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她算計他(一更)
行宮的地下暗室陰冷潮濕, 封死的牆壁透不進一絲光線,只有幾盞昏暗搖晃的燭火寂寂燃燒着,斑駁稀碎的影映在粗糙暗沉的牆壁上, 隐約可見陳年血色。
陳鹿歸被關在最深處的一間牢房裏,手腳都帶着沉重的枷鎖, 鐵鏈将為數不多的完好皮肉磨得血肉模糊,加上之前蕭淩安留下的多處傷口,折磨得他一襲青衫被染成了鮮紅色,雖然還有着微弱的氣息, 但連起身的力氣也沒有。
他一直滴水未進,嘴唇幹裂開了一道道口子,鮮血順着紋路凝固在唇角, 看着很是駭人。他望着眼前的水碗,分明就在不遠處,平日裏伸手就能夠到,而他現在用盡力氣也難以觸及, 只能咬牙忍着疼痛一點一點向前挪動。
就在他快要觸碰到水碗的時候,地下暗室的石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刺目的光線從門口鑽了進來,眼前出現一雙精致華美的長靴, 用金線繡了祥雲龍紋做裝飾,連鞋底都刻了蟠龍紋樣。
他吃力地擡起頭, 只見蕭淩安披着墨色狐皮大氅立于身前, 身姿寒山松柏般挺拔俊逸,神色孤傲矜貴恍若神袛, 居高臨下地仿佛在俯視一只垂死掙紮的蝼蟻, 唇角綻開一絲俊美又殘忍的笑意, 當着他的面将即将觸碰到的水碗一腳踹翻。
幹淨純澈的水撒了滿地,本就殘破的水碗粉身碎骨,陳鹿歸唯一的念想破滅了,卻偏偏沒有膽子對眼前之人有怨念和愠怒,只能卑微地埋頭跪下,費力地行禮道:
“草民......叩見陛下。”
蕭淩安望着他狼狽不堪的模樣溢出一聲冷笑,鳳眸淡淡掃過陳鹿歸的每一處傷口,眸中的嘲笑和輕蔑之意更甚,聲音寒涼如冰道:
“這麽點傷就熬不住,霜兒到底喜歡你什麽?”
聽了這話,陳鹿歸昏昏沉沉的頭腦驟然間清醒,心中暗道不好,果然蕭淩安根本不可能将這件事輕易揭過,不是刺了他一劍就能逃得過去的,已經成了他心中的石子,趕忙解釋道:
“陛下恕罪,其實草民與皇後娘娘......”
他剛想開口澄清他與沈如霜之間是清白的,但蕭淩安似乎并不想聽他說得任何話,眸中的光芒變得陰鸷狠厲,如同千萬條冰刃凝聚在一起,毫不猶豫地擡起靴底朝着他的肩膀碾壓而下,精準地踩在了上回削去血肉的地方。
凄厲痛苦的慘叫聲在地下暗室中久久回蕩,如同從地獄傳來的哀嚎與嘶吼,陳鹿歸本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這種痛楚完全超過了他的想象,除了喊叫和掙紮沒有任何辦法,疼得冷汗都沾濕了衣襟,連求饒的話語都在喉嚨口說不出來。
蕭淩安的眸光沒有分毫觸動,甚至一想到沈如霜方才堅決地說她喜歡陳鹿歸,寧可和陳鹿歸過一輩子都不願意見他的時候,心中的愠怒和不甘更盛,陳鹿歸的慘叫在耳畔聽着很是煩悶,面不改色地将靴底擰着肩膀一轉,硬生生将剛剛有些愈合的傷口全部磨開。
這下陳鹿歸幾乎痛得失去了知覺,意識也慢慢變得模糊不堪,沙啞的嗓子再也發不出太多的聲音,于是叫喊之聲微弱下去,最終變成了虛弱的悶哼。
當蕭淩安盡興地收回腿腳時,鮮血盈滿了他雕紋的靴底,每走一步都會在寒冷的地磚上印下一個鮮豔刺目的圖案,看得人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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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霜兒喜歡的感覺如何?她是不是很溫柔,還會對着你純澈地笑?”
蕭淩安扯着陳鹿歸的頭發逼着他擡頭,褐色的眼珠周圍微微泛紅,唇角帶笑可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陰狠瘋狂得似乎下一刻就會将陳鹿歸殺了,但壓抑克制的質問中還是隐藏着幾分嫉妒和不甘。
曾經霜兒也會這樣對他笑的,現在只會對別的男人這樣。
“絕無此事!草民與皇後娘娘是清白的,從未做過陛下想的那些事!”陳鹿歸絕望地掙紮解釋着,驚恐地瞪大了雙眸望着蕭淩安,費勁地往後挪着,哪怕離他遠一寸也是好的。
聞言,蕭淩安臉色一沉,笑意愈發森冷滲人。
真不愧和霜兒是青梅竹馬呢,連狡辯的話語都一模一樣。
不過這件事情已經讓他和霜兒都精疲力竭,他不想再因此阻礙與霜兒之間的感情,所以并未再多問什麽,只是厭棄地在陳鹿歸身上又踹了一腳,思及找到他們的緣由,忽然間覺得很是可笑,瞥了他一眼道:
“當初你能想到那種一環扣一環的法子把朕引過來,還算有幾分小聰明,但是朕需要的是一把利刃,絕對不是會咬主人的狗。既然能找到一個你,就一定能找到第二個。”
蕭淩安森冷的目光從陳鹿歸身上掠過,眼裏容不下半點沙子,卻也不想讓玷污霜兒的人這麽痛快的死去,嘴角的笑意愈發濃烈道:
“朕暫且不會殺你,還會讓太醫給你治傷,等到你愈合之後,朕會讓你把這些痛苦再經歷一遍。如此反複,直到你徹底成為廢人。”
這話聽得陳鹿歸脊背發涼,他寧可一劍封喉也不要這樣生不如死,這才一回就已經讓他疼得快沒命了,根本無法想象多來幾回會是怎樣可怕的事情。
他不想受這樣的苦,絕對不能。
在蕭淩安說完準備離開的時候,陳鹿歸靈光一閃,腦海中想到了些微妙的事情,用盡所有力氣拼死撲了上去,沾着血跡的手掌死死抓住蕭淩安的衣擺,就算被他在地上拖拽也沒有松手,聲音微弱卻堅定道:
“草民自知入不了陛下的眼,可陛下難道不想與皇後重歸于好嗎?”
