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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1)

七夕的绮麗餘味仍在, 徐将軍府納妾的消息,一日間便在蜀京城內傳了遍,即便侯府想要隐瞞于蕭雲谏也是不能。

前一刻還笑盈盈陪着雁西晃蕩着秋千的蕭雲谏, 下一刻已然陰沉了臉色,他忍着滿心焦灼, 與雁西匆匆道了一句, 便出府而去。

于将軍府外不遠的酒樓, 等了大半日, 這才見寧鞠衣應邀,姍姍來遲。

二人對桌而坐,相顧無言。

不過是月餘未見, 寧鞠衣已經憔悴的似換了個人,蕭雲谏袖中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許久才将心中蓬勃的怒火暫時壓住。

他擡手給寧鞠衣斟了一杯清茶, 眼中滿是關切與無奈,“這麽大的事, 為何瞞的這般緊。”

“我……”寧鞠衣的手摩挲着杯身,強作歡喜的開了個口, 卻已是隐忍不住滿腹的委屈,淚顯婆娑之态,她別過頭,拭了拭眼角的累,哽咽着開口。

“又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又何須拿出來, 讓人平白生了笑話。”

寧鞠衣這等忍辱褥負重模樣,直讓蕭雲谏恨不得直接奔向将軍府, 對那徐宏好生唾罵一番,才能止恨。

可待寧鞠衣,他卻是半點重話,也不敢出口,只能不甘埋怨幾分,“連我也未曾告知半分,夫人可是半點也未将往日情分瞧在眼裏。”

寧鞠衣搖了搖頭,耐着性子向蕭雲谏解釋,“你才剛回京不久,我又怎好将這種事勞煩于你,而且納妾之事,夫君其實也不同意,只礙于爹娘的意思,才不好退拒了去。”

可這樣的說辭,并不能消了蕭雲谏的怒氣,他挑了挑眉,繼續準問道,畢竟寧徐兩家結親之處,可是定好了,若徐宏三十,鞠衣還未生的子嗣,才能納妾。

如今距徐宏三十之期,可還有三年,這般匆忙之下,寧家也未有表示,實在是讓下蕭雲谏不得不擔心。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蕭雲谏勢要尋根究底,而寧鞠衣心中苦楚,卻礙于情面,無從發洩,如今得了宣洩之處,自然就不打算隐瞞。

“聖上縷縷招夫君進宮議事,乃是因為邊南之境,外戚屢屢進犯,更有潛藏細作回報,可汗集結族群,似有侵犯邊南疆土之嫌,你也知夫君這一身功績,皆着在邊南打下,如今朝中,他應該是最為了解外戚之人,所以聖上打算派他去邊南禦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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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蕭雲谏也有所耳聞,但知道的并不詳近,外敵來犯之事,年年皆有,蕭雲谏自不覺得,這是借口。“這于納妾又有何幹?”

寧鞠衣目光幽遠間,似穿透了茶盞,神游天際,就連語氣,都有些缥缈缈然,“我與将軍成親,已近五載,一直未有子嗣,此去兇險,徐家子嗣單薄,恐其中生變,所以府上才起了納妾的心思,想讓夫君在離之前,将徐府血脈傳承,此事爹娘也盡皆知曉,于情于理不好拒絕。”

蕭雲谏這才恍然,寧家一向甚寵鞠衣,此事傳出,卻不見寧家半分動靜,這緣由顯然在此,不過……

他們喜不喜的,在不在乎的,與他都沒有什麽幹系,他只擔心鞠衣是否會為此升上哀泣。

“那夫人的意思?”

寧鞠衣怔了一下,就如同聽了個天大的笑話一般,她嘴角的笑意一抹即逝,眼中盡是無奈與諷刺,“我的意思,還會有人在意嗎?”

