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她忘了嗎(二更小修)
翌日, 天際的朝陽剛剛露出邊角,光芒交織着明橙與淺緋兩種亮眼之色,給灰暗昏沉的天空增添了一抹俏麗, 一切恍若新生。
鳳儀宮剛剛有了一些動靜,小宮女忙活着燒水打水, 再将摻了花瓣的溫水送入寝殿,由玉竹親自開門接過,囑咐了幾句就要轉身離開時,忽然間被一個颀長挺拔的身影攔住了。
蕭淩安正準備上朝, 一如前些日子一樣每日都會在繞路來一趟鳳儀宮,費盡心思找理由想要看她一眼,若是霜兒還睡着就只能悄然離去。
所以沈如霜為了避開蕭淩安, 時常放寬心一覺睡到日上三竿,一次都沒有見過他,這回蕭淩安心裏也默認霜兒不會見他,故而只是按照慣例走過場般進來問一聲, 卻看見伫立在門口的玉竹支支吾吾地低下頭,為難道:
“回禀陛下,皇後娘娘今日醒得早,但是.......她似乎是病了, 只不過這病非比尋常,不僅沒有什麽病症, 還容易忘記事情, 奴婢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已經派人去請太醫了......”
一聽到沈如霜身體抱恙, 蕭淩安立即就緊張又焦急地邁入寝殿, 連玉竹連聲喊了好幾聲都聽不見, 三兩步就熟門熟路地行至床榻邊。
此時,沈如霜已經起身了,順滑柔軟的絲綢寝衣包裹着纖弱的身形,挺直了脊背坐在梳妝鏡前,三千青絲垂落在臉側看不清面容和神色,只能勉強望見挺巧秀氣的鼻梁和眉眼,身邊燃着一盆炭火取暖。
“霜兒,你......怎麽了?”蕭淩安一時也看不出沈如霜分明好端端的,究竟是哪裏生病了,趕忙沖上前去擺正她的身子,逼着沈如霜與他四目相對。
沈如霜青蔥般纖細白嫩的手指執着木梳,正一下又一下地梳着墨發,似乎并未聽到蕭淩安說的話,直到被他猛然間觸碰到時,才像是受了驚吓似的跳開,踉跄着往後退了好幾步,眸中是一片木然和迷茫,看着蕭淩安的目光如同看着一個陌生人,仿佛被他看到穿着寝衣的模樣是一種侵犯,慌忙的退到一邊用披風蓋在身上。
“霜兒,你這是做什麽?”
蕭淩安疑惑不解地望着沈如霜,詫異地看着她反常的舉動,愈發覺得她整個人都不太對勁,特別是那雙杏仁般的眸子對他滿是防備和陌生,卻又是許久未見的幹淨,沒有了回到深宮後的怨恨之色,恍惚間像是與他初遇之時的模樣。
他小心翼翼地邁着步子靠近,但是沈如霜似乎把他當做闖入家宅的不速之客,随着他的接近慢慢向後退着,拼命地搖着頭,含着淚對玉竹使眼色,仿佛是在求救和詢問這個人到底是誰。
“霜兒,是朕啊,你為什麽要躲?”蕭淩安更加不明白沈如霜為何要朝着玉竹求救,就算她再恨自己也沒必要到這種程度。
就像是.......從未見過他一樣。
這句帶着自稱為“朕”的話傳入了沈如霜的耳中,她終于停止了後退的腳步,懵懂地望着蕭淩安很久,上下打量着仿佛在确認着什麽,直到瞥見他腰間的玉牌時才敢肯定,恍然大悟地瞪大了雙眸,急忙行了大禮,聲音帶着驚恐道:
“小女......從未見過陛下您呢,方才有失禮數,還望陛下恕罪。”
蕭淩安剎那間以為是他聽錯了,如遭雷擊般愣在原地,甚至覺得這像是一場荒謬可笑的夢境,一時間都忘記将沈如霜扶起來,反應過來後溫柔地想要握着她的手,卻被她驚慌又恭敬地避開。
什麽叫從未見過他.......他們明明做了這麽多年的夫妻,霜兒怎麽可能從未見過他呢?
蕭淩安不可置信地再次望向沈如霜,仔仔細細将她的眉眼和一舉一動都端詳了一遍,還是疑惑地找不出任何破綻。她的眸光依舊茫然懵懂,如同初生小鹿面對着複雜的世界,埋着頭攥緊手指的模樣顯然是在敬畏他,像極了當初霜兒與他初識的場景。
難道她什麽都不記得了?.......這就是玉竹所說的病症?
蕭淩安還是不大相信眼前的一切,分明昨日沈如霜還态度堅決地來問他能否出宮請郎中,今日轉眼間就将這些過往忘了,這真的可能嗎?
“霜兒,你不知道我是誰嗎?我是你的夫君啊.......”蕭淩安生怕沈如霜懷着身孕在地上着涼,硬是拉扯着将她扶起來,按着肩膀坐在鋪了軟墊的檀木小椅上,認真地望着她懵懂的雙眸,一字一頓道:
“你應當叫我夫君,我們還有一個小皇子阿淮,現在我們就要有第二個孩子了......”