蕭淩安腳步一頓,饒有趣味地轉過身,斜睨着陳鹿歸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現在無論是小皇子還是先皇後,對草民都還有幾分信任,興許......草民可以幫陛下......”
天上飄着一層薄雲,淺淺遮蓋着一半黯淡天光,雖是下午日頭最好的時候,天空看上去還是灰蒙蒙的一片,寒風一吹就更無暖意,所有人都寧願窩在屋內幹活,閑來無事就唠嗑幾句。
沈如霜一直親自照料阿淮,打發奶娘退下去,現在阿淮已經睡熟,她也覺得有幾分疲憊,叫了幾聲無人答應,就一邊活動腿腳一邊去側屋找奶娘。
這時奶娘正和幾個小丫頭閑談,年紀最小的姑娘手中拿了些傷藥,沖着一屋子姐妹抱怨道:
“管事的嬷嬷說我年紀小力氣也小,做不了這些粗重的活計,打發我以後每日去給暗室的病人上藥。本來還以為是什麽好事兒呢,誰知那人傷得那般重,換了好幾盆水都洗不幹淨身上的血跡,那個血流了滿地,好不吓人,可真是累死我了!”
沈如霜将這話聽了去,思忖片刻後只想到陳鹿歸一人會在這個檔口受重傷,趕忙關切地走上前去,給小丫頭塞了一點碎銀,焦急地問道:
“你說的那人姓甚名誰?是不是看起來像個書生,一副文弱清俊的模樣?”
小丫頭正要行禮就被沈如霜拉住,樂呵呵地将碎銀揣在懷中,爽快地回答道:
“奴婢也不知他是何人,不過确實一副白面書生模樣,哦對了,聽守衛大哥說,他是陛下今日進了暗室後才受傷的,原本都好些了呢,可憐得很。”
聽罷,沈如霜拉着小丫頭的手漸漸松了,十之八九可以确認此人就是陳鹿歸。
今日用早膳的時候,她剛和蕭淩安賭氣說了那些無厘頭的話,當時就覺得他的臉色不大對勁,仿佛在瘋狂的邊緣游離試探,卻遲遲沒有沖着她發瘋發火。
後來她甩開蕭淩安走後也沒有任何動靜,原來他是将滿腔怒火都發洩在陳鹿歸身上了,還幾乎讓他沒了性命,想必下手是極為狠毒。
沈如霜心間湧上幾分不安和愧疚,雖然她也恨過陳鹿歸既想要功名又貪圖安穩日子,如此才會讓蕭淩安發現破綻找上門來,但是這兩年他也幫了許多忙,若是沒有陳鹿歸,她也不可能這麽輕松歡快地走歸來,加之陳鹿歸對阿淮也極好,她心裏終究是感激的。
就算他有罪,但罪不至死,更不應該成為蕭淩安發洩的工具。
更何況,蕭淩安的這份怒火,是她為了氣他可以挑起來的,若是真算起來也是她間接利用了一回陳鹿歸。
所以她不能置之不理,更不能眼睜睜看着陳鹿歸因此喪命,總要想辦法挽救一下,起碼回頭看時心裏不那麽愧疚,也為了年幼的阿淮在接受蕭淩安之前,不要經歷失去爹爹的痛苦。
“你是個好姑娘,有勞你費心照顧了。”沈如霜很快就收起所有的心思和神色,又給那個小丫頭一些銀兩,關照她好好照顧陳鹿歸,千萬不能懈怠。
小丫頭歡天喜地地收下,連連應聲後離開了。
沈如霜揉着手帕思慮着辦法,蕭淩安現在正在氣頭上,此事又涉及陳鹿歸性命,不得不小心謹慎,像昨日那樣撕破臉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只剩下一個辦法。
只要蕭淩安高興了,自然會放了陳鹿歸。
沈如霜眼珠一轉悠就有了辦法,唇角不經意間彎了彎,喚來婢女吩咐道:
“你去親口告訴陛下,就說今晚有我親手做的梅花糕,問他來不來?”
作者有話說:
真的很抱歉,因為今天身體不太舒服,沒能支撐住寫二更QAQ,明天白天給大家補上哦~再加上基礎六千字,明天會有萬字大肥章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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