦了。

一路上心理疏導，等到陸家老宅時他已經調整好了心态，完全看不出失望和難過，面上平靜如水，一切都激不起他的波瀾。

穿過一個花園，陸家宅邸的大門大開着，門口有幾個強壯的alpha守着，裏面是人人想踏進去的“上流社會”，可紙醉金迷榮華富貴裏必将包裹着虛與委蛇和肮髒交易。進去只呆了一會，葉秋就能感覺到身邊有alpha躍躍欲試想要和他搭話，那打量的目光讓他渾身不自在。

葉母在旁邊提醒他多交朋友，葉秋沒應，她也不在意是否有回答，說着便有意無意給那些alpha留相處空間。

這一幕樓上的陸旻看的清清楚楚，他面無表情，但周圍的傭人察覺到他周身的低氣壓紛紛繞道走。

那些alpha在想什麽他一清二楚，這個圈子裏幹幹淨淨的a沒幾個，得天獨厚的基因優勢和身體素質讓他們從不把omega和beta看的多重要。

如果beta在這個社會裏算是中等水平的存在，那麽omega就是完全被動弱勢的。

生理差距造就了人與人之間默認的等級劃分，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

就好比一個alpha可以标記很多個omega，但omega一旦被完全标記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守着自己的alpha過一輩子，無論對方做的再過分都忍氣吞聲，盡管現在出臺了《omega保護法》，仍然有許多omega認為失敗的婚姻是他們最大的污點，所以即使自己的愛人對他們拳腳相加，在外面沾花惹草，他們仍然選擇沉默。

第二條就是洗标記，但清洗标記的痛苦和後遺症讓人望而卻步，更何況标記洗掉後omega身體素質和免疫力會下降很多，壽命至少縮短一到兩年。

所以很少有人會選擇洗掉标記，人們都說婚姻對于omega來說就是一場豪賭，賭對了，跟個好人家，生個孩子，有個溫馨的家庭；賭錯了，後半生都要在黑暗和痛苦裏掙紮，直至死去。

而那些想要和葉秋搭話的alpha的想法也很好猜，葉家在京城地位不低，就算葉秋不受寵，但能搭上葉家這條船絕對不虧，更別說葉秋這種從小爹不疼娘不愛的，說不定給點甜頭就能死心塌地，就算結了婚在外面風流他又能怎樣？

漂亮又不受寵，那不就是個等待他們疼愛的精致玩偶嗎？

只看着這些alpha眼裏的算計和打量，葉秋就覺得一陣反胃，他拿了杯果汁向角落的沙發走去，樓上陸旻感覺到葉秋眼裏的厭惡和排斥，眉頭微微舒展，沒再猶豫的下了樓。

“你好，葉少爺。”葉秋找到地方剛坐下，就聽見有人打招呼。

是李家那個大少爺。

他動作輕佻，長的一般，但十分自信。

身上騷包的發出自己的信息素，眼神自上而下一點點掃過葉秋，他自诩a級alpha，條件那是一頂一的好，這次來搭話就覺得自己勝券在握，他看着眼前這個omega，就覺得比自己之前玩過的都要帶勁，清純又矜貴，沒有名利場裏的熟練和讨好，是未染世事的青澀。雖說葉家不太關注他，但在物質條件上絕對不會虧待他，好吃好喝養大的野花那也是美麗嬌貴的，更何況葉秋有一副好皮囊了。

看着……還是個雛呢。

越想越渴，他仰頭喝了口酒，壓了壓心裏的邪念。

而葉秋聞到他信息素的一瞬間就皺起了眉頭，濃濃的威士忌味，嗆的人有些呼吸困難，沒有深海味安心舒服。

這個念頭一出來，他又愣了，為什麽會想起陸旻？

陸旻遠遠看着葉秋身邊站着一個alpha，散發的信息素讓他一眼就窺破這個人在想什麽腌臜事。

他邁了幾步，帶着警告意味的深海氣息撲面而來，s級信息素仿佛化為針尖，似有實質一般紮在他後腦勺，察覺到身後的危險，李大身體有些僵硬，在s級alpha面前，a級根本不夠看，更別說這人縱欲過度，身體本就不比一般a級。

深海微涼鹹濕的味道圍繞着葉秋，驅散掉那些讓人作嘔的威士忌氣味，然後讨好般輕柔的圍着葉秋轉了一圈圈裹住。

葉秋感覺自己好像被裹了一層棉花糖，周身都輕軟軟的。

面對這個幫過他一次的alpha，葉秋臉色好點，陸旻也朝他點點頭打招呼。

李家少爺額頭青筋狂跳，alpha的信息素壓的他好像在真空環境一樣窒息，他強撐起一個假笑：“陸總。”

