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修)
“許莓, 你應該知曉,我不喜歡甜的。”一口點心下去,蕭雲谏只覺口中甜膩的難受, 忍不住向許莓發難。
許莓略帶疑惑的走過,撚起一塊, 送了點心入口, 不解開口, “公子, 這糕點是鹹的啊!”
鹹的?
許莓此話一出,蕭雲谏嘴裏哪還有什麽甜膩之味,剩下的只有恰到好處的鹹。
他疲憊的揮了揮手, 示意許莓下去,目光落在院裏的秋千上,一眨眼, 雁西晃蕩着秋千, 盈盈然的望着他說,“蕭大人, 鹹味哪有甜味好吃,你就嘗嘗, 嘗一小口就行。”
“雁西。”蕭雲谏‘噌’然起身,快步走到院中,微晃的秋千,不過是清風使的壞,哪有什麽佳人。
蕭雲谏伸手拉住秋千繩,就如同雁西還在一般, 輕推了幾下。
‘吱呀吱呀’聲中,蕭雲谏驟然回身, 望向跟到門口,臉露擔心的許莓,“把它燒了。”
“是”許莓垂頭應聲,再一擡頭間,已不見了蕭雲谏聲音。
她目光幽幽的望着晃動的秋千,輕嘆了口氣。
公子大抵是病了,才會于午夜夢回之際,呼喊雁西的名字。
前幾日将碧螺春認成了果茶,如今又将鹹味的糕點認成了甜味,甚至于這秋千……
這都是雁西小姐所喜愛的東西,可斯人已不在,再度多的深情,怕也是惘然吧!
公子若不能想透,到頭來,也只不過是徒增悲傷罷了。
許莓在這邊感懷着,蕭雲谏已然出了蜀京,去到了別院。
別院被燒毀一數月有餘,如今早已修葺成新的模樣,庭景已換,如同雁西留再此的回憶,再無舊時的半分痕跡。
Advertisement
蕭雲谏駐足許久,鬼使神差的穿過後院,上了鏡環山,不老松依舊長青,只那日他與雁西系在樹幹的紅布,早已不見了蹤跡。
蕭雲谏撫過樹幹,一個不注意,踢倒了樹下壘起石塊。
他垂頭,看着餘下壘起的石塊,這是祭祀?
可于山巅,又有誰需要祭祀呢。
蕭雲谏心念一動,他蹲下身來,将石頭挪開,尋了樹枝刨開下面的泥土,不多時,一個小小的箱匣,就出現在蕭雲谏的視線之中。
他拿起,撫落上面的泥土,箱匣未曾落鎖,蕭雲谏很輕易的打開了去。
裏面的東西,映入了蕭雲谏的眼簾,頃刻間,蕭雲谏只覺得呼吸一滞,他目光死死的盯着裏面疊放整齊,已不見光彩的紅布,以及紅布之上絡繩。
布上繡的名諱仍在,正是他與雁西系在不老松上的,而絡繩的結扣,與雁西贈與他的那條也是一模一樣。
只是他的那條,早已在火中焚盡。
究竟是誰知曉了這裏,還于樹下埋葬了這些東西。
蕭雲谏思來想去,卻理不清頭緒。
心中浮起一個荒誕的念想,但很快就被掐滅,那天的火勢,無人能生還。
他苦笑一聲,将絡結撚入手心,手指輕輕摩挲着,百般情緒,盡斂入眼中。
良久,他擡頭,望向蜀京方向。
城依舊,景依舊,只是伴他同游之人,不可追,只可憶。
傷人,傷懷!以至于,竟讓他生出些後悔來。
他既能藏雁西一時,當然就能藏她一輩子。
雖說麻煩是麻煩了些,但至少,不至于讓他此刻心生魔障吧。
轉念間,蕭雲谏又被自己這荒誕的念想驚住,他微搖了搖頭,将腦中的雜念盡數摒棄,在鏡環山站了良久,這才下了山去。
而就在他離開不久,兩道身影,出現在不老松下。
“你說,他後悔了嗎?”沈隅踢了踢腳下的石頭,有些不太确定。
這些日,他一直在暗中窺視于蕭雲谏,蕭雲谏除了偶爾有顯露之外,再無其他,這人城府之深,當真是讓他有些看不透。
“誰知曉呢,該做的,我們都做完了,剩下的,也就窺他還剩幾分良心。”慕舒聳了聳肩,攤開手,一臉無所謂的模樣。
沈隅聞言,也是認同的點了點頭,目光穿過蜀京,落在東疆方向。
東疆的三月,沒有桃花,只有冬寒未褪的凜冽寒風以及顫巍巍冒頭的雜草嫩芽。
就在離東疆城二十裏外的一處荒原上,一只鹿袍子,正悠閑啃食着嫩草,而距其不遠的隐蔽之處。
沈賜帶着雁西潛伏在那,雁西手中握着弓箭,瞄準着鹿袍子。
“肩要下沉,手要拉滿穩住,然後…放。”沈賜低聲教着雁西射箭的要領,就在鹿袍子要害暴露之際,雁西手中的箭,随着沈賜的施令,‘嗖’的射出,鹿袍子一聲低鳴,想要逃竄,只沒走兩步,就踉跄倒地。
二人從隐蔽之處走出,雁西跑到鹿袍子跟前,打量着鹿袍子中箭頭的位置,然後瞧向沈賜。
沈賜檢查一番,這才贊許的撫了撫雁西的發鬓,稱贊道,“不錯,箭技越發精進了。”
“下次……”沈賜正待要說下次狩獵之事,急促的馬蹄聲,自遠而近傳來,沈賜立馬收聲,下意思裏将雁西護在身後,望向聲處,發現是府內軍卒,這才放下心來。
“大公子,小姐,侯爺讓你們快些回府,有要事相商。”軍卒瞧見二人,連忙翻身下馬,拱手回話。
沈賜點頭,将雁西送上馬後,這才開口詢問,“可知道是什麽事?”
