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顧夙夜失蹤了。
這消息眨眼就傳遍了互聯網,最初還只有寥寥幾人報警,半個小時後,一大波報警電話差點沒擠爆110專線。
物業身負重望,敲響了顧夙夜的家門,敲了很久都沒人應。
劉藝時雯他們跑到了小區,堵在她家門口輪番給她打電話,電話鈴從公寓裏傳了出來,沒有人接。
失蹤時間太短,警方原本是不予立案的,可顧夙夜的情況特殊,社會影響又大,警察很快就上了門,并在物業協助下打開了公寓門。
一開門,血腥氣就撲面而來,警察的神經瞬間繃緊,保安更是吓得額頭都冒了汗。
慘白的月光透過大開的窗戶落在客廳,輝映着地上星星點點的血跡,血跡從卧室一路滴答到客廳窗前,窗框上還有清晰的血手印,已經幹涸。
警察按開客廳頂燈仔細搜查了一圈,除了血跡,整間公寓空空蕩蕩,半個人也沒有。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案發地點在卧室,卧室有大片血跡,床上地上甚至桌上都是,正常人流這麽多血,不死也差不多了。
警方迅速調取了監控,并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人,也沒有拍到顧夙夜離開,顧夙夜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一點痕跡都沒有。
這下,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之前還懷疑她想紅想瘋了的人,這會兒集體閉了嘴,只有個別還在蹦跶。
【顧老師不會死了吧?】
【別瞎說,肯定不會的!】
【那麽多血啊,我的天啊!原來她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們都誤會她了。】
【你就你,別捎帶我,我一直都相信她的。】
【憑空消失是不可能的,她不會被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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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胡說,閉嘴!】
【那棟樓所有的人都可疑!說不定就是其中一個幹的!快挨家挨戶搜查呀!說不定還有救!】
【為什麽好人就是不長命呢?我好想哭,真的好難過。】
【我已經哭了,昨晚哭了一夜,現在想起來還難受。這麽優秀的一個人,還長得這麽漂亮,人又這麽好,為什麽要遭遇這種事?我真的好喜歡她,好喜歡好喜歡,我不追星我就追她,為什麽讓她遇到這種事?我不相信她已經遇害了,我不信!】
【害,說不定這就是她的另一個噱頭,想紅想瘋了呗。】
【樓上的滾!人渣!已經舉報!】
【我也舉報了,真惡心這種鍵盤俠,都這種時候了還惡意揣測別人!】
【舉報+1】
【舉報+123456789】
原本已經安靜了一段時間的小區門口,很快湧來了一大批人,有直播界的同行,有自媒體,有記者,還有很多普通網友。
随着時間的推移,很多網友表示,寧願這只是一個博眼球的噱頭,希望顧夙夜平安無事。
【不要再叫她顧夙夜了,她不是已經申請改回原名了嗎?她叫顧不修,她每晚開場白都要重複一遍,她一定很想讓咱們記住這個名字。】
【我又想哭了,她的身份證都還沒下來呢,人就沒了。】
【別這麽悲觀,也許還活着呢?】
【不是有醫學專業博主分析過了嗎?一下子流了這麽多血,根本不可能存活。】
【希望那是兩個人的血。】
【希望是三個人的。】
【不管幾個人的,我只希望她還活着。】
【顧不修,我們記住你的名字了,請你一定要平安無事!】
就在大家創建祈福超話,不停刷廣場保佑她平安時,警方突然傳來消息,經DNA鑒定,那些血并不是顧夙夜的。
不是顧夙夜的?!那是誰的??
所有人都懵逼了,雖然有個別人也在祈禱那血不是顧夙夜的,可實際并沒有多少人真的相信,現在乍一聽到這樣的結果,怎麽可能不震驚?
