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可惜這世上是沒有後悔藥的。
謝翎戈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謝翎姍不停的說着話, 如同一個聒噪的鹦鹉般。
最終,這一頓晚膳吃下來,他和潘金蓮反而沒有說上幾句話。
一種無力和氣悶感讓謝翎戈頗為無語, 偏偏謝翎姍這個始作俑者還渾然不覺。
等用完晚膳回家的時候,謝翎姍都還在說着今日與潘金蓮用膳的感受。
謝翎戈眉頭一凸,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了,打斷喋喋不休的謝翎姍:“停!”
謝翎姍嘴一停, 用一種非常不理解的眼神看向謝翎戈:“?”
謝翎戈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謝翎姍你能不能安靜點。”
謝翎姍擡眼道:“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話多。”她說得理所當然。
謝翎戈揉了揉自己發脹的太陽穴,有些無力的說道:“你讓我安靜一會兒。”
謝翎姍聞言,上下打量着謝翎戈,随後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恍然大悟道:“你這是……”
謝翎戈打斷她:“閉嘴, 別說,安靜!”
謝翎姍:“……”
謝翎姍眨了眨眼, 她這才剛開了個口, 謝翎戈就知道她想說什麽了?
謝翎戈冷笑。
他當然知道謝翎姍想說什麽。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他現在一點也不想聽。
謝翎姍搖了搖頭, 又嘆了一口氣, 用一種過來人的眼光看向謝翎戈, 勸誡道:“放棄吧。”他和潘金蓮是不可能的。
之前在清河縣的時候, 她并不知道武植的真實模樣這般帥氣,覺得潘金蓮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畢竟武植的家境不好, 長相也不好,腿又瘸, 還是一個賣燒餅的。
但是現在一看, 武植長得好看, 也沒再賣那什麽燒餅, 自己開了一家藥鋪,又會看病。最重要的是,潘金蓮和武植之間有一種旁人介入不進的氛圍。
她有時候雖然大大咧咧,但某些情況下心思其實相當細膩,她看得出來。潘金蓮是在意武植的,兩人之間的氣氛很好,是一種好的旁人無法真正打擾的地步。
所以這麽一對比之後,她不認為謝翎戈還有機會。
這麽想着,謝翎姍又說了一句:“及時止損吧。”
謝翎戈聞言,苦笑了一聲,把視線緩緩移向了馬車外的夜空。
漆黑的夜幕閃過幾道繁星,耀眼而深邃,正如潘金蓮的眼睛,漂亮得好似印滿了這廣袤的萬千星河,高然疏冷。
潘金蓮,或許于他而言,真得就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夢。
……………
“你們聽說了嗎,王家那位小女娘昨夜在家中自殺了!”
“自然是聽說了!而且我聽說還不只是那位王家小女娘,吳家和鄭家的小女娘也在昨夜自殺了。”
“這也太奇怪了吧!”
“可不是!好端端的大姑娘,怎麽突然就在家中自殺。”
“唉,不懂!不懂耶!”
付臻紅和武植在去往藥鋪的路上,聽到了周圍有人七嘴八舌的讨論着。
王家,吳家,鄭家……
付臻紅微微一頓,看向了身旁的武植。
而武植也在同一時刻看向了付臻紅。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交彙,付臻紅低聲問武植:“那日在藥鋪裏看風寒的三個女子,可是剛好對應的這三個姓?”
武植點頭:“是。”像是想到了什麽,他的眼眸沉了沉。
這時,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從武植和付臻紅身邊經過,彼此之間小聲說着———
“據說他們自殺之前,都穿着新娘服,嘴裏還嚷嚷着什麽要将自己獻祭給邪神。”矮個子神神秘秘的說道。
“呸呸呸!什麽獻祭!什麽邪神!你這是從哪裏聽說的!可不能散播謠言!”高個子瞪了他一眼,“這可不能亂傳!否則大理寺的人把你抓起來!”
“我這也是聽說的!好多人都知道了,這事絕對是瞞不住的。”
“瞞不住你也別傳,依我看我們還是趕緊回家拜拜香,保保平安!”
“你說得對!那東西太玄乎了!就跟多年前那帽妖案一樣!”
“是啊,那帽妖案最後也沒個結果!究竟是怎麽回事,誰也不知道!”
“唉!快別說了,提起來都不吉利,讓我覺得瘆得慌!”
新娘服,邪神,獻祭。
聽着這幾個關鍵詞,付臻紅垂下眼,眸中劃過一抹思量。
兩人來到藥鋪之後,武植将那三張記錄着三位女子的病例拿了出來,反複看了好幾次。
付臻紅問他:“你覺得方才那兩人口中的邪神存在嗎?”