蕭淩安拉着沈如霜的手覆蓋在她的小腹上,試圖同她自身的溫度和微微隆起的弧度提醒着霜兒,讓她明白這一切都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都是他們曾經的證據。
但是沈如霜自始至終眼底都只有茫然,甚至在聽到自己與當今聖上有了孩子後更是驚恐萬分,顫抖着一連退縮了好幾步,恨不得找一個角落将自己藏起來,顫巍巍地沖着蕭淩安擺手,根本不肯承認這一切,生怕他下一步就要了她的命。
“霜兒,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聽朕好好說!”
蕭淩安意識到這些都是真的,沈如霜似乎真的是忘記了有關的一切,驀然間覺得心間一直以來的希望崩塌了,手忙腳亂地奔向沈如霜,不管不管地将她摟在懷中,想要把這些年的愛意和過往都告訴她,可是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不知如何說起,只能不甘心地束縛着她掙紮的手腳。
“你放開!我.......我什麽都沒做.......”沈如霜不明所以地搖着頭,眸中委屈又迷茫的淚水滴落在蕭淩安的手背上,燙得心口灼熱,不舍得放開又不可能放下,心疼得撫摸着沈如霜的臉龐。
他寧可沈如霜一直恨着他,也不要如今這樣徹底忘記他。起碼只要霜兒心裏恨他,就會一直在心裏給他留下一個位置,往後餘生還有那麽多年,總有一天能夠将那些過往的缺憾補上,但是忘記他就截然不同了。
他們是陌生人,他們沒有過任何的糾葛,霜兒也不會對他有半分在意了。
蕭淩安日夜所求的是彼此放下,重新開始好好過日子,絕非是如今這樣連他都全然不認識的一切歸零。
就如同想要修補一幅字畫,在他沒有認清之前就變成了一張空白的宣紙,只剩下束手無策和深深的絕望。
沈如霜在蕭淩安的懷中掙紮着,迫于帝王的威壓不敢亂動,但是淚水和手腳的動作皆是和初到京城時一模一樣,似乎當上皇後之後在宮中學的一切都忘了,現在她眼裏蕭淩安就只是一個素未謀面的帝王。
二人一直這樣僵持不下,玉竹看準時機走上前去,說了好些話來安撫如今一無所知的沈如霜,又對蕭淩安解釋了幾句,請他到了殿外把這件事情說清楚。
“陛下,這正是奴婢想要和你禀報的事情了。”玉竹剛出了殿門就淚眼汪汪的,心疼又無奈地轉頭望了一眼寝殿,用手帕抹着淚道:
“昨日娘娘聽聞不能出宮,心中憂思焦慮食不下咽,後來在夜裏莫名其妙地大哭大鬧了一場,心口都起起伏伏很是激烈,險些都喘不上起來,說是在宮中活着實在沒有意思,早知如此就......就不願意嫁給陛下了......”
蕭淩安心口如同被抽打了一鞭子般隐隐作痛,頓時就想起了昨日霜兒離開養心殿時的神色,仿佛壓抑着所有的心緒不願意同他表露,當時他還想着霜兒回去後會不會一直這樣壓抑,會不會有琴弦崩斷的那一刻......
他當時有一瞬間想要松口,但是想到那件事終究是忍住了,只是未曾料到他擔憂的事情會來的這麽快。
“後來正如陛下所見的這樣,娘娘一覺醒來就忘記了很多事情,起初連奴婢都不認得,說話也是斷斷續續的,根本不知道現在身處何處,把奴婢吓了一跳。”
正說着,李太醫急匆匆地趕來給沈如霜診脈,如今剛剛出了殿門要來禀報,聽了玉竹的話後了然地點了點頭,彎下腰對蕭淩安道:
“陛下,娘娘除了心情郁結心緒紊亂之外并沒有其他病症,不過玉竹姑娘言之有理,皇後娘娘确實長久以來心緒不穩大起大落,加之有了身孕後受不得刺激,在極為痛苦之下會選擇忘記曾經的一些事情......”
這下蕭淩安不得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李太醫與玉竹的話剛好可以對上,看來霜兒是真的把他忘得幹幹淨淨了。
況且李太醫說極端痛苦之下才會忘記.......霜兒到底是有多麽厭棄他,才會痛苦到選擇忘記呢?
“那......怎樣才能讓霜兒想起來呢?”蕭淩安出神片刻,強行壓着心中波濤洶湧的情緒,聲音發顫地問道。
“其實這些都是一念之間的事情,微臣也無法向陛下保證。”李太醫為難地擦拭着額角的冷汗,小聲道:
“陛下不如讓娘娘去你們初遇的地方看一看,多走一走,興許就能想起來了。”
蕭淩安靜默許久,并非不想答應,而是一直在猶豫。
他們初遇的地方......那是宮外啊......
作者有話說:
女鵝:你演我也演,看誰撐到最後(驕傲臉
好的,我知道你們把文案上的這個梗都忘記了QAQ
不過确實比較隐蔽容易被忽略,當時沒有刻意把這個部分放在文案上寫,但是其實這部分還挺重要的,女鵝會狠狠拿捏狗子然後利用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