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然而, 就在武松的指尖快要觸碰到繩子的時候,他的身後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緊接着,是一道他非常熟悉的聲音———
“我回來了。”
這是他大哥的聲音, 而大哥這話, 既是在對秋千上的潘金蓮說, 也是在提醒他。
武松身體一頓, 收回手,垂在了身側。
想到自己方才的行為, 想到那快要觸碰到的繩子,武松指尖輕撚, 心中泛起了一絲悵然。
或許這也正預示了他與潘金蓮的關系。
不可接觸。
即便在相隔很近的距離下, 也永遠不能夠再近一步。
潘金蓮是他名義上的嫂嫂。
他們也本該是這樣。
然而明明很清楚這一點, 此刻武松的內心深處,卻産生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情緒。
這份情緒像是遺憾,又像是……不甘。
遺憾什麽, 不甘什麽。
武松不想再深思下去,或者說是不敢再細想下去。
他壓下內心深處的情緒,收斂住眉目, 轉過身,看向了朝着這邊走來的武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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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觸及到武植臉上那并沒有戴面具的完整五官之後,武松愣了一瞬。随即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 欣喜的說道:“大哥你的臉……”
武植走到秋千這邊, 他并沒有立刻回答武松這一句話,而是先看了付臻紅一眼, 動作自然的擡起手, 為坐在秋千上的付臻紅推起了秋千。
他一邊推着秋千一邊回道:“我臉上的疤痕在來汴京的時候便好了。”這話是在對武松說。
武松聞言, 笑了起來, 他看着自家大哥的面部,非常開心的說道:“太好了。”
武植看向面露喜悅的武松,知道這個弟弟是真心實意的為他高興。武植唇角微勾,也輕松笑了一下。
不過,在兩人笑過之後,氣氛就漸漸變得有些沉默。
明明兩人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有着這一層血緣關系在,兩人本該是最親密無間的存在,然而此刻,卻像是并不熟絡的普通關系。
一直未曾說話的付臻紅,自然察覺到了在武植與武松之間流轉的氛圍。但付臻紅并沒有開口打破這兩兄弟之間的沉默。
他只是坐在秋千上,在武植的推動下蕩着秋千。以一種漫不經心的狀态,任由細碎的微風吹拂臉頰,在這日落時刻,為他帶來幾分清幽的涼爽。
片刻之後,武松嘴唇翕動,率先說出了幾個字:“大哥,好久不見。”
武植聞言,點頭回道:“好久不見。”
事實上,明明兩人才不過月餘未見。
比起曾經武植在清河縣時,武松在外兩三年不歸,這月餘的時間根本不算什麽。
然而此刻,無論是武松,還是武植,其實都很清楚,這一次月餘時間的分別,遠比從前的一年兩年更讓他們的關系生分。
兩人都變了很多。
就是這月餘的時間,武松那原本嫉惡如仇的性子,有了沉澱,變得沉穩了。
而武植,在武松的視角下,整個人猶如脫胎換骨,不再似從前那般板正憨厚,而是渾身上下都透出了一種不動聲色的從容和淡然。
日落夕下,秋千旁的高大樹木遮住了一部分霞光,落下的陰影籠罩在武植的身上,讓他整個人置身于陰影之中。
而武松,則是站在光暈下,身上不見一絲樹影的斑駁。
曾經關系最為親近的兩兄弟,此刻仿佛一個在暗,一個在明。而坐在秋千上的付臻紅,位于這明與暗的交界裏。
這時,婢女秀秀走了過來,他對武植行了個禮,喊了一聲主子之後,轉而看向秋千上的付臻紅:“公子,晚膳已經備好了。”
付臻紅嗯了一聲。
武植推秋千的手停了下來。
付臻紅站起身,說道:“先用膳吧。”
……………
飯桌上。
武植與付臻紅坐在一邊,武松坐在武植和付臻紅的對面。
從前武植與武松吃飯時,并不會奉行什麽食不言寝不語,然而眼下,兩人吃着飯,都沒有開口說話。
武松是因為心裏想着事。
而坐在付臻紅左側的武植,則是因為将心思放在了為付臻紅夾菜上。
這些日子的相處,足夠武植摸清什麽樣的口味,潘金蓮會喜歡,什麽樣的菜潘金蓮會多吃幾口。
對于武植的夾菜,付臻紅從不會拒絕。
因為對方确實是每一次,都會在最恰當的時候,将他最想吃的食物,精準無誤的夾到他的碗裏。
除開在清河縣一開始的神經質,正常情況下的武植,在對待付臻紅的态度上,完全可以說是體貼入微。
只要他一直保持冷靜,控制住心底深處那被關押在牢籠裏的野獸,付臻紅也願意在與他維系現在這種伴侶關系的前提下,将他攻略下來。
