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在這屋子裏搜尋線索、但實際上, 一直都在暗自注意付臻紅這邊情況的武松,在聽到付臻紅對王氏說得那句話之後,身體微微頓了一下。
他緊閉着唇, 看向了另一方的武植。
注意到大哥那唇角勾起的弧度,又想到方才潘金蓮說出的那句話中的前綴, 武松的雙唇不禁閉得更緊了。
很顯然, 他的情緒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影響。
而這,僅僅只是因為潘金蓮的一句話。
不過下一秒,武植在武松因為他的目光而朝着他看過來的時候, 就先一步收回了視線。如同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他垂着眼眸, 開始更仔細的搜尋這屋子。
似乎是想借此來讓自己心無旁骛, 好不受其他因素的影響。
至于付臻紅這邊。
他很有耐心的側坐在木凳上, 修長白皙的手随意的放在桌上, 一邊用骨骼分明的手指輕輕扣着桌面,一邊神情淡然的看着王氏,等着這位讓他覺得疑點頗多的婦人開口。
王氏不敢對上付臻紅的視線。
明明是極其淡漠的視線,但在這個男子的目光下, 她總有一種無處遁形的感覺。仿佛自己所有的僞裝,所有的心思都被對方看穿了一樣。
她想要逃離,想要擺脫。
卻無能為力。
最終,承受着付臻紅眼神的王氏, 在想到男子方才那輕描淡寫般的“威逼利誘”之後, 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勞煩你把我的穴道解了, 我好慢慢說來。”
付臻紅擡了擡眼皮, “你在跟我談條件?”
王氏立刻解釋:“不……不是, 我只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付臻紅就給她解了穴道。
付臻紅道:“說吧。”
王氏點了點頭,重新跪坐回在一開始的蒲團上,開始講起了這一連串事情的起因經過。
半個月前。
王氏和自己的女兒王玲玲在上山時,不甚被猛獸追擊。兩人為躲避危險,逃到了一處狹窄的小山洞裏。
“那個時候,我和玲玲原以為自己已經躲過了危險,沒有想到在山洞內,竟然非常不幸的遇到了一只蝙蝠。”說到最後兩個字時,王氏的眼中浮現出了一抹明顯的悚然和驚恐,身體也微微抖了一下。
很顯然,她口中的蝙蝠不同于尋常的蝙蝠。
畢竟若是一只普通的蝙蝠,不可能讓她露出這樣的神情。
付臻紅問她:“那只蝙蝠可是有不同之處?”
王氏點頭,回憶着:“那只蝙蝠的體型比尋常蝙蝠的體型大很多,眼睛是血紅的,鼻扇非常突出,獠牙長而尖銳。它盯着我與玲玲的眼神就好似要将我與玲玲的血吸幹一樣。”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繼續道:“好在,在逃跑的緊要關頭,我與玲玲不小心觸碰到了某種機關,于是陰差陽錯的,滾落進了一處十分隐蔽的地洞裏,因而避開了蝙蝠的攻擊,也算是有驚無險。”
武植捕捉到了這番話的關鍵字:“地洞?”
王氏道:“是的,地洞。”
她看了武植一眼,又看了付臻紅一眼,然後才繼續說道:“那個地洞很深,大概有三十來尺那般高,我和玲玲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根本無法爬上去。”
王氏一邊說着一邊回憶着當時的經歷,臉上閃過一絲後怕。
武松問她:“後來呢,後來又發生了什麽。”
王氏聞言,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好幾秒,才說道:“後來…我們進到了一座古墓。”
“古墓?所謂的邪神的古墓?”付臻紅挑了挑眉,來了一絲興趣,“那古墓是什麽樣的?”
王氏道:“那古墓很大很大,比那些世家的住宅還要大很多很多,就像是宮殿一般。”
付臻紅問道:“你們可曾進到墓穴深處?”
王氏搖頭:“那古墓裏有好多機關,我與玲玲不敢貿然往前。”
武植說道:“既是有很多機關,你們最後又是如何出古墓的?”他走過來,看向王氏:“我記得你們來藥鋪那日,看起來并未受傷。”
王氏道:“我和玲玲剛進去沒多久,就不小心觸發了一道機關,那機關瞬間噴出了一團紫色的濃煙,我和玲玲聞到了那濃煙,當即就直接暈了過去。”
說到這,王氏停了下來,看了一眼自己女兒的靈牌,眼中流轉出一抹複雜。
武植眼睛微眯:“你們昏過去之後,又發生了什麽?”
王氏道:“然後我們就做了一場非常奇怪卻又真實無比的夢。”
武松有些詫異:“夢?”
王氏:“嗯,夢。”她強調着:“夢很真實。”
武松道:“夢醒之後,又遇到了什麽?”
王氏道:“夢醒之後,我和玲玲發現自己已經出了古墓。”
付臻紅思索了片刻,問道:“你們當時醒來的地點,大概距離古墓有多遠?”
