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她得逞了(一更)
蕭淩安望着沈如霜堅定的眸光, 俊秀淩厲的眉眼有一瞬間的落敗,對視了片刻後目光就低低垂落在映着燭光的被褥上,攥緊了指尖許久沒有答話。
他知道沈如霜在逼他, 在拿他最在乎的東西威脅他。
可這也是霜兒自己的身子,他未曾想到沈如霜為了能夠讓他妥協, 連一切都可以不在乎,包括她的性命也可以随意拿來當做籌碼,哪怕賭輸了也不計後果。
“霜兒,你為何要這樣對朕?”蕭淩安失落又絕望地深深嘆出一口氣, 望向沈如霜的目光滿是落寂和無奈,仿佛所有的算計和謀劃在她面前都束手無策。
聞言,沈如霜稍稍掀起眼簾, 杏仁般精巧秀麗的眸子裏沒有了從前的光亮,聽完後只剩下無盡的諷刺和輕蔑,甚至覺得蕭淩安這話有些可笑,唇角的弧度沒有半點溫暖, 道:
“陛下這話似乎說反了,應當是我要問問陛下,你為何要這樣對我?”
沈如霜的泛紅的鼻尖一陣酸澀,眸中緩緩蓄滿了晶瑩閃爍的淚花, 在燭火的照耀下如同湖面般波光粼粼,卻咬着牙根不肯落下, 盈滿恨意地望着蕭淩安道:
“陛下口口聲聲說現在心裏有我, 可是到了這個地步卻依然不能答應我的要求,難道陛下留着我只是想生兒育女嗎?”
“霜兒, 你知道朕不是這樣想的。”
蕭淩安從沈如霜的神色中看出了幾分怨怼, 知道她多半是故意說這些話來激他, 可是聽了還是抑制不住地慌亂又失落,總覺得這個說法将兩個人都變得難堪。
“那陛下到底是怎樣想的?我真是再也看不明白了。”沈如霜纖長的眼睫微微發顫,淚水簌簌流淌而下,在白玉般晶瑩剔透的臉頰上滑落,濡濕了一大片被褥,聲音微弱卻很是清晰,如同親眼看着一切破碎後依然強撐着,道:
“陛下從未關心過我想如何,永遠只會把你的心意強加到我身上,當年如此,現在亦是如此,未曾改過分毫,我也對陛下失望了。既然如此,陛下不如放我走吧,我們也不必這樣苦苦糾纏下去。”
聽到她要走,蕭淩安徹底慌了神,生怕沈如霜下一刻就會從眼前消失似的握緊了她的手,更是不想讓她覺得如此失望,擡起修長的手指為她拭去淚水,阖上雙眸聲音低沉道:
“霜兒,朕改,你別離開朕。”
聽了這話,沈如霜的心稍微放松了些許,緊繃的脊背也慢慢緩和下來,趁着蕭淩安疲憊阖眸的片刻轉悠幾下深褐色的眼珠,唇角有幾分得逞的笑意,但是蕭淩安一擡頭就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依舊是方才悲戚的模樣,抹着淚道:
“陛下這是答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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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淩安抿着薄唇不說話,望着沈如霜重新亮起的晶瑩眸光很是不忍,卻更不想看到霜兒因此再次離開他,只能點頭妥協道:
“朕往後會讓太醫院給你送藥,但是你不能再胡亂吃宮外的偏方,有不适之處也要及時讓太醫來診治,千萬不能再傷到自己的身子......”
他原本還是不想應允,想着霜兒與宮外的聯絡無非就是通過幾個宮女,只要全部牢牢掌控在手中她定會沒有辦法。但是,當初沈如霜連放火假死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連屍體能夠将他騙過去,又有什麽是做不出來的呢?
