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這麽重要的戒指,如果是影視劇或小說,必然得是主角找到才行,可她不是主角,這也不是小說,她在江裏找了兩天三夜,最終還是司水的二姐幫她找到的。
曾經棄如敝履的,如今卻成了她最重要的寶貝,她不想用“真香”這種略帶調侃的字眼,她更想用“諷刺”,諷刺她欺辱了不修那麽多世,自認愛她至深,卻沒想到,只是被不修的靈體影響她就避蕭然然如蛇蠍,不修又該是怎樣的憎恨厭惡她?
蕭然然的皮膚排斥症……其實是在排斥她吧?
不修對她的厭惡深入靈魂,卻被強行鏡像到蕭然然體內,被她的靈體壓制,被迫喜歡自己最厭惡的人,不修的鏡像無法反抗,只能把自己逼出了皮膚排斥症,就像被強迫吃東西的人,最終得了厭食症。
可即便是得了“厭食症”,不修依然沒能逃脫被靈體和黑能量控制的命運。
不修一邊惡心她,一邊渴望碰觸她,其中的糾結、絕望和痛苦……她根本不敢想象。
折磨太多,痛苦太深,所以想起一切的不修才能走得那麽決絕吧?
對不修來說,那不是灰飛煙滅,那是……解脫。
多麽諷刺,她最不能接受的不修的灰飛煙滅,對不修來說竟是解脫?!
——不修……我……該替你高興嗎?
——可是又有誰……真的喜歡死亡?
她戴上戒指,珍而重之地捂在心口,一刻也沒停,轉身重新回到了那個冬陽暖照的上午,她的不修靠在床頭,淡淡的嗓音像是山谷輕霧。
【襲擊我的是馬也,救我的是蕭然然。】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她在時光中不停往複,就像不修還活着,就在她伸手可及之處。
她無數次悔恨,無數次站在不修面前淚流滿面,當初她為什麽不能像現在這樣遠遠看着不修?只是這樣看着就已經很幸福了不是嗎?為什麽一定要得到?
不修看不到她,按照歷史的軌跡,腳步不停的從她的虛影中穿過,帶起的點點星塵如她落下的淚珠,一顆顆,晶瑩又悲涼。
不修繼續做着早餐午餐晚餐,喝着清淡的竹葉青,看着雲絮飛鳥。
不修繼續陪伴着奶奶,去蕭家,去鄉下,去寫字樓,去三姐家,最後去了那海城的江畔,站在江火繁星下,笑容璀璨,決絕而去。
跟得久了,重複得多了,她閉着眼睛都能知道不修下一個舉動是什麽,也仿佛回到了和不修的靈體融為一體的時候,漸漸感應到了不修的情緒。
不修是……平靜的,從病床上醒來起,一直都是平靜的。
不修得到了救贖,不用再內疚自責,不用再懊悔痛苦,甚至不用再……求而不得,從來沒有真正愛過,又怎麽可能在想起一切之後還愛那個傷害自己的惡魔?
不修用這短短一世,抵消了曾經的無數世,不愛她,也不恨她。
面對算計自己的三姐,不修都能坦然道謝,面對她,不修只當是路人。
她想起不修曾滿懷凄楚的說過的那句話。
【我以為你要說不恨,就像小說裏那樣,不愛也不恨,這好像才是最殘忍的。】
——是啊不修,不愛不恨才是最殘忍的,所以你選擇了不愛我,也不恨我,對嗎?
——我連被你憎恨都不配。
越是深想,越是絕望,她覺得自己就像是殺了別人全家,卻只被別人扇了一耳光就滿懷怨恨的混蛋。
一耳光都忍受不了,還說恨蕭然然,她憑什麽恨?憑什麽?
她竟然在不修決絕赴死的前一刻還那麽傷害她!!
她……
她按了按心口,竟然已經感覺不到痛。
原來痛到極致也是會麻木的,這就是人類卑鄙的自我保護嗎?哪怕她成了時空守護者,跳脫了時間的負累,也還是不能逃脫這卑劣的本性嗎?