王氏回想了一下,說道:“三十公裏。”
付臻紅挑了挑眼眸:“記得這般清楚?”
王氏點頭:“因為那會兒我和玲玲覺得所經歷之事不可思議,所以特地算了一下距離。”
付臻紅道:“那個時候你夢到了什麽?”
王氏搖頭道:“我記不清了。”
付臻紅又問:“是什麽時候記不清的?是當時醒來之後,還是随着時間推移之後?”
王氏沒有回答,她垂下眼簾,抿着唇,似在思索着什麽。
武松見狀,提醒了王氏一句:“不要說謊。”
王氏聞言,擡眸看了武松一眼,随即又把目光轉向了付臻紅:“是在随着時間推移之後。”
她說着,伸出手撫上了自己的額頭:“從古墓出來之後,我有時候就會有一種自己好似已經不是已經的感覺。”
“我會突然不記得自己在做什麽,就像是失去了一小段記憶一般。無論我如何回憶,都回憶不起來發生了什麽。甚至有時還會有一種,仿佛記憶空白的那一段時間裏,所做之事并不是我自己做的,而是源于另一個人。”
一口氣說完之後,王氏揉着自己那開始有些發脹的太陽穴。
付臻紅站起身,走到了王氏面前。
王氏看着付臻紅,說道:“我并沒有說謊。”
付臻紅自上而下的俯瞰着王氏:“所以你外衫下的紅衣,是你口中的另一個人所穿?”
付臻紅這句話讓王氏瞬間一驚,她有些錯愕的站起身:“我?紅衣?”
付臻紅挑了挑眉。
王氏立刻驚呼:“什麽紅衣!我怎麽可能會在這種情況下穿紅衣。”說着,她猛地低頭,抓着自己的外衫往外一扯。
待看清楚裏面那顏色顯眼的豔麗紅衣後,王氏臉色一白,随後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往後退了兩步,最後跌坐在了地上。
她搖着頭,斷斷續續的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會是這樣……我不會……不會的……”
付臻紅打斷了王氏的呢喃,直接問:“所以我說對了嗎?”
王氏點了點頭,神色有些恍然。
武植走了過來,他站在付臻紅的身邊,問了一句:“是在一開始為王氏整理發絲的時候發現的?”
付臻紅嗯了一聲,給了武植肯定的回答。
武植并不意外。
那個時候,他就注意到他這夫郎的目光有在王氏的衣領處停留了片刻,這并不正常。
現在想來,潘金蓮果然是在那個時候,就隐約看到了裏面的紅衣邊角,然後迅速判斷出了王氏的不對勁。
在潘金蓮的視角裏,王氏的傷心不作假,然而卻在女兒下葬的這一晚,內裏穿着紅衣祭奠女兒,這太矛盾了,明顯存有諸多疑點。
按照王氏的這番說辭來看,有點像是因為某種因素,而被短暫的控制了思維。又有點像是精神分割成了兩種狀态,衍生出了另一個擁有獨立思維的個體。
前者是受外界影響,可能是因為毒氣,也可能是因為藥物或者其他。
至于後者,更可能是自我分裂出來的。這種情況,武植曾經在靈魂狀态跟着那位神醫的時候遇到過。
思及此,武植将視線移向王氏。他回憶着王氏方才說得那一番話,又想到自己從王氏之女身上所聞到的香味,于是問到:“你女兒可是從古墓裏接觸到了某種特殊的香味?”
話落之後,似乎覺得這麽問還不夠具體,武植又改口道:“或者說,你的女兒可曾從古墓裏拿走過什麽東西?”
王氏頓了一下,仔細回憶道:“我們醒來的時候,她的手中衣袖中确實多出了一樣東西。”
武植問道:“是何物?”
王氏道:“一個巴掌大小的銅鏡。”
付臻紅道:“那銅鏡上可有味道?”
王氏點頭:“有,是一種像是芍藥的味道。”
武植和付臻紅互相對視了一眼,付臻紅又問道:“那銅鏡現在在哪裏?”
王氏猶豫了,抿緊雙唇,垂在身側的手指攪動着,似在斟酌這個問題該如何回答。
付臻紅也不急,很有耐心的等着王氏開口。
十幾秒之後,王氏才說道:“那個銅鏡的材質和市面上賣的銅鏡很不同,我覺得那銅鏡很不吉利,想要扔掉,但是玲玲卻把它藏了起來。後來不知道為什麽,那銅鏡被磨成了粉末狀,如香料一般裝在了袋子裏。”
武植沒有說話,他想到了下午那會兒,周煜的手下所說的那致幻香料。
所以那幻香料就是由銅鏡磨成的粉末?
武植正思索着,站在另一方的武松眉頭微微一皺,低聲說道:“是你女兒将那枚銅鏡磨成了粉末狀,還是另一個你自己?”
王氏道:“是玲玲。”
武植指了指那香爐:“那裏面的香可是混合了微量的銅鏡粉末?”
王氏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