“我在意。”

寧鞠衣話音剛落,蕭雲谏已然接口,沒有半分遲疑态度,一時間二人都怔愣了下來。

對視之間,一股奇怪的氛圍在二人之間流轉,一抹薄紅更是綴染上寧鞠衣的脖頸,不過她終究還是存了幾分理智,避開蕭雲谏的視線,語氣頹然,“阿谏,可莫要打趣于我了。”

蕭雲谏卻是不甘的伸手,覆在寧鞠衣的手背上,急切的說道,“這些年我的心思,你應該都清楚,莫不是……”

“既是舊事,那就莫要再提。”蕭雲谏話未說完,便已經被寧鞠衣打斷。

先皇後在生之際,兩府關系還算交好,可後來先皇後病逝,曾經的妤貴妃即位,妤貴妃出自他景國府一脈,而寧家乃是太子太傅,派系不同,所行之路自然也就不同,這亦是為何兩府越行越遠的緣由。

她懂,蕭雲谏也懂,可懂是一回事,甘不甘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時的沉默,二人之間的氣氛越發詭異了起來。

“此事就交由我來處理,你切莫插手。”半響之後,蕭雲谏總算是找回了理智,他站起來,沖寧鞠衣丢下一句,便率先而去。

徒留寧鞠衣于廂房之內,坐了月朗星疏,這才起身歸府。

徐将軍納妾之事,于茶餘飯後消遣,還未停止,也不知從何處傳來,将軍府這新納的妾室,竟與其府中一副将有染,還被捉奸于床榻之上。

一時間,謠言四起,而短短數日間,越演愈烈不說,更是被坊間編造出了一段悱恻纏綿,不被世人認可的畸戀。

而面對這諸多事端,蕭雲谏此刻卻在府中院內,鋪展畫卷,對着坐在秋千架上的雁西正在作畫。

雁西端坐于秋千架上,手裏捧着一冷碟,秋千微晃,惬意潇然。

“居陳,你怎麽來了。”推晃着秋千平蝶,眼角忽見公子的侍從居陳,神情緊張,腳步匆忙跨進院內,連忙呼道。

“我尋公子有些急事。”居陳匆匆然丢下一句,目光四掃,窺見蕭雲谏身蹤之後,連忙跨入屋內,到了蕭雲谏跟前,正要開口,目光瞟到雁西的視線投注過來,連忙閉嘴,然後附到蕭雲谏的耳旁,這才低語道。

蕭雲谏的臉色一肅,他将手中筆豪擱下,然後挪步往院外而去,居陳見此,連忙追上。

“蕭大人?”雁西疑惑的看着蕭雲谏匆忙的腳步,喚了一聲。

但顯然,蕭雲谏走的太過急切,看都未曾看雁西一眼,便直接跨步而去。

聚福樓的廂房之中,蕭雲谏一進房內,看着坐在桌邊淺酌的梁致,一臉不愉,“你莫不是瘋了,在此檔口,居然邀我相見,你知不知如今有多少人目光盯着我等。”

前幾日,當今聖上早朝退朝之際,忽然昏闕倒地,雖事後正宮內傳出無礙,但亦有密信傳出,聖上如今體魄已大不如前,一時間太子與諸位皇子的之間的氛圍也是凝重了起來。

他景國府身為三皇子黨派盡人皆知,可蜀京上下,卻無人知曉,一貫與景國府不對付的梁致,乃是三皇子的暗手,兩府之間,雖明面不和,可一暗一明之間,可是幫着三皇子平了不少事端。

梁致聽到蕭雲谏的話,擡起來望着他,目中的怒火遮掩不住,他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不是我瘋了,而是蕭大人瘋了吧。你可知,徐将軍府的暗手,我花費多少心血,才将他送到今日的地位,你倒好,僅為了一個女子,就将他當成棄子抛出,以至于徐府之地,再無可掌之處。”

梁致當真是要氣瘋了,徐府那妾室被捉奸于床,他還只當個笑話瞧着,等知道另一人是誰,他哪還笑的出來,更讓他心生惱怒的事,查了幾日,還查到了蕭雲谏頭上,不能解氣不說,還得将其殘留的尾巴,盡數抹去,當真氣煞了他。