——不修啊……不修……我這樣一個卑劣的人,有什麽資格千百萬年地陪你循環往複下去?或許就這樣接受既定的一切,才是我應該做的。
她捂住嘴,鮮血順着指縫滴落,啪嗒,濺在瓷白的地磚,炸開了一朵小小的血花。
不修似有所覺,轉頭看向那瓷磚,猩紅的血跡在不修眼中只是一團空氣,不修什麽也沒看到,默默地轉回頭去,繼續按照既定的軌跡忙碌。
她的眼淚混着鮮血彙集在下巴,一滴滴,浸紅衣衫。
靈體與肉|身的排斥與日俱增,原本她還只是個投射在不修肉|身的鏡像,如今卻成了真實的靈體,鬼上身哪有那麽容易,不匹配的生物波長就像不配型的心髒,就算勉強移植過來,也只會得到強烈的排異。
她必須回去了,回到正常的時間線,求四姐保住不修的軀殼,這是不修留在這世界的最後一點痕跡。
可她不想回去,留着一副沒有魂魄的軀殼有什麽意義?倒不如……就這樣……陪着不修一起……灰飛煙滅。
守着不匹配的身體,不匹配的心髒也會死掉,這是多麽公平的規則?
她竟然……非常期待。
——不修,二姐說,你是替我去死的,是為了我,所以我必須好好活着才對得起你。
——呵呵,你說可不可笑?你是為了天下蒼生慷慨赴死的,跟我有什麽關系?我在你眼裏甚至連蒼生都不算,我死不死,你又怎麽可能在乎?
——不修,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想死了都不幹淨,所以我……我再等等再死。
——你……跑快一點,再快一點,我努力撐久一點,等你徹底跑遠了,我再也追不上了,我再去黃泉路上追你,永遠也追不上地追你。
——不修……我……我……我知道我沒資格說那三個字,我不說出聲,我偷偷在心裏說可以嗎?
——我……愛你,真的……好愛好愛你……
“咳咳……唔……”
猩紅的血開在瓷白的地磚,仿佛黃泉路上的彼岸花,不修的腳步踩過,看不見也感受不到,平靜地一如往常的每一天。
千重域,觀塵鏡前,難得顧家姐妹齊聚一堂,只除了那個還剩半口氣的小五。
不修站在人群中,飄渺的裙裾,如雲的眉眼,仿佛一陣風就能煙消雲散。
大姐正和老婆鬧離婚,心情極度不佳,嫣紅的唇一勾就沒半句好話。
“想死就讓她死好了,咱們費心費力的為她,她倒是滿心滿眼的只有不修,真是花喜鵲尾巴長,呵,她死了我還省份兒心!”
劉夏作為唯一一個能自由出入千重域的家屬,代表劉語冰和許輕岚以及自己,對大姐的發言深表贊同。
“對!就讓她死去吧!就這點兒心理素質還當什麽域尊?連個最普通的空間守護者都不如!還不如我呢!”
劉夏和大姐有積怨,難得竟然附和大姐,三姐也不甘示弱,暫時化幹戈為玉帛,也附和道:“都活了九萬多年了,怎麽還這麽要死要活的?真是越活越回去!等着吧,等她死前最後幾秒再把她提溜出來,死不了就得了。”
二姐是個妻管嚴,劉夏發言後就想婦唱婦随看,誰知被三姐搶了個先,三姐說完她也馬上表态。
“小五被黑能量控制時犯了太多殺孽,如今落得這個下場也是咎由自取,讓她多吃點苦也是應該的,只要看緊了別咽氣就行。”
四姐也道:“你們說得對,小五這邊咱們已經盡力了,她自己非要折騰自己,那就讓她折騰,自己的業債就該自己還,憑什麽她沒事人一樣,不修卻得躲躲藏藏?”
劉夏拉住不修的手,一臉老母親的關切。
“你還好吧?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雖說黑能量已經被幻眼吸走了大半,可剩下的也不是那麽好淨化的,你有什麽不舒服的馬上說,四妹一定想辦法幫你緩解。”
大姐冷哼一聲,對劉夏的暫時統一陣線明顯極為不屑。
“你也知道是四妹想辦法?那你往前湊個什麽勁?裝好人呢?”
劉夏拿眼橫她:“顧、浩、煙!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怎麽?實話都不能說嗎?我懂了,你這是心理不平衡,當初我們豁出去弄死你也要保住二妹,如今我們卻寧願保不修都不管小五,你覺得你不夠重要是吧?”
劉夏一向粗神經,原本還沒想到這一層,大姐這一提醒,她突然就有點兒不是味兒了。
不過在顧家混了這麽久,劉夏也不是白混的,她不朝着自己幹不動的方向集火,直接調轉話頭。
“就憑你這樣,還指望我妹回心轉意?呵,等着吧,我妹要不跟你離,我劉夏随你姓。”
這可真是哪痛朝哪兒踩,大姐立刻變了臉,煙紅色的長發一撩,笑得勾魂奪魄,簡直要命。
“你說的這些,我替你記下了,等将來女兒們長大了,我會讓她們知道她們的媽媽究竟是被誰挑撥的離婚的。”
“誰挑撥了?自己作還怪上我了?”