然而警方并沒有透露血的來源,只說此案還在進一步調查中。
血不是顧夙夜的,那她存活的可能性就呈幾何倍增長,全網都在期待着她還活着的消息。
而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時間回溯到那天晚上。
那晚,七點多鐘,顧夙夜正為八點的網課做準備,突然聽到一聲奇怪的鈴铛碎裂聲,周圍瞬間安靜下來,像是進入了另一個次元,安靜的有些詭異。
屋裏的燈開始閃動,直播自動中斷,她拿起手機站起身,想去看一下電閘。
頸邊突然一涼,一只蒼白的手蹭過她的肩膀,順着她的手臂蛇一樣攀上她的手腕,與她十指相扣,又帶着她的手彎曲到她的小腹,連同她的手臂一起摟緊了她的腰肢。
另一只手也伸了出來,蒼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指,無遮無攔地摸上了她的臉,順着她涼白的臉頰,滑到了她修長的天鵝頸,在她繃緊的頸筋流連了片刻,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
“寧願給那麽多陌生人看……都不去醫院看我……你這樣……我真的……很不高興。”
蕭然然的臉自身後貼來,冰涼的臉頰冷得刺骨,連噴灑的呼吸都是透着寒意的,她沙啞的嗓音與記憶深處的聲音重疊,顧夙夜控制不住的戰栗,難以言喻的恐懼自靈魂深處湧出,她的手抖得根本使不上力氣,手機當啷掉在了地上。
【我真的……很不高興。】
這曾是蕭然然的口頭禪。
高二的那個秋天,曾被她當做最幸運的時期,奶奶的手術順利完成,她又找到了一份時薪不菲的家教,一切都充滿了希望。
聘請她的人,就是蕭然然。
蕭然然漂亮又聰明,對她非常好,尤其是在金錢上的慷慨讓她非常感激,可感激歸感激,她始終沒辦法喜歡蕭然然。
那時的她并不知道原因,只知道每次見到蕭然然,哪怕陽光再怎麽明媚,她都有種渾身冰涼的錯覺,尤其當蕭然然目不轉睛看着她的時候,即便是帶着笑的,她都像是被毒蛇盯上,渾身難受。
與蕭然然的肢體接觸就更不用說了,隔着衣服都讓她不舒服,一旦皮膚相觸,無論是牽手還是摸臉,都像是被黏蟲爬過一樣,惡心的她幾乎嘔吐。
她一度非常厭惡這樣的自己,認為自己是因為妒忌蕭然然才會這樣,是品德敗壞且不可理喻的。
她一直努力調整自己的心态,至少不能在蕭然然面前顯露出來。
蕭然然在她接受家教後不久就轉到了她的學校,還是跳級轉的,原本低她一屆,跳過來後就跟她同班。她們每天同進同出,日子久了,她雖然還是會不舒服,卻也習慣了不少。
蕭然然對她是真的好,好吃的好用的都先拿給她,下雨天專門送她回家,她感冒了還親手熬蔥核小米湯給她驅寒。
可蕭然然的好卻只對她一個人,對其他人,甚至是老師,蕭然然都不怎麽理會,也不會笑。
同學們都說蕭然然的脾氣很差,她原本還不覺得,直到親眼看見蕭然然把一個找她請教問題的男生推到地上,她才信了。
蕭然然的占有欲很強,哪怕她只是她的家教,最多也就是朋友,蕭然然都要給她立規矩。
【你是我的家教,你這樣随随便便教別人,我真的很不高興。】
她理解蕭然然花了巨額的家教費,不想看到別人免費也能得到同樣教導的心态,之後就盡量不再給同學講題。
可只是不講題還不夠,蕭然然還不喜歡她和其他同學接觸,不管是挽着胳膊一起上廁所去小賣部,還是和同學開玩笑打鬧,甚至連上體育課和同學互相按着腳做仰卧起坐她都不能接受。
她跟蕭然然解釋過,這是同學之間的正常交往,讓她別那麽孩子氣,可蕭然然不聽,每次都會把場面鬧得很難堪,次數多了,她也很煩,有次忍不住語氣不太好。
【我是你家教,不是你奴隸!你管得也太寬了!】
蕭然然當時看她的眼神,像是憤怒,像是悲傷,像是憎恨,又像是嫉妒,還有瘋狂的歇斯底裏在裏面,吓得她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她以為蕭然然會發飙,像之前每一次發脾氣一樣,不是摔凳子踹課桌就是踢打親近她的同學。
然而沒有,蕭然然盯了她很久,眸底的瘋狂漸漸散去。
【你這樣……我很不高興,如果再有下次,我不一定能控制住自己,你最好不要試。】
這算什麽?威脅她嗎?