世間美人萬千,各有姿色不同,他蕭雲谏怎麽就偏要吊死在這顆歪脖子樹上呢。

蕭雲谏不曾想梁致竟這麽快就能查出是他所為,心驚了片刻,轉念又想起,若是梁致,想來後是應該已經無礙,也就放下醒來,走到桌邊,給自己斟了杯酒,致歉道,“是我疏忽大意,擾了梁兄計劃,該罰,該罰。”

“哼,如今蜀京的局勢瞬息萬變,非是你我能夠掌控,聖上這幾年雖說越發看重三皇子,但太子一日未廢,局勢便一日未明,在新皇未定之前,還是莫要擅動的好。”

此事他做的倉促,未與任何人商議,致使梁致今日怒火,也是理所當然之事,蕭雲谏歇了情緒,對梁致服了軟。

“梁兄教訓的是,蕭某受教了。”

若蕭雲谏硬氣些,與他對幹倒還好。可這般示弱姿态,反而讓梁致怒意無從發洩。

他揚手指了蕭雲谏好幾下,最終頹然放手,沖蕭雲谏揚了酒盞。

蕭雲谏見此,仰頭将杯中酒水盡數飲下,撩了衣擺,坐在了梁致的對側。

連酌數杯之後,梁致盯瞧着手中酒盞,忽然來了一句,“蕭兄,與往前似有不同。”

蕭雲谏聞言,搖頭失笑,沖梁致揚了手中酒盞。

“可否幫我一事。”

“說。”梁致倒是痛快。

“替我尋一助孕的方子,以梁兄花名在外的名頭,想來此事不難。”蕭雲谏也不見外,當即将所請說出。

此話一處,梁致目光投向蕭雲谏,一副狹促姿态,他将酒盞随手丢在桌面上,站起身來,走到蕭雲谏的跟前,擡手拍了拍蕭雲谏的肩膀,語氣悠遠,“既然已有所得,那些不該你染指的東西,又何必死揪着不放,你就不怕到來頭,傷人又傷己。”

說罷,梁致便揚長而去。

蕭雲谏沒有動,許久之後,喃喃低語一聲,“癡念了這許多年,又豈是說放就能放的。”

梁致常年流連歡場,身份又特殊,不過短短半月之餘,一張方子,在蕭雲谏的授意下,夾藏入了徐府,送到了寧鞠衣的跟前。

“雁西,這是在?”這日,蕭雲谏應職回府,一眼就瞧見時雁西坐在他常用的書案處,極認真的書寫着什麽。

他來不及更換官袍,走到桌案之旁,看着雁西手上的簪花小楷,出聲提醒。

雖說他有意放緩了聲音,可仍吓了雁西一跳,手上一抖,筆尖落下的字跡,也扭曲了一下。

不顧好在,雁西提筆提弄的快,只顫了一小筆,還能修飾。

“中秋将近,我離家也月數之餘,雖說來時,蕭大人便已經替我向爹娘報了平安,可都過了這麽久了,我想去幾封信過去,問問爹娘近況,到時候還需得蕭大人般我送到驿站才是。”

既是有求于蕭雲谏,雁西也不藏着捏着,将手邊已經寫完,封好的信封在蕭雲谏眼前晃了晃。

既是家書,蕭雲谏倒不好在旁,繼續窺望,他憐惜的擡手,撫了撫雁西發鬓,這才折去內寝更衣。

将滿身風塵盡數抹去,着一身便服,再次出現雁西前,雁西正在封蠟信封,蕭雲谏也不打擾,等雁西做完擡頭,這才露顏一笑。

雁西抿唇淺笑,以作回應,然後拿起剩餘的幾封信,到了蕭雲谏跟前,把信一遞。

“那就勞煩蕭大人了。”

“不過舉手之勞,哪當得雁西這般客套。”蕭雲谏看也不看,便将信件收入袖中,語氣越發溫和。

“接下來,可有何安排,若是無事,我與雁西問琴一曲如何?”