所以眼下蕭淩安也只能答應,起碼能将霜兒暫且留在身邊。
往後餘生,他興許還會有機會。
“好,都聽陛下安排。”沈如霜見蕭淩安松口答應,神色也好了不少,不再像剛才那樣僵持着很是堅決,微微扯出一抹笑,倦怠地躺在了床榻上,提醒道:
“陛下政務繁忙,早些去吧。”
蕭淩安聽出沈如霜這是在趕他走的意思,也找不到理由強求着留下來,只好留戀地再看一眼霜兒清麗的面容,不情願地起身。
寝殿的門緩緩打開,沈如霜瞥見蕭淩安的衣擺翩飛,在寒風中是說不出的落寂。
沈如霜服用避子湯這件事情一直瞞着所有人,蕭淩安也關照過太醫院涉及此事的太醫用性命來保證守口如瓶。
畢竟她是蕭淩安身邊唯一的女人,歷朝歷代極為在意子嗣,就算有了阿淮也不能讓天下人安心,原本就時常有她妖媚惑主,專寵禍水之類的傳言,若是讓人知道她服用避子湯,傳出去又是一樁麻煩。
但是盡管再謹慎,這件事還是有諸多缺漏,從煎藥的小太監到送藥的奴婢暫且不說,單憑蕭淩安每回留宿鳳儀宮後都會有人送來湯藥這一點就十分可疑。
起初只說是陛下特別賞賜的補藥還能騙過一些耳目,後來每次都定時定點地送來就很難讓人不起疑心。就算藥渣是故意混在一起掩人耳目的,可避子湯用藥特殊,有心之人只要耐心翻找和觀察,總能發現端倪。
蕭淩安有些時候也會聽到暗探提起此事,但是近日朝中事情太多,穩住鎮北将軍季世忠和平衡各方勢力就讓他很是費神,所以并未把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放在心上,總覺得這是夫妻之間的事情,終究還是要讓霜兒解開心結才行。
直到有一日上朝,在所有政事要務都處決完畢之後,季世忠忽然站了出來,說是有緊要之事提出來讓衆人商議。
“啓禀陛下,後宮廢置已久,陛下和皇後娘娘琴瑟和鳴卻再無所出,大梁只有一個小皇子實在是讓臣寝食難安,故而希望陛下能按照老祖宗的規矩選秀,為大梁延續子嗣。”
蕭淩安目光一凜,透過十二束冕旒直直地刺在季世忠的身上,陰狠與警告的意味十分明顯,威懾地将脊梁挺直如松柏,面不改色的瞥了季世忠一眼道:
“這是朕的家事,鎮北将軍非要如此僭越嗎?”
“陛下恕罪,臣自知不該對後宮指手畫腳,但是家國一體,陛下子嗣興旺是大梁的福澤,反之則會讓民心動蕩,以至于虎視眈眈的鄰國也會有機可趁,所以才會多言。”季世忠說得體面大度,聽得一種迂腐老臣都連連點頭。
其實這件事早就積壓在群臣的心底,但皆是迫于蕭淩安的威懾和狠厲手段無人敢提及,如今季世忠願意做這個出頭鳥,他們自然樂得在人群之中多附和幾句,聽得蕭淩安的臉色愈發陰沉,攥緊的指尖隐隐有着發作之态。
他遙遙與季世忠對視一眼,從他帶着深意的目光中就恍然間明白,應當是霜兒服用避子湯的這件事情傳到了他的耳朵裏,所以他才會冒着生命危險公然提起,為的就是讓他同意選秀。
“老祖宗的規矩又如何?”蕭淩安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根本不在乎季世忠眼裏的籌碼和威脅,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蒼白的鬓發,摩挲着玉扳指道:
“若是這規矩只會讓人心生不悅,讓大梁多生事端,朕今日就可以把它廢了。”
“陛下三思!”季世忠率先改下,連帶着一衆老臣也跟着他齊刷刷地跪下,聽着他帶頭高聲道:
“還請陛下不要因為一時意氣如此為之,雖然總有關于皇後娘娘的閑言碎語,但是臣相信皇後娘娘賢良淑德,為了大梁的子嗣一定支持陛下選秀充實後宮。如今京城世家大族的妙齡女子也頗多,臣的侄女就正值二八之年......”
此話一出,蕭淩安算是徹底看明白了季世忠打的是什麽算盤,毫不留情地從唇角溢出一聲冷笑。
當初季世忠想将季蘭兒送進宮冒充沈如霜的模樣來博得他的喜愛,結果他并未将季蘭兒留下,反而讓她和對家聯姻,弄得季世忠心中的怨氣延續至今,锲而不舍地想在他身邊安插季家的人。
他和沈如霜一直是琴瑟和鳴的恩愛模樣,但是現在讓季世忠知道了霜兒在服用避子湯,應當就能隐約猜到他和霜兒之間一定有了隔閡,所以才會這樣着急地用這件事情相逼。
其他大臣還以為季世忠是真心為大梁着想,聽了這話也不大樂意,不想看着季家女兒先攀上高枝,紛紛上前委婉地表示自家的女兒也恰好到了待嫁的年紀,若是選秀也甘願留在蕭淩安身邊。
這樣的話語在蕭淩安耳邊此起彼伏地響起,聽得他不悅至極,也最恨有人對他和霜兒的私事指手畫腳,臉色森冷陰沉得駭人,一直未曾認可任何一人,沉默了許久等着他們自己知難而退。
可是興許是這件事情已經開了頭,就算有人畏懼蕭淩安的手段,也還是會有不少人想要試一試,他始終沒有等到鴉雀無聲的那一刻。
蕭淩安忍無可忍,倏忽間站起身來俯視着所有人,眸光中已經染上了威嚴的猩紅,這才吓得所有人暫且住口,驚懼地跪了滿地。
氣氛一時之間僵持着,蕭淩安的手指扣着桌沿,心口氣得起起伏伏,恨不得将所有的東西都掀翻,再殺幾個帶頭的權臣來好好鎮壓這群不知好歹的臣子。
就在這時,看守在殿外的小太監忽然間闖了進來,恭敬地跪下道:
“啓禀陛下,皇......皇後娘娘正在殿外!”
作者有話說:
二更在十二點,今天來晚了一點點嗚嗚嗚,給大家道歉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