“要不是看在你是二妹老婆的份上,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捏碎你?”
“吓唬誰呢?有本事你來呀?當我聚福鼎假的?你可未必打得過我!”
“這可是你說的,我今天要不教訓教訓你,我這大姐也不用當了!”
大姐翻手為火,長發翻飛,紅裙獵獵,煙眉秀目淩厲如刀,照着劉夏就招呼了過去!
劉夏也不甘示弱,祭出滿身煞氣,如翻湧的惡浪,朝着大姐迎面硬剛!
二姐三姐四姐見狀,趕緊阻攔。
“老婆,別沖動!”
“都是自家姐妹,有話好好說!”
“大姐!二姐夫!冷靜!!!”
一時間,觀塵鏡前亂作一團。
不修看着她們姐妹打鬧,長睫低垂,淡泊的紅唇微微動了動。
“我回去。”
輕飄飄的一句話,立刻止住了兵荒馬亂。
幾人齊刷刷松開彼此,大姐攏了攏發絲嬌豔依舊,劉夏咳嗽了聲,有點不好意思地挽住二姐的胳膊,三姐吹了吹指甲淡定自若,四姐走到不修跟前,微微笑着。
“你不用理她們的,她們一向就是這樣,整天吵吵鬧鬧的。
至于小五這邊,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同時保住你們了,該做的都做了,她如果還要作,那就讓她作,不會讓她那麽輕易死掉的。
我們絕對不會再勉強你委曲求全,這些年你受得苦我們都看在眼裏,你什麽都不要想,只管做好自己。”
二姐也道:“當初我們也是沒辦法才算計你和小五,小五不是幻眼之體,如果把她置于幻眼下,瞬間就會被灰飛煙滅,只有你能在幻眼之下承受數秒,這數秒足夠幻眼吸取你身上的大部分黑能量,還不至于将你撕裂,至于剩下的部分……如果你和小五一起……”
三姐打斷道:“她不可能跟小五一起的,換成我是她,我砍小五十八段都不解恨!我寧願自己慢慢滌清黑能量,也絕不借助小五的力量!”
劉夏替老婆道:“什麽叫借助小五的力量?這黑能量本來就是小五的,不修才是無辜躺槍的,小五就該協助不修滌清能量,還不能有任何異議!”
四姐點頭:“話是這麽說,可我要是不修,我也不願意見小五。
等把小五救回來,直接封了她的能量扔到小世界吧,她想死随便死,反正沒有能量就沒辦法自爆靈體,死了還會重生,随她折騰,等折騰個幾萬年折騰夠了想開了再放她出來。
不修這邊咱們姐妹護着點就是了,比起小五那個氣死人的,我更喜歡不修,以後不修就是我的六妹妹。”
劉夏:“我也要我也要,這麽乖的六妹妹,我真是撿了大便宜!”
看了眼大姐輕飄飄的眼神,劉夏又補了一句:“我不白要的,我是聚福鼎本體,關鍵時候還能幫着壓一壓黑能量。”
四姐再度看向不修,柔聲道:“你真的不用顧及我們的身份,我們雖然是小五的姐姐,可絕對不會一味偏心她,現在起,我們會把你當成親妹妹看待,你不用委屈自己,等把小五封進小世界,我們就帶你回去。”
不修垂下眼簾,臉上的神色淡淡的,過了很久才開口。
“你們的良苦用心,我都明白的,你們給我看的,也夠多了。她以前是什麽樣的人,因為黑能量受了怎樣的折磨,現在又變成怎樣的人,我都看到了。我說了,我回去,不是玩笑,我真的都明白。”
顧家姐妹互相對視了一眼,卻并沒有借坡下驢。
三姐道:“你可能不太明白,劉夏跟大姐确實有仇,打架很正常,并不是故意鬧你。”
劉夏冷哼:“顧浩煙得罪的人可多了,又不止我一個人想揍她,你也想,小五也想,幹嘛只揪着我一個人?”
大姐道:“好人不易做,我就知道我操碎了心也落不到好。”
三姐對大姐道:“你該學學四妹,她可是處處都是好人,就算做了缺德事兒,有你在前面集火,她也能安然無恙。”
劉夏贊同道:“确實,當初可是四妹把我送到我老婆手裏折磨了幾天幾夜!事後還假裝不知道?!真會裝!”
四姐被指摘也不計較,轉而笑着看向不修。
“看到了嗎?大姐性急,做事雖然穩妥,可方法總是不大好,我輔助大姐,總也會做錯事,這不就把親姐妹都得罪了?