“嗯,等下怕是不行,阿莓新得了個糕方,我瞧着有趣的很,約了一道試試,待糕點制成,再來賞琴可好。”雁西搖了搖頭,一副為難模樣,蕭雲谏的琴技十分了得,可對她而言,還是糕點的吸引力,更甚一籌。

“好,倒時雁西可得請我也嘗嘗。”雁西這點小心思,哪還能躲過蕭雲谏,他失笑着,點了點頭。

“那是自然。”雁西小雞啄米般的點了點頭,臉上的笑意也明媚了起來,她擡手指了指門口,“蕭大人,那我去了。”

蕭雲谏應了聲,雁西這才歡喜着出了門,去尋許莓了。

待雁西的身影消失與眼前,蕭雲谏臉上笑意,頃刻隐匿,他低頭看了一眼放着信封的袖子,轉身去了書房。

于書房桌後落坐,蕭雲谏這才将袖中信件盡數取出,打量了一番,然後挑出那封寫着俞策名諱的信封。

撕開信頭,将信件取出,目光從上面的小字掃過。

信上雖然除了言及雁西在蜀京所見風采,還有擔心俞策如今處境,問及可好安好,再無其他,卻還是讓蕭雲谏的陰沉了臉色。

他将手中的紙箋随意棄到一邊,将餘下的信箋一一抽出看到,将給時淮和時向晨提及可有俞策一家消息的信箋拿出,其餘再度封存。

提筆抹去信中關于俞策一家的痕跡,喚來居陳,囑咐其送到神筆張,将心中信件臨摹一番,再送去驿站。

居陳領命離去,蕭雲谏盯着被他留下的那封給俞策的信箋,許久,眼中的陰狠一閃而過,他取來蠟燭點燃,眼瞧着信箋焚燒了幹淨,這才微緩了顏色。

他并沒有馬上出去,而是在書房之中,又坐了好一會兒,這才珊珊然出現在別院之中。

“蕭大人,你若在不來,我可就将這芙蓉糕給吃完了。”雁西坐在秋千上,手中撚着塊糕點,沖蕭雲谏打趣道。

“讓雁西久等了,只是剛巧來急事需得處理,若有下次,我定先派人提前通知雁西。”蕭雲谏笑意然然間,便将前事揭了過去,讓雁西也不好再追問什麽。

他走到雁西身側,推了把秋千,這才将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擺碟之上,“這就是雁西說的芙蓉糕?”

“大人嘗嘗,可好吃了。”雁西急聲催促道。

雁西盛情之下,蕭雲谏倒也不好拒絕,他拿起一塊,放在嘴裏輕咬了一口,甜膩膩的味道,頃刻間在嘴裏蔓延,他望着雁西竊笑着的模樣,有些無奈的餘下糕點擱置,

“味道還不錯。”

“阿莓說你不喜食甜,我還不信,如今瞧來,阿莓果然未曾诓騙于我。”瞧着蕭雲谏吐咽不能的模樣,雁西一時間心情大好,向蕭雲谏打着趣,臉上的笑意越發動人。

蕭雲谏見此,也只能笑着附和,目中寵溺。

許莓捧着琴從屋內出來,看到這般場景,不由沖雁西打趣道,“婢子就說公子馬上就會回來吧。”

她見琴擺好,又取了香籠于側,嘴邊的話,亦是未停,“也是托了小姐的福,公子交際寬廣,未得功名之前,茶會酒會不斷,公子出門又不喜帶婢女,婢子與平蝶,每每夜時,才能窺見公子身影,如今小姐來了倒好了,公子下了職,便直奔回府,婢子就這幾月見公子的次數,可抵好些年了。”

這話說的,讓雁西怔愣之餘,又忍不住多瞧了蕭雲谏兩眼。

蕭雲谏被雁西量視的目光,瞧着的有些不自在了,連忙喝止了許莓,“莫要多話。 ”

