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說罷之後,梁致更是擡手,輕佻的欲去撫摸雁西的臉,“美人如此絕色,不知可願賞光與在下淺酌,賞月,度良宵。”
手還未觸到雁西的面上,便被喻策一把抓住,并往後推搡了幾步,便站在二人之中,将雁西護在身後,怒目瞪向梁致,臉上的怒氣,顯然要壓制不住了,“哪來的登徒子,竟敢在羊城造次。”
“登徒子?還從未有人敢這般稱呼于在下,在下就念着這新奇的份上,勸你一句,這天下,就沒有在下得不到的人或事,你最好讓開些,別擾了在下和美人的雅性。”
梁致說的嚣張至極,可知曉他身份都清楚,梁致說的并沒有錯,他乃蜀帝親封的侯爵,他的爹娘,一個為護蜀國邊土,壯烈而亡;一個為護蜀帝,擋劍而役。
此生,只要梁致不做通敵叛國之事,其他小劣道,蜀國上下,怕是無人敢為難于他。
梁致在蜀京纨绔跋扈慣了,便是三歲小兒見了他,也得避讓百米。可這羊城,天子遠地,怕就是對其聲名有所遠聞,但在他沒自報家門之前,如何能知曉,這可止稚子夜啼的人物,是何模樣。
雁西只覺這人荒唐無禮的緊,說話還讓人摸不着頭腦,恐生了事端,不想與此人過多糾纏,雁西扯了扯喻策的衣裳。
“阿策,想是個外鄉人,不要與他一般見識,我們走。”
喻策雖怒的想到揍梁致一頓出氣,可雁西話都開口了,他自然得聽,握住雁西的手,推開擋路的梁致,意圖就往樓下而去。
還未走到樓梯邊上,幾個膘肥體壯的大漢便擁在了樓梯口,阻攔住了二人的去路。
一回頭,對面的樓梯也是如此,喻策将視線落回梁致身上,只見他倚在桌側,手中端着的正是雁西落下的那碗核桃酪,他拿着調羹在碗裏攪了攪,送到嘴邊,淺品了一口,這才擡頭,對上喻策的視線,舌尖掠過唇紅,一臉回味,慢條斯理道,“在下說過,你們可以走了嗎?”
那是雁西吃過的碗,用過的調羹!他憑什麽……如此亵渎。
喻策終究是少年心性,怒氣‘噌’的就冒了上來,更別提什麽理智了,他松開雁西的手,舉起拳頭,急沖向梁致。
眼瞧着拳頭就要落在了梁致的臉上,折了他的鼻骨,梁致端着碗,頭一歪,身一旋,就避開了去。
“這味道還不錯,不過比起那美人香,卻仍差了點味道。”梁致老神在在,仍不忘往喻策的怒火上添柴加薪。
這般激怒,喻策只覺受了天大的侮辱,他調整姿勢,再度沖梁致捶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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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失了第一次機會,已經沒了靠近梁致可能,原本圍堵在樓梯口的壯漢,盡數沖了過來,将喻策團團圍住,拳腳相加。
喻策雖有一身功夫在身,終歸是雙拳難抵四手,更何況這六七個人,各個身手不凡,這打在喻策身上的,自然比捶在旁人身上的,要多的多。
“阿策,別打了,你們都不要打了。”一旁圍觀的雁西,此刻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連聲呼喚,瞧着沒起什麽作用,一咬牙,竟欲沖了上去。
但才沖出一步,就被人扯了回來。
“美人若是肯求一求在下,亦或者是撒個嬌,是在下倒是可以考慮,讓他們停了下來。”不知何時,梁致竟晃到了雁西身側,自認風流的搖着扇,和雁西搭了話。
雁西猶豫了,明知此人是個登徒子,撒嬌那是萬萬不能的;求人的話,她有些說不出口,可眼瞧着喻策挨打,她又心疼的緊。
雁西咬着下唇,糾結猶豫了少許,再聽到喻策一聲呼痛時,頃刻将所有的顧慮盡數抛之于腦後,她張嘴欲求于梁致。
“公子……”
“殺人了!”
話音起時,也不知道是誰喊了這麽一嗓子,戲場子裏的看衆似瞬間成鳥獸崩離之狀,連熱鬧都不看了,驚呼着倉惶跑離而去。
死人了?
