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愛是永不止息。
-------------(《新約哥林多前書》第1 3章)
愛是永不止息,我只相信這一句,這句話最束縛人,也最自由,沒有道德和信仰的約束,不假裝高尚,卻讓愛的成立條件變得恒久漫長。我相信它,但我一定做不到。
因為晚上的夜間潛逃太耗費體力,所以他睡着了,眉頭緊鎖。我拿出工具箱,到院子裏卸下一扇最完整的門,釘在了我們所住的那個房間的門框上。那個房間朝陽,又相對來說比較整潔,但沒有門。我盡量把聲音控制在最小,不時地回頭看他吵醒了沒。
實際上,要不是為了等這個工具箱,我們昨天白天就可以上路,既不會吵架,也不會這麽累。而之所以一定要等到工具箱,當然是因為我早有預謀。
這座老宅位于山腳,秋冬季節,山上的樹木顯現出清晰的骨幹,一條小河湍急地流下來,房屋後面是一片竹林,而我們所住的這個房間的窗戶正對竹林,雖然光線不太好,但我很喜歡,窗框上釘着稀疏的木柱,竹葉伸進來幾枝,他睡在窗戶下的床上,裹緊被子,而我站在這兒看着,身後就是門,關着,圍起來就像一個家。這就是我費盡心思,卑鄙無恥地綁架他所想要得到的,很久以前當我獨自一人來到這的時候,我就在等。
我檢查了一下箱子,食物夠撐一周,帶了一套衣服,不遠處有一個很小的溫泉,可以洗個澡。我會拿着工具修修這兒的屋頂,除除野草,曬曬太陽。為了這一周,我自願放棄我的人生。我的?我看了看旁邊的頭,在不知不覺中,我也安排了他的,甚至于陳青的。真可笑,到頭來,我終于明白我就是個怪物。
陳青醒後坐在被窩裏,望着窗外的竹林。我問他:“餓了嗎?”
他搖頭,“不知道最近怎麽了,總是在睡覺,要不就是在吃飯。”
“跟我在一起确實沒什麽事做,活動空間也小。”我拿出面包,放在桌子上,桌子有一個腳比較短,桌面晃晃悠悠的,我在思考是該撿一個東西墊在下面還是把其餘三個腳鋸掉。他說:“聽你父母說,你叫吳笙?”
“嗯,口天吳,笙簫的笙。”
“吳笙,你過來一下。”他向我招了一下手。我舉起面包,示意性地表示疑問,他搖頭,我把面包又放下,走了過去。他把棉被展開,“進來吧,腳冷。”我拖了鞋,縮了進去,我們倆背靠着窗戶所在的牆壁,沉默了一陣。
還是他先開的口,“我在你這裏大概有半個月了,我們互相也不是太了解。我先說明我的來意吧,你知道,我欠了高利貸很多錢,我早就聽說了快遞公司裏關于你的傳聞,然後我就想,如果是真的的話,爆料這個事件我可以得到一大筆錢,這樣就可以還清欠款。我在感冒藥封好的一端安裝了一個微型的攝像機,另一頭是有藥的,我本來只打算趁你接過藥的時候,攝一會兒影,然後再把藥要回來,光聽這個計劃,也知道是漏洞百出的,我以為你根本不會給我開門,更不會要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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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真聽着,但也沒表示什麽,他繼續說:“所以,你能說說你為什麽要綁架我嗎?你也不是那種變态的什麽什麽的。除了你另一個頭把我暴打一頓……其實我覺得他可能是在保護你。”
“保護我?”我疑惑地問道。
“那天我已經把繩子掙脫開了,晚上…你睡着了,我舉起一個東西想要砸向你的腦袋,結果你突然醒來,當然,其實醒的是他,他的力氣很弱,但是一直不肯放棄地攻擊我,再加上我那兩天也沒怎麽吃東西,所以被他打暈了。後來,我一直沒對你做什麽有敵意的事,他就一直沉睡着。”他回答道。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從來沒往這個方向想過,另一個腦袋低垂在一旁,像蔫兒了一樣,無聲無息。我把手指放在他的鼻尖,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手指,我把手收回來,感覺心裏一陣虛空。
“關于我為什麽綁架你,你應該清楚”我垂下眼皮,看着床面說着。
“前段時間,我以為我清楚,說實話,我以為你喜歡我,我本來就是個得寸進尺的人,所以前幾天那麽對你。可我現在覺得不是,你總是一副你自己的秘密你自己獨享的樣子,什麽也不肯跟我說,有時候對我連句話都不想搭理。”他把頭偏到一旁,把伸進窗戶的竹葉摘了一片下來,在手裏翻動着。
我說:“吃飯吧。”他長呼出一口氣,整個上身都垮下來,“我就知道會是這樣。”他邊說,邊把葉子丢在了床上,我把它撿起來,丢出了窗外,在哪兒生長的,就該在哪兒腐爛。
他拿着面包啃,不再跟我說話,就好像我們只是恰好在店裏拼桌的陌生人,吃完後各付各的帳,各走各的路。我說:“一周之後我就把你送回去。”他嗯了一聲。我說:“今天天氣很好,我們去爬山吧。”他又嗯了一聲。吃完後他就站在門檻邊上,望着院子裏。我把準備好的兩套衣服和一塊香皂裝好,我不用故意去聞,也知道身上一定彌漫着一股沖鼻的汗酸味。
我往外走,他就跟在我後面,沿着山腳走了很長一段路,他在我身後喊道:“不是說去爬山嗎?怎麽老在下面走啊?”溫泉就在面前,我把東西放下,對他說:“先洗個澡吧。”
溫泉的外圍不是一個規則的形狀,大概有半個籃球場那麽大,此刻正冒出氤氲的霧氣。他終于顯示出了一副感興趣的樣子,然後拎着領子聞了聞,做出一副欲吐的表情。他很爽快地脫下了衣服,然後蹲坐在了溫泉裏,我掏出香皂給他,他慢條斯理地搓着,我背過身去坐在溫泉邊緣。“你不洗啊?”他問我。
“等你洗完了我就洗。”
“兩個大老爺們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溫泉不算小啊,你要介意的話去那邊洗吧。”他的聲音裏有些無奈,“難道我還會對你怎麽樣嗎?”
我繞到溫泉的另一邊,脫衣服下水,香皂還是他在用,所以我只是用手搓着,搓出了一些污垢,我有些不好意思,擡頭去看陳青那邊,迫于條件限制,他正在用香皂洗頭。等到都搓得差不多了,我挪了一下位置,坐了下去。他把頭埋在水裏清洗,然後擡起來,抹了抹臉上的水。他站起來,我連忙低下頭,怕他認為我是偷窺狂。他卻一步步朝我這邊走來,“你不用香皂啊,拿着。”他把香皂遞給我。我去接的時候,突然想起我爸對我說的一句話“他的大腿內側刻了兩個字母…”
刻的到底是什麽?我把視線落到他大腿上,他感覺到了,把一只腿側過去,“看什麽看,想比大小啊,沒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