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共生鈴的丢失吓壞了喬桂琴夫妻,他們趕緊聯絡了顧縛槿,待問清楚不要緊後,這才松了口氣。
顧夙夜當晚就搬回了自己的老宅,喬桂琴夫妻明白她這是暫時不想看到他們,表示理解,也沒敢提議裝修房子之類侮辱人的話,只能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寶貝女兒跟着顧夙夜,搬進了那個在他們看來比豬窩也不差多少的筒子樓。
作為獨生女,家庭條件又這麽好,他們從沒想過讓女兒離開自己,哪怕是讀大學,蕭然然都沒有住過校,蕭然然不想留學,他們輕易就答應了,也是因為舍不得女兒離開。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從小到大,蕭然然幾乎沒外宿過,零星的幾次也是因為畢業旅行之類推不掉的活動。
蕭然然走的第一個晚上,喬桂琴輾轉反側,蕭慶陽的安慰都不管用。
而同一時間的筒子樓,顧夙夜和蕭然然實在太累了,進門随便換了床單被罩就倒下了,一口氣睡到日上三竿,直到對門的劉建輝敲門喊她們吃飯。
吃完飯,兩人也差不多清醒了,可也顧不上談一談,顧夙夜就陪着劉藝、劉建輝打了一下午的麻将。
當然,還有蕭然然。
劉建輝沒什麽愛好,就愛這一口,可平時又要上班又要照顧女兒,實在顧不上,難得調休一天,顧夙夜來得正是時候,可不就了和劉藝一拍即合。
兩人好好孝順了一把,蕭然然雖是陪孝,難得竟也玩得挺高興。
他們一直玩到七點多才收攤,顧夙夜和劉建輝一塊兒去做飯,剩下不會做飯的大小姐和不方便做飯的劉藝。
顧夙夜這邊洗着菜,嘩啦啦的水聲掩蓋了說話聲,再加上壓低了嗓音,哪怕房子再怎麽不隔音,也聽不到廚房的談話。
劉建輝這才放心地低聲問道:“你怎麽結得這麽急?之前就想問你,可你也沒空跟我說,這會兒能說說不?”
顧夙夜知道早晚他都是要問的,笑着道:“當然是一時沖動了。”
“一時沖動?”
“嗯,我占了人家便宜,當然得負責。”
“你占了人家便宜?”劉建輝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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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夙夜笑道:“叔,你今天屬鹦鹉的嗎?怎麽還學起舌了?”
劉建輝眼神撲閃着,低下頭想了片刻,還是覺得心裏不牢穩,他擡頭又問:“你不會是為了給小藝治病才嫁給她的吧?”
“叔,你是看不起我呢?還是把我想成聖母了?我像是那種需要賣自己才能籌到錢的人嗎?還是你覺得我會為了小藝出賣自己後半輩子的幸福?”
劉建輝勉強笑了下,顯然還是不太信。
“真不是為了小藝?”
“肯定不是。”
“那你是真喜歡那個大小姐?”
“她年輕漂亮又只能跟我在一起,還家財萬貫,我當然喜歡。”
劉建輝小聲道:“我可聽說她的脾氣不太好。”
顧夙夜隔着廚房內窗看了眼客廳裏的蕭然然,眸光帶着放松下來的柔軟。
“脾氣是不怎麽好,不過挺可愛的,而且她也撓不到我。”
劉建輝被她的形容逗笑了,“什麽撓不撓的,你當她是貓呢?”
“差不多吧。”
顧夙夜關掉水龍頭,連菜帶菜筐對着池子甩了甩,轉頭認真的看着劉建輝。
“叔,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放心吧,我是真喜歡她才結婚的,雖然因為一些事情把原本的節奏加快了很多,可就算沒有這些事,我早晚也是會跟她結婚的。”
劉建輝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終于抿緊嘴唇重重點了下頭。
“行,我信你,可有一條叔得提前跟你說,你呀,不是沒娘家人的,你還有叔,還有小藝,他們家要真敢欺負你,叔豁出去蹲大牢也要給你撐腰!”
顧夙夜目不轉睛看着劉建輝,突然歪頭靠在他的肩上,心底軟得一塌糊塗。
雖然是沒有血緣的鄰居,可她從小就沒有父親,在她心裏,一直照顧着她和奶奶的劉建輝就和父親一樣,而小藝就像她的親妹妹。
劉建輝顯然不能适應孩子的突然親密,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像所有老父親一樣,帶着中國式家長的腼腆,笨拙地拍了拍顧夙夜的背。
“行了,別矯情了,咱趕緊做飯,眼瞅着都八點了。”
“好。”
顧夙夜閉了閉微微脹熱的眼,再睜開,眼底的那絲流露已沉澱了下去,厚墩墩積攢在了心裏,親情從來都是細無聲的,不需要多麽壯烈的表達,卻比任何感情都要來的濃沉。
兩人這邊忙碌着做着飯,客廳的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時也找不到什麽話題可聊。
還是蕭然然先開了口。
“事故處理的還滿意嗎?”
劉藝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蕭然然是項目負責人。
“挺好的,責任人公開道歉了,也辭退了,醫療費全包,還賠付了營養費和精神損失費,每個月給不少誤工費,還給買了養老保險也醫保,就算我不工作,後半輩子也不用愁了。”
蕭然然點了下頭,又道:“有什麽要求還可以再提。”
“沒了,真沒了,再沒有這麽好了。”
只是有了基本的生活保證就是好了嗎?
蕭然然看了眼輪椅上的劉藝,她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卻只能蜷縮在輪椅上,面對日漸萎縮的雙腿無能為力,再怎麽痛苦也沒人能代替。
作為陌生人的她都能想象到那種痛苦,何況和劉藝一起長大的顧夙夜,顧夙夜當時應該……很痛苦吧,最好的朋友倒在血泊中成了廢人,連基本的醫療保證都沒有,她當時一定恨透了始作俑者的……她吧?