時雁西微張着嘴,怔了好一會兒,腦中才明白這三個字代表的意思,‘噌’的一下,她臉色轉為煞白,手腳疲軟的幾乎撐不住身體的分量,她的眸子茫然四顧,最後落在不遠處唯一一個倒地不起的男子身上。
哪裏還顧得上先前的心思,她顫簌着,不敢置信的望了已經停下打鬥的喻策一眼,然後跌跌撞撞的撲向那人,她癱坐在地,指尖顫顫巍巍的伸向地上男子的鼻翼之下。
鼻息全無,雁西仍不死心的探向他脖頸處的脈門,寂寥無半分跳動,她倉惶惶擡頭,目無焦距的望向喻策方向。
“他,死了。”
喻策臉色瞬間轉為煞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雙手。
剛才的情況實在太過于混亂,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拳頭砸在了誰的身上,更不知道那個人是何時倒在地上的。
腦中混亂的思緒甚至讓喻策忘記了身上的痛意。
一旁悠閑自在的梁致,好像等的就是這一刻一般,他看着喻策呆愣的模樣,饒有趣味的轉了轉尾指上扳指,面上帶漫不經心的笑,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粟。
“在下的人也敢動,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想活了,給我狠狠的打,往死裏打。”
原本已經停住的随從,瞬間從喻策圍了上去,拳打腳踢了起來。
殺人的震撼,讓喻策一時間忘記了反抗,等到醒悟過來,已經被人強壓在了地上,只能舉手招架,再無還手之能。
拳頭砸在肉上面的聲音,終于讓雁西回了神,她手腳并爬向圍毆之處,撕心裂肺的喊着,“別打了,求求你們,別打了。”
雁西拖住其中一個彪形大漢的腿,用力拉扯着,大漢踹蹬了幾下,沒能甩開,惹的那大漢煩了,揚手一個巴掌就沖着雁西扇了過去。
手掌帶着風,扇動了雁西頰側的發絲,卻停在離雁西頰面的毫寸之間,再也動彈不了半分。
“倒是在下疏忽了,這麽大一個美人,怎麽經受得住如此驚吓,罪過!罪過。”梁致握着大漢的手臂,一臉的憐香惜玉。
時雁西這會兒也顧不得旁的了,她一把抓住梁致的衣袖,哀聲請求着,淚珠浸透了長睫“公子,求你,求求你,讓他們別打了,別打他了。”
“美人長泣,梨花一枝春帶雨,真真兒惹人憐愛,只可惜,對在下而言晚了些。”梁致目光無意間瞟到樓下急急而來的時家兄弟,他沖雁西露出一富含深意的笑,淡淡然抛出一句,于此同時,手刀已經砸在了雁西的脖頸上。
‘……晚了些。’時雁西只聽到梁致的尾音在腦中顫了顫,随即眼前一黑,便什麽都不知曉了。
“阿策,不要……”雁西眼瞧着喻策在一條極黑的路越走越遠,眼看就要被黑暗吞噬了,她怎麽叫都叫不應,怎麽追都追不上,急的雁西用盡全身氣力大叫一聲,卻把自己從睡夢中給叫醒了。
她猛然坐起身來,睜開眼睛,望着熟悉的床帳和屋內陳設,長籲了一口氣。
原來只是個夢啊!
幸好,幸好,只是個夢。
雁西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掀開被褥,趿拉着繡鞋,走到桌邊,欲到一杯茶水。
‘砰’門驟然被人踹開,驚的雁西手中的茶壺顫了顫,茶水抖在了桌面上,她側頭,望向門口,只見喻母鐵青着個臉,氣勢洶洶而來,她身邊的餘氏,拉了幾次都沒能拉住喻母,只能拿眼頻頻示意雁西。
雁西這會兒仍餘夢的驚吓中,懵懵然間,沒瞧懂娘親的暗示不說,竟還道了一句,“伯母,你怎麽來了?”
雁西的若無其事,将原本已經瀕臨崩潰的喻母,徹底激怒,她走到雁西跟前,揚手一巴掌就扇在了雁西的臉上。
“都是你這個掃把星,若非為了你,阿策他又何至于傷人性命。如今阿策還在牢獄中受苦,你在這裏給我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當真是我看錯你了。”
喻母的力道極重,時雁西白皙的臉上,五個指頭印瞬間浮現。
可這時,她哪裏還顧得上痛,喻母剛剛的話,不斷在腦中回蕩。
傷人性命?牢獄?
她真的見了阿策,阿策真的殺了人?
那不都只是一場夢嗎?
時雁西不敢相信,滿臉求助的望向餘氏,淚水卻在不自覺間決了堤,“娘,你告訴我,這都不是真的!”
餘氏雖惱與于喻母扇了雁西,可喻母說的也是不争的事實,阿策之所以會傷人性命,有雁西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這一巴掌,是雁西該受的。
可喻母還想再動手,餘氏萬萬不是不會答應的,她拽着喻母,不讓她的拳腳招呼到雁西身上,可面對雁西的問詢,她張了張嘴,嘆了口氣,無言以對。
這都是真的!不是她的夢。
娘親的态度,已經給了雁西答案,雁西手一顫,瓷做的茶壺脫手落在了桌上,傾了身,壺蓋在桌上打着璇兒,然後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沒了壺蓋的遮擋,茶壺的茶水傾落而出,順着桌面,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浸濕了一片。
雁西哪還顧不得這些了,她整個人都抑制不住的哆嗦了起來,她扶着桌面,踉跄着要往外而去,嘴裏喃喃自語着,“我要見阿策,我要去見他。”
她倉惶着,踉跄着就要往門外沖去,餘氏瞧在眼裏,只覺的心錐錐的疼,可她更清楚,不管雁西此刻要做什麽,都只是無用功罷了。
她放開尤在撒潑了喻母,到雁西身側,一把将雁西抱住,“雁西,你,清醒清醒一下。”
“娘,我錯了,是我錯了!嗚嗚嗚……”餘氏溫暖熟悉,而又堅定的懷抱,終于讓雁西空白的腦海,容得進一絲理智,她回抱着餘氏,低聲泣語,盡是懊悔。
“別怕,有爹娘,兄長們在,我們都會幫阿策的。”餘氏輕拍着雁西的背,一字一句安撫着雁西雜亂不堪的心緒。
只是卻沒有告訴她,昨日她被兄長送回來之後,粗略知曉了一番事情經過,便舉家一起去了州衙,希望見一見知州和喻策。
可不管是在哪裏,都吃了閉門羹,後來還是尋了時淮在州衙相熟的大人,這才含含糊糊得知,與雁西起了沖突的那人,來頭不小。
只到底是何身份,卻未能探查而知。
這也就成了她們如今最為擔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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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羊城外的官道上,後陳驅着馬車,緩緩而行,一臉不解的問向車廂內的蕭雲谏,”大人,我們真的就這樣走了?
“必須要走!”蕭雲谏撥了廂簾,回望越發遠去的羊城,淡淡言道,“但是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的,被人求着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