“是是是,都怪婢子這張嘴。”許莓也不懼,連聲應合之餘,還不望向雁西眨眼示意。

瞧着雁西也生出些不自在了。

蕭雲谏挪席案前,手指撥弄着琴弦,悠揚的樂聲,在院內徜徉,別有一番意味。

一曲終了,蕭雲谏按在琴弦之上,望着雁西,“雁西,可願試試。”

“我不行的。”雁西連忙揮手拒絕道,她第一次摸琴,就被弦給割了條口子,如今雖只記得流了許多血,可卻再也沒有碰過琴。

蕭雲谏沒有開口去勸,瞟了一眼許莓,許莓接到授意,笑着上前,拉着雁西的手臂,“小姐,你就試試,有公子在,你哪需要擔心什麽。”

“這……”雁西還在猶豫,許莓已使足了力道,将她拉下了秋千,跌撞着到了蕭雲谏的跟前。

蕭雲谏站起身來,剎那,雁西越發的手足無措起來,蕭雲谏似沒看到雁西的慌亂,他将雁西推在位上落坐,自己坐于雁西身側,環手将僵直着身體的雁西擁進懷中,握着她的手,撥弄在琴弦之上,靡靡之音驚空而來,似乎也沒有想象的那般難。

雁西來了幾分興致,也認真了幾分。

不過,這般撥來撥去,終是磨散了雁西的性子。

“今日便這般了,再彈下來,我的指尖都麻了。”雁西神色一動,循了個借口,便縮回了手去。

蕭雲谏已借機親近了一番,且好不容易将彼此的距離拉近如此,自不會違了雁西的意,讓雁西厭惡。

他看着雁西起身,坐會秋千之上,這才開口,“戶部的同僚邀我明日過府賞花,他家夫人,想要見一見你,不知雁西可願明日與我一道赴宴。”

出門,雁西眼前一亮,可深一想,自己的身份,似乎并不适合參加這樣宴會,不免又躊躇了些,“我去合适嗎?”

“你是我蕭雲谏認定的,沒有人比你還要合适站在我身側。”蕭雲谏不願聽雁西的半分妄自菲薄,言辭落地生根般,讓人無法不信。

饒是如此,雁西仍是猶豫了好一會兒,這才點頭應道,“我想去看看。”

可一臉的憂心,顯然她并不太肯定自己能勝任于此。

許莓見狀,上前握住雁西的手,“別怕,一切有公子在。”

即便如此,也未能徹底緩解雁西的焦灼。

“待會會有下人引你過女眷那邊,我就在前院不遠,你且放開心去,任意耍玩,有事遣了許莓喚我便是。”蜀京東城,宣揚街上的一座府邸前,蕭雲谏引着雁西過了府門,看着府上迎客的婢從,不放心的一再叮囑。

這模樣瞧着倒是比雁西還要緊張一二,倒是讓雁西一下子就坦然了起來。

“蕭大人,別慌,有你這麽個靠山,難不成我還被人瞧輕了去。”

“一切有我。”蕭雲谏也是被自己給逗笑了,又是囑咐了一句,這才先去了前院。

雁西則随着迎上來的婢子,去了後院。

“這就是蕭大人藏在院裏,連瞧都不願讓人瞧上一眼的美人啊!這姿色身段,當真是羨煞我等。”

“可不是嘛,時小姐這顏色,饒是我一個女人瞧着也心動了幾分,也難怪蕭大人推了我家相公幾次宴請,原來是急着回府赴佳人啊。”

“你們這些個老不正經的,吓着人家小姐,蕭大人可該心疼了。”

雁西一進後院,好幾個花枝招展的身影,就圍了上來,沖着雁西就是一陣打量,啧啧稱贊道,一時間惹的雁西全然不知所措起來,還是在一旁含笑瞧着的一位夫人,瞧見了雁西的窘迫模樣,上前提雁西解了圍。

她拉着雁西到了席間坐下,這才出言安撫,“我們這幾個閑來無事,經常小聚,這聚的多了,也就沒什麽避諱的事了,時小姐習慣了便好。妾身是金主事家的娘子,那幾個剛剛沖着撒潑打诨的,一個是喬娘子,一個是衛娘子,她們的夫君也都是主事,至于其他幾個夫人,也都是戶部任職的閨眷,以後要打的交道可多着呢,你多看着些便是。 ”