這兩個字簡直是他咬牙說出來的。

別人叫他要叫少爺，而陸旻早早就接手了陸家産業，那時他年少，圈子裏的人都說他家江郎才盡，一個個都等着看笑話，等着看在京城獨占鳌頭的陸家一點點衰敗凋零，可事實讓他們傻眼，陸旻過人的頭腦和商業手段沒有讓陸家沒落，反而在他的管理下變得愈加強大，就連李大少爺他爸見到陸旻要叫他一聲“陸總。”

這種降維打擊威力太大，顯得他根本不值一提。

葉秋想站起來跟陸旻打個招呼，後者察覺到他的意圖朝他擡擡下巴，示意他不必，坐着就行。

兩人一直眼神交流，讓杵在旁邊的威士忌更顯得尴尬，偏偏一a一o都沒理面前這個難堪的alpha，他只好咬咬牙說了句失陪就離開了。

礙事的人走了，陸旻這才在葉秋對面坐下，後者先表達了一下關于那天晚上的謝意，陸旻也受了，然後抛出正題。

“你應該是被家裏人催着在找結婚對象？”

兩個人不是第一次見面，為表示熟稔，陸旻沒有叫他葉二或者小少爺。

葉秋有些尴尬的點點頭，看來對方也發現了。

“如果不介意的話，不妨考慮考慮我，不知道葉少爺看不看的上。”一句略帶着玩笑和自降身份的話，讓葉秋怔愣的同時又有些驚訝。

外面人人說陸旻心高氣傲，雷厲風行，現在這人卻在他面前自降身份低了一頭。

短暫思考後，他問道：“我能知道原因嗎？”

似是欣賞葉秋這種頭腦清晰的人，陸旻也很樂意回答他的問題：“老爺子也在催婚，與其和一個我并不了解的omega結婚，你我怎麽說也算是相識有緣分，這些理由夠嗎？”

陸旻眼帶笑意看着他，語氣十分誠懇。

要是讓陳予臨聽見這話，他肯定要笑死。陸旻居然還會說緣分，要真信緣分，爬上他床的omega都快一個連了。

葉秋思考片刻，陸旻和其他alpha的确不一樣，如果說其他alpha和他結婚抱着攀上葉家作為目的，那陸旻完全不用，他身上沒有任何值得對方要靠結婚這個手段換取的東西。

除了陸夫人這個名號能讓對方免去被催婚的煩惱，他身上沒有能讓陸旻惦記的。

但很明顯，葉秋思維有bug，他一開始就把自己從選項中剔除了。

既然對自己無利可圖，還能讓雙方都免除被唠叨的苦惱，這事也沒什麽好再顧慮的了，本身他對婚姻的期待并不大，和誰過不是過？更何況陸旻生的英俊，于財上面他高自己不止一點，于色上面他也不虧。

葉秋沉默一會，擡頭時眼神中已然堅定。“可以，我答應你。”

陸旻笑容頓時更大了，他伸出手，兩人像達成協議的合作夥伴一般握了手。

陸旻感受着掌中柔軟修長的手，不管事情開頭如何，至少得先有個關系套住葉秋。他從不說自己是什麽正人君子，商人靠的就是手段和腦子。

陳予臨路上有事姍姍來遲，一進門就看到他的好兄弟和一個omega坐的很近，後者可能沒發現，但陳予臨看的清清楚楚，他好兄弟眼裏的快樂和滿意都要溢出來了。

媽的，不是說厭o症嗎。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提出質疑了。

陳予臨突然想起來前幾天陸旻說的奇奇怪怪的話。

比如他家醫院的空調該換了，茉莉花該怎麽養，海水能澆花嗎，甚至還喝上了茉莉花茶。

而陳予臨一走近，就隐隐約約聞到這位omega身上淺淡的茉莉花香。

好家夥，原來擱這研究人家信息素呢。

他兄弟二十幾年不動心，一開竅就是老變态了。

燒包。陳予臨暗罵一句。

“陸旻，這位是？”陳予臨收了收心裏對陸旻的吐槽，揚起一個友好的笑朝葉秋揚了揚下巴，總不能下了他兄弟的面子。

“未婚夫。”

“你好，我叫葉秋。”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葉秋愣了愣，有點不可思議，然後不太好意思的朝陳予臨笑笑，反觀陸旻，唇角勾起，眉眼間都透露着得意。

陳予臨看的眉頭一跳，畜牲啊，這就是畜牲啊！

不過看葉秋這個反應，不像是被勉強的，兄弟是兄弟，但如果陸旻真的幹出這種威逼利誘的事，他肯定是第一個要告訴陸老爺子的。

陳予臨從善如流，笑嘻嘻的喊了句“嫂子”。

葉秋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怯場，朝陳予臨伸出手：“陳少爺。”