不過得罪了就得罪了,至少我們的初衷是好的,結果也是好的,就算被埋怨被憎恨,我們也認了。”
劉夏啧舌:“四妹又在裝好人了,誰埋怨了?誰憎恨了?別文绉绉的瞎拽詞,我們閑得打架不行嗎?”
大姐點頭,“嗯,确實是閑的,小五都快翹辮子了,咱們還在這兒閑得打架。”
二姐插嘴道:“不修不是說了要回去嗎?小五不會有事的。”
四姐道:“不要再提不修回去這件事,小五不關起來,不修是不會回去的。”
看着她們姐妹東一句西一句的,不修不明白她們的用意嗎?不修明白。
她知道她們不會讓顧夙夜灰飛煙滅,她也知道她們是在婉轉地向她表達,不管她回不回去,她們都不會責怪她,她們會用她們自己的方法阻止顧夙夜,她們不會讓她受委屈。
她們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還是這又是一個深谙人心的圈套?
不管是什麽,她都不在意。
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有自己想說的話,她是自己想回去的。
沒有死在幻眼下,她就知道自己死不了了,那麽該面對的,就去面對吧。
顧夙夜的靈體被強行召回時,顧夙夜剛吐完血,她掙紮着想擺脫幾個姐姐的桎梏,卻還是被強行按進了四姐早就準備好的備用身體裏。
“你們就算救了我也沒用!我想死誰也攔不住!”
剛剛被塞回身體,靈體還沒适應,她看不見也聽不清,感覺有人按住了她,她回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一聲還沒落下,她這邊也适應了,灰蒙蒙的眼前緩緩浮現了熟悉的身影,還有那泛紅的巴掌印。
不修回到了自己的身體,沾血的衣服還沒來的及換,又挨了她一巴掌。
顧夙夜舉着作孽的手,怔怔地望着不修,好半天才慢慢撐身起來,指尖輕輕撫上不修的臉,聲音木讷的像個傻子。
“活……的?”
不修面不改色地拍開她的手,擦了下被她碰觸過的臉。
“我來,只是看不慣你拿着我的身體要死要活的。現在,你想死就去死,用你自己的身體死。”
顧夙夜還不轉睛地呆望着她,被拍的手還舉着,像是聽不懂她說的話似的,一個字都沒說。
不修轉過身去,淡淡道:“咱們之間的恩怨,就此了結了,從今往後,各不相幹,也再也不要見面了。”
說罷,不修開門出了房間。
顧家姐妹都自覺地聚集在一樓客廳,看她從二樓款步下來,親切地圍上來,這個問她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那個問她渴不渴?餓不餓?再一個問她,是要留在這兒?還是換個世界住住?
四妹問:“你想回蕭家嗎?我可以讓你以蕭然然的身份回去。”
不修望着她,眉眼清潤,幹淨的一望到底。
“我的确該給他們養老送終,可是不用了,他們真正的女兒,并不是我,我應該去陪奶奶。”
她的意思,大家都懂,她雖然鏡像到了蕭然然身上,被蕭家夫婦寵大,可她是鸠占鵲巢,顧夙夜才是他們的女兒,養老送終也該顧夙夜去才對。
這并不是假的,是真的,蕭然然的肉|身的确是顧夙夜的轉世,有着蕭家夫婦的DNA,顧夙夜原本的身體早就被黑能量侵蝕的殘破不堪,轉世成蕭然然的時候,直接就棄了。
如今,蕭然然的肉|身雖然也沒了,可欠蕭家夫婦的一世親子緣還是要還的。
四姐颌首道:“那好,我開車送你過去。”
衆人都知道,顧夙夜在樓上,不修不可能留下吃飯,也就沒開那個口。
四姐去拿車鑰匙,不修先行一步走到門口,手剛攥上門把手,身後突然氣流湧動,她只來得及看到一點星塵浮動,下一秒就被抱了個滿懷,再一秒,眼前黑了,她被瞬移到了熟悉的一室一廳小公寓,空蕩的房間積滿灰塵。
“不修……不修……不修……”
背後的人緊緊摟着她,哽咽聲混着串串眼淚,滴在她的後頸。
不修眸中流光劃過,低聲道:“放開我。”
“讓我抱你一會兒,就一會兒……求求你……”
曾幾何時……這個人竟然能對她說出“求”這個字……
不修閉了閉眼,忍着眼角的脹熱,又說了一遍。
“放開我。”
背後的人不再說話,只不斷收緊胳膊,死死摟着她,整個人貼在她的後背,像是怕她跑掉似的,不留一絲縫隙。
後頸的潮濕不斷蔓延,不修的手垂在身側,指尖微蜷,低聲道:“我身上還有黑能量,你再不放開,我不保證自己會對你做出什麽。”
背後的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抽噎着吐字不清。
“你就是殺了我,我也心甘情願。”
不修忍了忍道:“我數三聲數,再不放開,後果自負。”
回應她的是收得更緊的胳膊。
“三。”
“二。”
“一……”
最後一個“一”字出口,不修突然轉身,推着顧夙夜猛地向後倒去!