十幾歲的年紀正是叛逆的時候,蕭然然的威脅就像是一只白蟻,悄無聲息地在她心頭蛀出了一道裂痕。
她艱難地告訴蕭然然,如果她再這麽不可理喻,她就不做她的家教了。
蕭然然确實收斂了一段時間,可并沒有堅持多久。
那天聖誕節,隔壁班男生托人把一個蘋果偷偷放在她的課桌,她去辦公室抱作業并不知情,等回來時,幫忙遞蘋果的女生被她一巴掌扇的滿鼻子竄血,吓得又哭又叫。
她抱着厚墩墩的作業本站在教室門口,看着鬧哄哄的教室,心底的縫隙一點點加大,幾乎快要支撐不住。
沒有人敢阻攔瘋狗一樣的蕭然然,蕭然然就那樣揪着那個滿臉是血的女生揪到了隔壁班,猛地推了進去。
女生撞到課桌,鼻血眼淚甩到了課本上,吓得前排同學趕緊躲到一邊,課桌歪到過道,叮呤咣啷,一片人仰馬翻。
蕭然然讓那女生指出送蘋果的男生,女生實在怕極了,就指給了她看。
蕭然然是從後門揪人出來的,等她放下作業本從前門趕過來,蕭然然已經舉着板凳砸得那男生頭破血流。
看着男生蜷縮在地上,滿嘴血地吐出半顆牙齒時,她心底的堤壩再也支撐不住,轟然倒塌。
【蕭然然,你太過分了!】
她不會罵人,也從沒學過怎麽罵人,她以為這句話已經是自己憤怒的極致了,後來才知道,這根本不值一提。
當晚她就給蕭然然的母親打了電話,辭掉了家教,也不關心被警察帶走的蕭然然會不會受到懲罰,就算會,那也是她應得的,不會,才是對受傷的兩名同學的不公平。
蕭然然第二天就回來上課了,沒事人一樣繼續找她說話,還說不接受她的辭職。
【接不接受是你的事,辭不辭是我的事,從今天起,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請你不要再靠近我。】
蕭然然當時的表情很受傷,泫然欲泣的,她忍不住有些心軟,可到底也沒說出原諒的話,她實在沒資格替那些受傷害的同學原諒。
不過她還是說了有回轉餘地的話。
【你回去好好反思一下,等真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再來找我。】
蕭然然還真反思了兩天,然後告訴她自己錯了,自己不該随便打人。
她讓蕭然然給受傷的同學道歉,蕭然然也去了,似乎真的在悔改。
可這悔改只持續了不到一個禮拜,蕭然然又打人了,這次比上次還嚴重,直接打的那個男生進了ICU!而起因僅僅是因為那男生說她長的漂亮,自己找女朋友就要找她這樣的。
接二連三發生這樣的事,學校的風言風語越來越多,她就算再怎麽遲鈍也察覺到了蕭然然對她的感情不太正常。
蕭然然也不藏着掖着,大家都傳開了,她就當着全班同學的面跋扈地宣布。
【顧不修是我老婆,誰以後再敢打她的主意,呵呵……這麽多前車之鑒,自己掂量。】
她覺得不可思議,蕭然然怎麽能大言不慚地說出這樣的話?她要早戀是她的事,幹嘛扯上她?而且,什麽老婆?她答應了嗎?她不喜歡女人,她不是同性|戀!