此時,坐在付臻紅和武植對面的武松。
他垂着眼眸,吃着碗裏的飯菜,卻只覺得是味同嚼蠟。
他沒有擡眼看向桌對面的大哥和潘金蓮。
大哥和潘金蓮之間,有一種他無法融進的氛圍。他能感覺得出來,比之在清河縣時,大哥和潘金蓮的關系變得更親密了。
在清河縣那會兒,潘金蓮和他的大哥看似親近,但是潘金蓮的眼眸深處,是疏離的,流轉着一種旁人無法觸及的冷淡。
好似有一層霧,将潘金蓮與他們這些人隔絕在兩端。
但是現在,武松發現潘金蓮眼眸深處的那種疏冷,散去了很多。就像是大哥站在了這層霧的前方,而潘金蓮,伸出了手,穿過薄霧,握住了大哥的手。
他雖然并未從霧中走出來,卻在拉着大哥讓大哥慢慢歸屬于他。
武松自己也說不出來,為何腦中會産生這種有些詭異的思索。但他又能肯定,這确确實實是現階段大哥和潘金蓮所帶給他的感覺。
大哥和潘金蓮的距離會越來越近。
而他和他們,将會越來越遠。
這麽一想後,武松竟有些食不下咽。
此刻,他雖然與大哥潘金蓮兩人同坐一桌吃飯,卻像是一個打擾兩人溫情氛圍的外來者。
而早在清河縣的夜宴燈會時,走在兩人後面的武松,便有了這種感覺。
但是那個時候,武松其實還有一種非常隐約的直覺,那便是他名義上的嫂嫂潘金蓮,或許是有些在意他這個人的。
對方對他,是有所關注的。
而那種關注,并不像是一個正常的嫂嫂對小叔子該有的關注。
武松在這一點上,很敏銳。
所以在他意識到自己會因為潘金蓮偶爾投來的眼神,而分神之後,他會有些心慌,心跳會開始不正常的紊亂,理所當然的,他果斷的選擇了避退。
他遠離潘金蓮,也一直認為這是最正确的決定。哪怕是到了現在,他也覺得自己确實是該這麽做。
然而伴随着這種清醒的認知,武植的心裏又有一種非常矛盾的悵然感。就像此刻,若是他擡眸看向桌對面,他并不會為大哥和潘金蓮的越發親密的關系,而感到欣慰或者是開心。
相反,他只會覺得眼前的畫面很刺眼。
刺眼的他想要上前破壞。
理智與情感,仿佛将他的思維分割成了完全相反的兩半。
武松握筷的手,不禁收緊了幾分。他的眼睫顫了顫,将視線邁得更低了。
坐在他對面的武植,不着痕跡的看了武松一眼,眸底深處的情緒晦澀難辨。
一頓飯吃下來。
天色已晚,黑夜覆蓋白晝。
然而就在武松準備離開時,一聲悶雷猛然響起,天空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
不過短短幾十秒的時間,雷聲越大越響,暴雨下得越來越猛,地上的積水也越來越多。
這個雨勢,怕是即便身上披着蓑衣,戴着蓑帽,也會被雨水淋得徹底。
武植說道:“這暴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你今晚就在這裏歇息,明日再走。”
即便武植其實并不想武松和潘金蓮有更多的接觸,但武松到底還是他的親弟弟,在宅院裏有客房的前提下,他終歸是不可能就這麽任由對方淋着暴雨離開。
武松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勢,并未推脫,點了點頭道:“好。”末了,他又說了一句:“有勞大哥了。”
這一句客氣的補充,無形之中,便将兩人的關系拉得更生分了。
付臻紅看向了武松。
而感覺到付臻紅視線的武松,只是微微抿了一下雙唇,颔首道:“也有勞嫂嫂了。”
付臻紅聞言,意味不明的輕笑一聲,什麽也沒說的,收回了視線。
武松垂眸,掩去了眸中的思索。
當天夜裏。
武松再次做了一個旖旎的夢。
不同于在清河縣的那次,夢中那與他親密擁抱的身影不再是模糊的,這道身影有了非常清晰的面容。
完美無瑕的五官,無可挑剔的身姿。
夢中的這道身影,與潘金蓮徹底重合了。
第二天醒來。
武松坐在床頭,感覺到腿間的粘濕,他垂下眼,将掌心放在了額頭上。
潘……金……蓮……
他在心裏默默念出了這個名字,一種巨大的羞恥感流向了他的四肢百骸。
不該是這樣的。
不該。
武松不停對自己說着,然而,夢中的畫面卻像是不受控制般得在他腦海裏回蕩,連同最微小的細節,都清晰的印刻了下來。
武松的喉結滾動,汗水從他的額頭泛出。
也是在這一刻,武松才意識到,自己對潘金蓮有了不該有的想法。
越是抗拒,越是清晰。
他……喜歡潘金蓮。
與此同時,另一邊。
躺在武植身側的付臻紅,突然聽到了弱雞系統在意識海裏的提示。
[小紅,氣運之子武松的好感度,突然有了大幅度提升。]
[嗯。]付臻紅回了弱雞系統一聲,放手撐着太陽穴,另一手輕輕撫上了武植的眉。
武植偏過頭,看向付臻紅:“怎麽了?”他問道。
付臻紅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只是在武植的眼尾處堪稱溫柔的吻了一下,然後,一觸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