她這話才說完,便引得喬娘子一臉不滿迎了上來,“這好話,好人都被你做了,倒襯的我們幾個居心叵測的似的,時小姐,你可別都聽她的。”

瞬是間,又是惹得衆家夫人低笑連連。

這輕松的氛圍,也是讓雁西徹底放松了一起來,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衆人閑聊起來。

也不知誰起的頭,提及到了還未出閣的趣事,衛娘子扯了個話題,卻是問到了雁西身上。

“不知時小姐祖籍何在?”

雁西并沒多想,随意回道,“羊城。”

陪話的一位夫人,面露激動,急忙接話,“這倒是巧了,妾身祖籍也是羊城,只不過幼時便随爹娘來了蜀京,一直也未曾有機會回去看看,不過妾身怎麽記得尚知州膝下并無女兒,難不成是妾身記錯了。”

“你莫不是激動的糊塗了,小姐姓時,與尚知州又有何幹系。”喬娘子翻了下白眼,意有所指的丢了一句。

當即便引的有人詢問,“那小姐令尊是?”

“我爹不過是羊城州學的一個教習而已。”雁西坦然回道。

不曾想,此話一出,衆家夫人瞧雁西的眼神,一下子就變得怪異了起來。

“時小姐,來蜀京這許久了,怎的一直未曾傳出婚訊,我們這些閑的,便是想讨一杯喜酒,也不知何時才能喝上。”金娘子與另兩夫人交彙了下眼神,

“蕭大人是說過,想要迎我過門,只不過,我還未想好。”時雁西再遲鈍,也聽出話裏的不對勁來,神情中的熱切消退,語氣也淡默了起來。

“這還有什麽可想的,若是妾身有時小姐這般運氣,能攀上蕭大人這高枝,別說是夫人了,便是做妾,那可是心甘情願。”雁西的話剛落音,一陰陽怪氣的聲音,就從人群中響起。

雁西望去,只見那夫人冷冷的瞧着自己,一臉妒恨姿态,倒是讓雁西莫名其妙,全然不知自己何時得罪了她。

那夫人話出口,坐在雁西近處的幾個夫人,頓時變了臉色,金夫人連忙開口,“李夫人,你喝醉了。小桃,還不送李夫人先去客廂歇息。”

喚做小桃的婢子,連忙上前,攙了李夫人,就要離席。

可是李夫人哪情願就這麽走了,她一把甩開了小桃,站起身來,沖着雁西冷嘲一聲,“我沒醉,我知道你們是怕我說錯了話,我說了什麽,總比那些個出身微末,卻又自視清高,她還在這情不情願的,沒準啊,侯府老爺可是壓根兒想都沒想過要這兒媳呢。不過是只野雞,也想飛上枝頭,做那鳳凰,我呸。”

李夫人沖着雁西方向吐了口唾沫,露出一副得意張揚的模樣,似乎摸準了雁西不敢對她做些什麽。

“你再說一句試試。”這明晃晃的羞辱,即便雁西的脾氣再好,也忍不住,她站起身來,板着臉,沖李夫人一字一頓道。

“不過是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試圖以□□人的賤胚,還怕人說了不成。 ”李夫人早已豁了出去,還有什麽不敢說的。