“不用這麽客氣，叫我名字就行。”陳予臨笑笑，頂着陸旻警告的眼光把手伸了出去。

兩人握手不過兩秒，陳予臨就覺得陸旻信息素快要化為實質刺向他手背了，忙打了個哈哈，說要去拿杯酒。

場面又剩下葉秋陸旻兩個人。

“要不要和我去見見爺爺？”陸旻問道。

葉秋愣了愣，他不太擅長應付長輩，但既然已經做了決定，早晚都要有這麽一遭的。

“走吧。”葉秋站起身。

陸家老宅書房。

陸旻敲敲門，和葉秋一前一後進去。

“爺爺，這是葉秋，我的未婚夫。”陸旻說着牽着葉秋的手往前。

葉秋忽略掉手心被包裹的溫度，禮貌的打了個招呼。

“爺爺好。”

他其實不太會和長輩打交道，從小他在家更像背景板，平時除了葉禾和他說說話，逢年過節時大家都在問候哥哥身體有沒有好些，對于長輩間的讨喜話他并不熟悉。

陸老爺子年近九十，依舊精神矍铄，看見自己孫子牽着個omega眼睛都亮了。

“诶，好孩子。”說着忙擦了擦自己老花鏡戴上，善意的目光沒有讓葉秋覺得不自在，卻因為對方的一句“好孩子”渾身有些僵硬。

這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好孩子。

察覺葉秋聽到這句話的反應，又聯想到剛剛葉母對他的态度，陸旻嘴角繃着，原本愉快的心情不悅了起來。

擔心他不自在，陸旻讓他先下去吃點東西，一會再去找他。

征得陸老爺子同意，葉秋微微欠了欠身，順帶捎上了門。

葉秋在門口停了幾秒，想着剛剛那句“好孩子。”

心裏突突的跳着，原來被長輩誇是這種感覺。

開心還沒來得及發酵，就被他又壓了回去。沒什麽好高興的，不過是被迫說的罷了。葉秋想。前額的發遮住了他的眼睛，讓人無法窺探他的表情。

他收拾好了心情，轉身下了樓。

葉秋走了，眼鏡也沒戴的必要了，陸老爺子摘了眼鏡往桌上随意一丢。

“之前給你介紹多少omega都不要，怎麽現在主動領回來了個？”陸老爺子盤着核桃笑道。

“他和別的人不一樣。”陸旻坐到旁邊的沙發上，手心還殘留着對方的溫熱。

陸老爺子笑了幾聲，呵呵，看着熟悉的話，是往往omega往家裏帶戀人見家長時說的話，現在他大孫子也會說了，真稀罕。

“葉家老幺，聽外面說在家不太受寵啊。”

“對，他上面還有個哥哥，聽說身體不太好。”陸旻如實答道，頓了頓，問道，“您不喜歡他嗎？”

這話可就冤枉老頭了，他孫子能帶回來個omega他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當初陸旻死活不願意相親的時候，他一度懷疑自己孫子喜歡alpha，甚至想過陳予臨是不是就是那個見不得光的alpha，要不然就是高級alpha的劣根性：對感情十分淡漠，簡單說就是不懂愛無法理解感情，倫理道德約束不了他們。

現在看來沒到最壞的結果，反而還給他帶回來了個孫媳婦，他還能有什麽不滿意的？

“去，別瞎說，我看這孩子挺好的，我挺喜歡的。”

他是真的覺得葉秋挺好的，可能是因為從小沒被嬌慣過，像只想親近人又不敢的貓崽。

和陸旻小時候一點也不一樣，陸旻小時候看別人眼神中總透露着愚蠢的凡人的感覺，讓他毫無帶崽的成就感。

人到這個年紀愛心就容易泛濫，他只看着葉秋就想寵着這孩子。

陸旻點點頭。

不喜歡也沒用。

老頭子像是知道他心裏想的什麽，也不願意戳破他，只警告道：“你既然要和人家結婚，就得負責任，別學老李家那個到處沾花惹草。我看那孩子挺好，好好待人家。”

陸旻深以為然。

疼還來不及呢。

“既然您也滿意，那我就先下去了。”陸旻起身，頓了頓，又問，“您在壽宴上要發言嗎？”

陸老爺子往椅背上靠了靠，閉了閉眼，“說，免得你不靠譜把小秋氣跑了我找誰要去？”

陸旻滿意的勾勾嘴角，“好的。”轉身下了樓。

--------------------

明天想雙更唉。。。但明天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