呼咚!
顧夙夜重重摔在地上,灰塵揚起,嗆得她忍不住咳嗽。
“咳咳……唔!”
不修死死按着她的肩膀,不等她緩過那口氣,滾燙的唇已堵住了她的呼吸。
那吻熾烈又急切,像是渴了千萬年的沙漠囚徒,每一個呼吸的轉換都恨不得省略!
顧夙夜眼角逼出了熱淚,她不敢相信這是不修,這是那個恨她入骨的不修?
不修的力氣大得驚人,黑能量在她體內翻湧,她壓抑了太久太久,久得稍一破開缺口便決堤狂湧,眨眼便将她的理智全數淹沒!
她究竟是加害人蕭然然?還是受害人不修?這一刻,她自己都弄不清楚了。
她只知道蕭然然的情緒掌控了自己,讓她無法掙脫,讓她瘋狂地想要擁抱眼前的女人。
明明顧夙夜現在頂着和蕭然然一模一樣的臉,那個自己用了二十多年的臉,為什麽怎麽看都看不夠?
明明心裏有個聲音在吶喊,你該恨這個女人,她曾經那樣欺辱過你!殺過你一次又一次!為什麽還是這麽想靠近?
前世今生,究竟哪個影響更大?前世的仇恨該不該帶到這一世?這一世造成的傷害是不是能用前世做借口來抵消?到底她欠顧夙夜?還是顧夙夜欠她?明知道一切都是黑能量的錯,到底應該怨恨?還是應該理解?
太多問題在腦海交戰,不修顧不上也管不了,這一刻,不管她的靈魂是誰,也不管什麽鏡像本體,更不管什麽黑能量,她就是蕭然然!
她真真切切的愛了這個女人那麽多年,為了她努力考學,為了她苦學廚藝,為了抵抗不斷侵蝕的黑能量,愛她愛得掏心掏肺,恨不得把自己的骨頭都折斷送到她面前,只要她能真心實意地對自己笑一笑,其他什麽都不重要!
如今這女人就在她的面前,這樣樣緊緊地抱着她,還說着那樣可憐的話,她怎麽可能抵抗得住?!
不修的胸口血液澎湃,每一根神經都在偾張,她把刻骨的思念付諸行動,再也沒有餘力兼顧其他。
“顧夙夜……顧夙夜!”
那麽多年的呼喚終于有了真切的回應,她愛的人啜泣着摟着她,毫無保留地綻放自己,她的心髒在狂跳!整個腦袋都在轟鳴!
“我愛你,顧夙夜,我愛你!”
原以為再也不可能說出口的話,終于說了出來,眼淚濡濕了睫毛,她像是一下子走了千百萬世,身心都迸發到了極致,終于疲憊地趴俯在了顧夙夜身上。
汗津津的臉頰,浸濕的發梢,熏紅的眼尾沾着溫熱的淚,她微張着嘴沉促地喘着,脹紅的唇瓣飽滿的仿佛輕輕一按就會破掉。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子像極了被欺負的人,根本不像欺負了別人。
顧夙夜輕輕摟着她,呼吸從劇烈到緩緩平息,歪頭看着懷裏的不修。
那樣熱烈的不修,讓她不敢相信,更是受寵若驚,她只偷偷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
不修那紅透的眼尾,簡直像是撓人的鈎子,勾得她心癢難耐。
她忍不住想反撲,可想到自己被不修的靈體影響時,非常排斥被深入觸碰,她又忍住了。
不修不喜歡,她……她……她不敢。
就這樣吧,只要不修高興,上下都無所謂,這已經美得她做夢都不敢想了,她甚至都不敢閉眼,就怕再睜開,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場幻夢,是她瀕死之際的美麗臆想。
午後的陽光透窗撒落,斑駁在鋪滿灰塵的地磚,茶幾上是早已幹涸的玻璃杯,沙發歪着不修總是抱着看電視的抱枕,除了那灰蒙蒙的塵土,屋裏的一切都還是她們當初離開的樣子。
她親了親不修濕潤的額頭,撲鼻的馨香是她最愛的味道。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了,對,正文完結了。
番外……我就寫一個吧,如果有人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