“啪!”是可忍孰不可,就算雁西不想惹麻煩,可都被人騎在頭上撒尿了,這還有什麽好忍的,雁西當即快步上前,揚手就是一個巴掌,沖着李夫人的臉上打去。

“你打我,我弄死你這賤人。”李夫人刁鑽跋扈習慣了,還沒遇到個敢反抗的她的,哪裏還忍得住,直接沖上去,擡手就去薅雁西的頭發。

雁西不甘示弱,亦是拳腳相加,一時間場面完全混亂不堪了起來。

“別打了,可別打了。”衆家夫人拉扯着,勸說着,一旁的許莓,瞧着不對勁,連忙起身準備去找蕭雲谏救場。

雁西雖生的嬌俏冶豔,可這手上的力道,卻不是那嬌滴滴,手不着力的閨閣女子。

李夫人養尊處優慣了,細皮嫩肉的,哪裏是雁西的對手,被衆人拉開之際,李夫人發髻散了,臉也腫了,就連衣裳的破了,而雁西僅只是頭發亂了些,臉被扣了幾道抓痕而已。

不過僅是這,也讓金夫人變了臉色,瞧着還在掙紮,試圖沖打過來,嘴裏叫嚣着的李夫人,無語至極。

“她還在閨閣時,便惦記上蕭大人,使了幾次手段,惹得蕭大人嫌棄不說,還把自個人栽了進去,不情不願做了李巡官的夫人,這心裏氣不忿着,自然就瞧你不過眼,此次我未曾給她帖子,誰曾想,她不請自來,擾了我這雅局。”

她伸手提雁西理了理發鬓,言語嫌棄的向雁西解釋,看樣子對這李夫人,也是半點都不待見。

雁西無奈的沖金娘子笑了笑,正待開口安撫一二,一聲急切的呼喚從外傳來,“雁西!”

雁西擡頭,便看到蕭雲谏一臉的焦急,幾步直接沖到自己跟前,她還未反應過來,蕭雲谏已然伸手,一把将她攬入了懷中,肌膚相貼間,蕭雲谏急促的心跳聲,傳遞了過來。

蕭雲谏的懷抱很快,快到容不得雁西主動伸手推開,他便已經主動後退了幾步,目光擔憂在雁西身上打量,再觸及到雁西臉上的抓痕時,很快就染上了怒氣。

“讓我瞧瞧哪裏傷着了。 ”

蕭雲谏小心翼翼的伸出觸碰雁西臉上的紅痕,他扭頭,冷眼瞧着在他進來時,便已經停止叫嚣了李夫人,“是你傷了雁西。”

先前還悍如潑婦的李夫人,這會兒擺出一副柔弱到風吹即倒的姿态,沖着蕭雲谏盈盈一禮,只是在她此刻慘不忍睹的面容之下,只有滑稽。

“蕭大人,那賤婢說你配不上他,我與她争辯了幾句,她竟将我折辱成了這個模樣,蕭大人你可定要為我做主啊!”

“哼,你應該慶幸,我不打女人,不過你既然敢招惹與我,那就由你相公來賠禮道歉。”蕭雲谏一臉冷肅的盯着李夫人,直盯的李夫人頭皮發麻,他丢下一句模棱兩可的話,直接偏頭沖許莓吩咐了一句。

“許莓,你先陪雁西回馬車,剩下的事交給我來處理,我片刻之後就過來。”

沖動過了,這會兒理智也回來了。看着蕭雲谏的隐忍怒氣的模樣,他若真的發怒,以侯府的權勢,李家在蜀京怕也呆不下去了。

雁西到今天這步,也是吃了以權壓人的苦,而其剛剛的仇,她也已經報了,正待開口,試圖勸蕭雲谏莫要在刁難于李夫人。

李夫人極刺耳的聲音,卻是截了雁西的話。

“蕭大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李夫人一臉迷茫的問道,想來全然沒聽懂蕭雲谏話裏的意思。

“還能有什麽意思,欺負了我家小姐,你們可別想安穩着在蜀京呆了。”許莓一臉氣呼呼的沖李夫人嬌叱道,然後挽了雁西的胳膊,“小姐,我們走,不與這晦氣的人呆一處了。”

如此,雁西想說的話,也只能盡數咽了下去,随許莓一道而去。

而等雁西走到,院內的場面,卻并沒有雁西想的那般劍拔弩張。

小桃守在院門口,瞧着雁西身形遠,然後沖院內衆人道了句,“走了。”