蕭然然再度打人的事都還沒算清楚,又說出這樣的話,她當時氣的手都握不住筆,腦袋嗡嗡了半天才想起來反駁,可已經晚了,老師進來上課了。
那之後,她曾無數次當衆表明過自己和蕭然然不是那種關系,可錯過了最佳反駁時機,再怎麽解釋都像是欲蓋彌彰,同學們開始疏遠她,既是因為怕蕭然然,也是因為對她們關系的誤解。
被孤立的感覺并不好受,好在很快就到了高三,大家的注意力漸漸集中在了學習上,其他的都不那麽重要了。
她依然不理睬蕭然然,除了上課就是在刷題,沒再去找兼職,之前給蕭然然當家教賺的錢,節省着用,差不多可以撐到高中畢業。
蕭然然對于她的冷漠并不生氣,反倒因為她不再和其他同學接觸感到高興。
她不理蕭然然,蕭然然就每天像個小尾巴似的黏着她,像以前一樣該說說該笑笑,有時候實在太煩,她忍無可忍就會狠狠瞪蕭然然一眼。
蕭然然通常會樂不可支,好像很喜歡她瞪她似的,不過一般她瞪了蕭然然之後,蕭然然就會收斂,只不過并不學習,而是趴在桌上看她學習,或者幹脆睡覺。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就到了高三下學期,高考開始了倒計時。
那晚就像平常的每一個晚上,奶奶正在廚房收拾碗筷,她趴在吃飯的折疊小桌子上刷題,奶奶就那麽毫無預兆地躺在了地上。
這是奶奶手術後第一次出現問題,她慌得六神無主,能想到的求救對象只有劉建輝。
劉建輝正在上夜班,借了廠裏的車飛快趕了過來,拉着奶奶就去了醫院。
醫生說,這是藥物催發的心梗,原本奶奶就有三高,術後服用的藥物雖然能抑制新移植|器官的排異反應,卻有根據不同人的體質可能會增加血液濃度,而奶奶就是倒黴的那種體質。
換而言之,奶奶維持身體機能的藥,不吃會器官排異,吃了會心梗,怎麽樣都不得善終。
她問醫生有沒有折中的法子?好不容易奶奶才做完手術,她接受不了再失去奶奶。
醫生說法子是有,只是……得換極為昂貴的藥,一般家庭負擔不起。
一般家庭負擔不起?她們連一般家庭都不算……
奶奶因為搶救的及時脫離了危險,她該高興的,卻絕望地坐在走廊藍色的塑料椅上捂臉啜泣。
劉建輝陪她坐着,滿是溝壑的臉上挂滿了愁緒。
劉建輝從小看着她長大,在她心裏和父親沒什麽區別,她哭着哭着就靠在了劉建輝肩膀,在這絕望中汲取着親人的溫暖。
劉建輝攬着她,輕輕拍着,強忍老淚說着安慰的話。
【老話說得好,只要還有一口氣就還能撲騰,咱們一塊兒想辦法,再難的事兒總能邁過去。】
【這不我還有房子嗎?不行就把我的房子也賣了,反正小藝是女娃,将來結婚有沒有房子都行。】
【咱們擰成一股繩,一塊兒賺錢供你奶奶,我就不信供不上!】
這不是空口虛話,這是劉建輝的真心話,當初劉建輝就讓她們搬去他家住的,是奶奶怕麻煩人家,沒答應。
可即便沒住在劉建輝家,劉建輝也隔三差五地喊她們過去吃飯,還時不常地買了肉蛋米面的送過來,就連廠子發福利的蘋果橘子什麽的也都會分一半給她們。
劉建輝的老婆死得早,所有心思都在女兒身上,不只是劉藝,他也早拿她當了女兒。
她聽着劉建輝的話,心底的絕望真的散去不少。
是啊,只要人還活着就有希望,她再三個月就畢業了,她可以多做幾份兼職,一定能供上奶奶的。
【謝謝叔。】
她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擦幹眼淚剛想從劉建輝肩膀上起來,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沒等她看清是誰,就見一道人影沖來,劉建輝被掼着脖子猛地帶翻在地,原本攬在她肩膀的胳膊砰地撞在了白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