“說是聖皇口谕,其餘的小人不知。”君卒不敢欺瞞沈賜,只不過他也就聽了一耳,知曉的并不多。
聖皇?沈賜常與沈煦長議朝事,當今聖皇,近年來體虛衰弱的厲害,太子雖是正統,可朝堂勢微,三皇子乃今皇後之子,背後勢力,可謂如日中天,更重要的聖皇一直未曾表态,朝廷派系之間的紛争沖突,也就越發頻繁。
這個時候傳來東疆的口谕,含義自是非比尋常。
沈賜偏頭和雁西對視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接下來,二人也不再開口,縱馬飛奔在草原上,往東疆城內而去。
回到侯府之時,只見府內下人來去匆匆,已在收拾了行囊。
一念從雁西心中已然呼之欲出,她半刻也不敢停的,飛奔到了書房。
書房之中,沈煦此刻正在和幾位副将議事。
看到雁西與沈賜進來,并未惱怒,而是揮手,讓諸位副将離開,走到雁西的跟前,神色間,也不由得激動了幾分。“雁西,我們要回蜀京了。”
回蜀京!
輕飄飄的三個字,落在雁西的心裏,卻讓她有些喜極而泣,她等這一天,盼這一天,等的太久了。
“你先回去收拾行囊,我有些事與你大兄商議。”沈煦對雁西激動,當然明白,不然也不會在第一時間,就将這消息告知于她。
只是聖上口谕來的倉促,給予他們留在東疆的時間太少,他也來不及細說。
不過雁西來說,已經夠了。
她是在決定留在東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才知曉沈煦所說的時機是為何,沈煦是手掌重兵的侯爺,無诏不得入京。
聖皇抱恙久矣,太子與三皇子的皇位之争,牽扯太多,聖皇一直未有明确太多,如今聖皇口谕傳來東疆。
後皇後繼位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太子一直在東疆,沈煦手中操練。
即便沈煦在黨派之中,一直未曾表态,但朝中的那些人,只怕早已将沈煦歸為太子一派。
這個時候,聖皇招沈煦進京,為的應該就是這個。
雖說,這與她并沒有多大的關系,但趁此機會,她可以回到蜀京,而身為她倚仗爹娘,盛威侯也能回京,如此一來,誰也不能在她複仇的路上仗勢欺她。
這般想着,雁西目光不自覺落在了系在腰間的匕首上。
阿策,很快!很快我們就能回羊城了。
盛威侯回京的車架,龐大而又恢宏。
不過雁西和盛威侯及幾個精衛早已不在其中,當然雁西是費勁力氣,才讓沈煦大答應,與他一同先行的。
可即便,日夜兼程,一行人趕回蜀京時,已是四月中旬。
盛威侯入城之後,交代了手下的精衛好生照看雁西,自己則是馬不停蹄的奔向皇城。
雁西坐在馬上,策馬緩緩行走在蜀京的街道上,看着熙熙攘攘的行人,恍然間,這才發覺,她先前于蜀京的一年期,竟然一次都未曾好生看過這蜀京。
思量至此,雁西臉上的神情,不由間又淡漠了幾分。
清遠閣的二樓之上,蕭雲谏正一人獨飲,一旁伺候的居陳目光落在街下,正巧看到雁西的車仗行過,雁西的面容,從他眼中一閃而過。
瞬間居陳如見了鬼一般,僵硬的轉頭,拍了拍蕭雲谏的肩膀,結結巴巴的開口,“公…公子,是雁…雁西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