頃刻間,院內凝重氣氛瓦崩土解。

就連被揍的慘不忍睹的李夫人,此時也露出一副笑盈盈的模樣。

這院內的所有人,接是一臉恭敬的沖着蕭雲谏行了一禮,“見過公子。”

“公子,奴家這活兒,公子可還滿意。”先前還一臉端莊模樣的金娘子,一臉妖媚之态,沖蕭雲谏的笑了笑,若弱柳扶風的姿态,全然似換了個人一般。

“還不錯,至少沒有出纰漏。”蕭雲谏目光掃到衆人,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直接丢進了金娘子的懷裏。

“這是我們之前說好的,我已經為你們銷了案底,平了案子,待我之後,你們即刻啓程,離開蜀京,從今往後,莫要再踏入蜀京一步,若讓我發現爾等中的一人敢滞留蜀京,哼,若不想拿亂葬場做那埋骨之地,就盡管來試。”

金娘子打開荷包,看着裏面的金條,面露喜色,待聽到蕭雲谏的警告,又鄭重的點了點頭,“公子放心,往後天高地遠,妾身定不會在踏進蜀京一步。”

“公子放心,妾身定不會在踏進蜀京一步。”

“……”其身後衆人,亦是異口同聲的向蕭雲谏保證道。

她們以欺詐為營生,在這蜀京盯上了個富商,本試圖将其所轄産業盡數哄騙了去,未曾料想,富商背後另有高人,将她們的謀算拆穿了不說,還被壓入大獄之中,斷了生路。

就在她們絕望之際,蕭雲谏出現了,只要将今日這出,演像了,舊案不提,還能得一大筆銀子。

這種佯裝之事,對于她們來說,就跟那喝水吃飯似的,手到擒來,至于蜀京嘛,即便蕭雲谏不停,她們也不會在踏進半步。

至于蕭雲谏是何居心,那什麽時小姐可不可憐的,與她們何幹。

“李夫人她……”雁西看蕭雲谏陰沉着臉色出來,不免有些擔心的問道。

蕭雲谏對上雁西,臉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笑意,“此事,我自有分寸,雁西不必擔心。”

蕭雲谏頓了一下,面露遺憾之色,“只是本想讓雁西能開心一下,終究是我的無能,讓雁西受驚了。”

“不關蕭大人的事。”雁西雖然心中郁悶,只覺這蜀京天生就與她命格犯沖,三次出門,兩次都沾了晦氣,唯一的一次,還是在蜀京城外。

她心中雖這般想着,可見蕭雲谏自責模樣,連忙道,“反正這蜀京也沒什麽好玩的,我們還是回去。”

一回府,雖然只能屈在一院之地,但院中所有的人都順着她的意思,雁西自在逍遙的很,不用擔心被人見色起意,也不用忌諱被人已身份論高低。就連侯爺與夫人,除了最初的見了兩面之後,便直接當府上沒她這個人一樣。

除了蕭雲谏信誓旦旦的允諾一直未曾踐言,惹出的風言風語,讓她處境有些尴尬之外,再無什麽不适的地方。

如此一來,被七夕時賞燈勾起的玩樂心思,也是徹底歇了下來。

而這正是蕭雲谏苦心算計所求的,雁西性子活潑,不是那種甘願困于一隅之地的人,既然她不願,那他就只能足夠人讓雁西留下的陰影,忌諱的惡心之事,逼的雁西只能遂了他的意。

至于其他,只要雁西不提,他便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人誰啊?”十月的天,已漸漸轉涼,褪了薄裳,可食的果物,雖少了許多,可又是螃蟹肥美之際,身為侯府世子,蕭雲谏的分例,當然比起其他院裏要多上許多,雁西擔心平蝶一人拿不過來,便與其一道去領了這分例。

二人擡着筐,往院內走回之際,說說笑笑間,忽然間覺得周身的溫度似陰涼了幾分,她驟然擡頭,便見一周身透黑,一臉肅殺之氣的男子,從院內走來。

僅是一對眼,雁西只覺一股悸動慌張從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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