雖然她真的一無所知,可畢竟是項目負責人。
比起顧夙夜對她的諒解,當初她可是真的因為吳凱濤遷怒過顧夙夜的。
所以顧夙夜是真的很好,溫柔又強大,還有一顆善良又包容的心。
可自己有什麽呢?雖然不壞,但也算不上善良。雖然稱不上刁蠻,但也足夠任性。自己還間接害了她的朋友,自己的家人也騙了她。
這算是騙婚吧?顧夙夜會跟她離婚嗎?
蕭然然垂着眼簾,十指相扣,互相把捏着,發絲垂落臉側,随着窗縫小風微微起伏,她順風望去,看到了破舊的木窗裂開半指寬的縫隙。
幾十年的老筒子樓,常年不修繕,沒問題才奇怪。
——為什麽不換個窗戶呢?這才能花多少錢?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能問出這種“何不食肉糜”的話。
她周圍圍繞着太多生活優渥的人,以至于根本就想象不到,有些人哪怕拼盡力氣,也僅僅只能維持住基本生活,再多的,哪怕只是換掉壞了的手機都得盤算再三,能忍就忍,不是必須要換的,換了就是奢侈。
現在,她終于稍微理解了那麽一點。
不是因為劉藝,而是因為顧夙夜。
顧夙夜一直都很努力,無論是努力學習,努力維持她和奶奶的生活,還是努力的開工作室生存,包括後來努力賺錢給劉藝換脊椎。
可她明明都那麽努力了,卻還是窩在破舊的工作室,住在漏風的筒子樓。
倒是自己從小到大養尊處優,從沒認真努力做過任何事,反而過着比她優渥得多的生活。
她應該驕傲嗎?如果不是知道顧夙夜是顧家人,她或許真的會驕傲,會趾高氣揚地對她說:“會投胎也是本事,怪就怪你沒個好爸好媽。”
可現在……
在放着億萬家産不要,寧願壓彎脊梁也要自力更生的顧夙夜面前,她還有什麽值得驕傲的?
如果是她換到顧夙夜的位置,方洛施出了劉藝這樣的事故,她肯定會撐不住求爸媽給錢,就算靠自己去努力,她也未必能在這麽短的時間湊到足夠的醫療費。
有些事真的不能細想,越想越心慌。
劉藝歪頭看着蕭然然,茫然地眨着眼問道:“你怎麽了?怎麽這麽沒精神?是困了嗎?”
蕭然然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我只是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配不上顧夙夜。”
這話明顯取悅了劉藝,劉藝笑得春光燦爛,小嘴半天都合不攏。
“你能這麽想我就放心了。”
蕭然然恹恹地瞥了她一眼,“你也覺得我配不上?”
自己覺得自己配不上可以,可別人也這麽覺得,那就……總之挺糟心的。
好在,劉藝直接搖頭道:“那倒不是,感情之間沒有什麽配不配的,只要人品沒問題,都是合适的。我之所以說放心,是因為咱們兩家背景實在懸殊,我怕你欺負我們夙夙,聽你這麽說,肯定是很在乎我們夙夙的,應該不會拿家世壓她吧?”
劉藝不知道顧夙夜的真實身份?
蕭然然有些奇怪,可這是顧夙夜的私事,她也不方便插嘴,只認真地望着劉藝道:“我肯定不會欺負她,就是不知道她會不會欺負我。”
劉藝調皮道:“她要是欺負你就不用給我們說了,我們娘家人會假裝看不見的,沒辦法,就是這麽雙标~”
看着劉藝真心開心的樣子,蕭然然也松了口氣,不管怎麽樣,劉藝和顧夙夜之間看樣子是真的清清白白。
一頓飯吃的平淡又溫馨,吃完收拾完都十點多了,兩人回到自己的小窩,顧夙夜先進去洗澡,蕭然然在外面等着。
花灑聲嘩啦啦響在耳邊,蕭然然像是上了發條的大兵,在浴室門口吧嗒嗒來回溜達。
她當然不是想進去,她有賊心也不敢有那個賊膽兒,她就是惦記着騙婚的事,不知道等會兒該怎麽跟顧夙夜談。
萬一顧夙夜說:我結婚就是為了滿足你爸的遺願,現在他人沒事,咱們就這麽算了吧,改天有空咱們把離婚證辦了,當然不辦也行,反正咱們這邊也不承認,就是走個形式而已。
或者顧夙夜說:我接受不了這種騙婚,現在起跟你沒有任何關系,明天一早你收拾收拾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我家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再或者:你喜歡我?不想離婚?可以,跟你那倆缺德爸媽斷絕關系,不然,麻溜滾蛋!怎麽?想用強的?也不看看我背後靠着誰?敢對顧家人用強的,你活膩了還是你背後的蕭家活膩了?
蕭然然越想越頭疼,以上都可能是顧夙夜将要說的話,她到底該怎麽答?!
虧她結婚那天還信誓旦旦地對顧夙夜說再也不會欺負她,眨眼他們全家都合夥騙了她,那句“我會對你好的”像個笑話。
蕭然然這邊煩的撓頭,那邊浴室門推開,顧夙夜帶着滿身水汽走了出來。
“你幹嘛呢?還不進去洗?”
顧夙夜不笑的樣子冷飕飕的,有點唬人,蕭然然強裝鎮定“嗯”了一聲,趕緊閃身進去。
正心煩意亂地洗着,浴室門突然咔噠一聲,被人推開。
作者有話要說: 提前預警,畫風要突變了,就這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