武植聞言,将病例紙重新放好,異常冷靜的說道:“比起那所謂的邪神,我更認為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付臻紅沒有說話,他在武植旁邊坐下來,單手托腮,看着藥鋪的大門。外面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付臻紅有一種預感,不足半日,汴京城就會流言不止。
而在此之前……
付臻紅将視線轉向了武植。
武植嘴唇一動,說出了付臻紅此刻的心中所想:“在此之前,會有人來藥鋪調查。”
畢竟三個自殺的女子,都曾在同一日來到他的藥鋪開風寒藥,這樣的相同之處,若是大理寺的人查案,應是不可能會忽略這一點。
而事實上,也正如付臻紅和武植所預料的那般。
半個時辰之後。
身着大理寺少卿官服的男子,帶着十幾個金甲衛來到了藥鋪。
率先走進來的男子身材高大,面容俊氣,身上透着一種沉穩和凜然的貴氣。這個男子于付臻紅和武植而言,都不算陌生。
對方正是在清河縣時,同謝翎戈待在一起的周煜。
周煜先是看了付臻紅一眼,随即才看向了站在付臻紅身旁的武植。他的視線在武植的臉上停留了兩秒,随即才開口:“想必二位在來藥鋪的路上,應該已經聽說了昨夜的三起命案。”
其實若是普通的自殺案,并不需要大理寺親自審理,更不用大費周章的徹查。
但是由于昨夜的三起命案,都涉及到了非常敏感的神鬼玄術論,所以就能不再當做是普通的自殺案來處理。
若不徹查清楚,找到幕後的真兇,及時遏制壞事再發生,汴京城內必将流言四起,鬧得人心惶惶。
周煜不喜拐彎抹角,他看着武植,直言道:“我今日來,是想了解一些問題。”
武植聞言,沒有說話,瞥了他一眼之後,又掃了一下他身後的金甲衛。
這些金甲衛手握長刀,身穿金色軟甲,面容肅殺。就這架勢,大有一種若是他不配合,就會立刻将他抓起來的感覺。
武植嗤笑一聲,問道:“你想了解什麽?”
周煜走上前,說道:“你把那三個女子的病例記錄拿出來。”
武植沒說什麽,将病例紙遞給了周煜。
周煜查閱的速度很快,沒多久,就将三個死者的病例看完了。
他将病例紙還給武植,順勢問了一句:“除了上面記錄的之外,你可在那三個女子身上發現什麽共同之處?”
“香味。”武植并沒有隐瞞,将從他從三個女子身上聞到的味道告訴給周煜。
周煜聽後,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武植道:“該說的我都說完了,你們繼續待在這裏,恐怕不太妥。”
周煜聞言,正準備說話,他的副手便匆匆從外面跑了進來:“大人,這藥裏有一致幻香料。”
這副手的手中,拿着的赫然就是武植開的風寒藥。
武植眼睛半眯,語氣平靜而冷沉:“我抓的藥裏沒有致幻香料。”
周煜擡眸,看向武植,漆黑的瞳孔裏閃過一道淩厲的冷光,審視般的眼神似要洞察武植的內心,辨別出他到底有沒有說謊。
面對周煜銳利的視線,武植依舊沒有任何動容,臉上更是沒有多餘的表情變化。他安靜,沉默,似一汪莫測無瀾的平湖。
即便平湖之下是洶湧危險的暗湧,水面之上卻只有細微的漣漪。
兩秒之後,周煜收回視線,說道:“究竟有沒有,你我說了都不算,需要交給刑醫進一步證實。”
話落,他又補充了一句:“在此之前,武大夫這藥鋪可能需要暫時關閉幾日。”
武植回道:“可以。”
有些事,他也需要弄明白。
周煜又道:“當然,為避免節外生枝,我這邊會派金甲衛保護二位。”說到最後這兩個字的時候,周煜又看了一眼一直未說話的付臻紅。
付臻紅的臉上沒有變化。
聽到這話的武植,微微挑了挑眉。
他自然知道,周煜這話,說好聽點是對他們的保護,說難聽點就是變相的監視。
不過,這對武植而言都無所謂。
若他真有心隐藏,就憑這些金甲衛,是根本發現不了的。
武植看向周煜,不疾不徐的問道:“所有大理寺少卿,是打算繼續待在我這藥鋪?”
周煜沒回話,轉而對副手說道:“去王家。”
他需要一家一家的調查。
兩人出了藥鋪之後,副手沒忍住問道:“大人,那致幻香料确實是在風寒藥裏發現的,你為何不将那藥鋪掌櫃先帶回大理寺?”
周煜道:“這事不是他做的。”
副手不解:“為何?”雖然這致幻香料在風寒藥中找到,不能說是證據确鑿,但也說明了與這家藥鋪不是毫無幹系。按照以往的情況,将事件涉嫌的人帶回大理寺,才是最穩妥的做法。
周煜回道:“沒必要。”他回頭看向這藥鋪,目光在武植和付臻紅之間來回看了一眼:“他沒有作案動機。”
那個人,很明顯只在意潘金蓮。
至于旁人,根本不值得他浪費任何心思。
而且周煜也不認為武植會那麽蠢,将致幻香料放在風寒藥裏。
副手頓時更費解了:“既然不是那藥鋪掌櫃做的,那為何大人又要派金甲衛監視他們?”這不是會打擾他們嗎。
周煜沒有回答,而是輕笑一聲,別有深意的說道:“你就當是我的惡趣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