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這家藥鋪是一對夫夫所開, 掌櫃大夫他已經見過了,屏風後的這道人影,便只可能是傳聞中的那位漂亮夫郎。
漂亮夫郎……
趙凜琢磨着這四個字, 只覺這樣直白的稱呼莫名有些讓人發笑。
武植這邊, 雖然在聽着小厮的描述,但是他的餘光卻瞟向趙凜這邊。在察覺到對方的視線所看方向是屏風後時,想到某種可能的武植,英挺的眉頭頓時微微皺了一下, 身上的氣息一下變得有些冷。
正在講話的小厮莫名輕顫了一下, 對于這空氣中突然降下來的溫度, 有些不明所以。
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突然顫栗的手臂,本能地退了半步,然後才繼續将夫人夜裏失眠時的一些症狀,詳細的講給了眼前這位年輕的大夫聽。
屏風後的付臻紅。
自然也察覺到了這道看向他的視線。
屏風很輕薄, 能将外面的身影映得清晰。
付臻紅擡了擡眼皮, 隔着這一處屏風看向了另一側,這單獨站着的一道身影。
此時,小厮還在與武植說話,這單獨站着的高挑身影,毫無疑問, 便是小厮口中的公子。
付臻紅只看了一眼, 便收回了視線, 繼續看起了手中的畫本。對于無關緊要的人, 他通常來說不會将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事情上。
然而,付臻紅剛把視線轉回到畫本上, 藥鋪外又走進來兩個人。
同樣是兩個男子, 同樣是一對主仆。
只不過區別在于, 這一次進來的這兩個人之中,有一人武植在清河縣見過幾次,正是同謝翎戈一起的周煜。
周煜進來之後,先是看了武植一眼,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撞到一起,很快,周煜又淡定的移開,他有意無意的瞟了一眼屏風後的身影,最後才看向了趙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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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凜輕輕一笑,率先出聲:“沒想到竟會在這裏碰到四郎你,還真是巧。”話落,他頓了一下,禮貌性的詢問道:“莫不是四郎有哪裏不舒服?”
周煜不喜拐彎抹角,直言道:“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趙凜微微挑眉:“噢?”
周煜道:“何家一案,官家命我徹查,今日我手下從何婉君房中發現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凜字。”
趙凜聞言,神色并未有什麽變化,語氣依舊是溫潤的:“四郎是在懷疑我?”
周煜說道:“何家一案涉嫌衆多,我若懷疑你,便不是只帶着一位護衛前來。”
趙凜自然聽出了周煜的弦外之音,他嘴唇微抿,垂眸收眉,思索了片刻後,說道:“如此看來,四郎是想與我敘敘舊了。”
周煜輕笑了一下,道:“西街的雅香閣,子善覺得如何?”
趙凜回道:“既然四郎都已選好了地放,此番又親自前來找我,我豈有不去之理?”
話落,趙凜對小厮道:“你在這裏等着,藥開好之後,直接拿回去便可。”
小厮立刻應聲:“是,公子。”
聽吧小厮的回話之後,趙凜這才看向一旁的周煜:“那四郎,你我現在便去?”
周煜說了一個請字。
趙凜聞言,率先邁開了腳步,只不過在他轉身朝着藥鋪門口走去之前,他又看了一眼武植以及屏風後那道的身影。
看來,只有一次再來了。
雖說趙凜的心裏,是有些好奇謝翎戈所喜歡的這位漂亮夫郎,到底是何模樣,但是這一絲好奇,在別的事情面前,根本微不足道。
而緊随着趙凜邁出腳步的周煜,在離開藥鋪之前,也同樣看了一眼屏風後露出的那道身影。
至于武植,直到趙凜和周煜兩人的身影都看不見之後,他的情緒也依舊處于一種非常冷然的狀态。
今日,不過才是藥鋪開張的第一天,正常來看病拿藥的病人沒多少,反倒是一些不該來的身體也并無病症的人接二連三的出現。
這種狀況,着實讓武植的心情好不起來。
一想到這些人裏,有觊觎潘金蓮的存在,還極有可能并非是一個,武植就覺得胸口發悶,心中那一直被刻意壓制的戾氣,也隐隐有了竄出來的苗頭。
越想,武植的臉色就越發陰沉,漆黑的眼眸裏更是浮現出一種讓人望而生畏的厲光。
正在等待武植抓藥的小厮,身體再次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他看向這位大夫,在與對方的視線相撞之後,小厮竟然産生了一種像是被猛獸盯着的壓迫感。
這……這個大夫好吓人……
讓他莫名發悚,不自覺的緊張起來。
為了掩飾掉這種緊張感,他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嘴角往兩邊扯,有些傻氣的幹笑了幾聲。
然而這并不能緩解他情緒的緊繃,一直到拿到藥離開這藥鋪,這小厮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他回頭看了一眼這店鋪,想到對方那道漆黑的眼神,心有餘悸的他沒忍住小聲嘀咕起來。
這藥鋪的掌櫃大夫,明明就是一個初來汴京城的普通人,怎麽會有那麽強烈的、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
就仿佛自己若是被他盯上,不過眨眼之間就會喪命一般。
怪哉,怪哉!
小厮又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搖了下頭,将這種感覺從腦海裏剔除。
藥鋪內———
武植重新走回屏風後,他坐回到自己之前所坐的位置,拿起醫書看了起來。
然而,他的目光雖然是放在了手中的醫書上面,但是卻一點也沒有将上面的文字看進心裏。
他的腦海裏還想着今日來的這幾人,刀裁般的眉皺得深刻。
付臻紅見他這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放下畫本問道:“有心事?”
武植聞言,看向了這個坐在他身旁的男子。
他輕嗯了一聲,聲音低低的。
付臻紅又道:“因為謝翎戈他們?”
這次,武植沒有回答,而是放下醫書,站起身來到付臻紅正對面。
付臻紅擡眸:“怎麽了?”
武植還是沒靜默,不過,下一秒,他将雙手撐在付臻紅兩側的木椅把手上,俯下身湊近了付臻紅。
武植這個動作,使得他身上的陰影盡數落在了付臻紅的身上。他也不說話,就這麽靜靜的凝視着付臻紅,漆黑的眼瞳裏蘊含着某種複雜而晦澀的深意。
付臻紅見狀,微微挑眉,也不再言語,而是任由武植看着他。
最後,還是武植率先有了動作。
他再一次湊近付臻紅,将自己的額頭抵在了付臻紅的額頭處。
付臻紅的體溫偏低。
他能感覺到額頭處自武植那裏傳來的熱度。
因為兩人的距離湊得很近,只隔了大概一個拳頭的距離。彼此的呼吸都萦繞在了一起,且這淺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在這短暫的沉默之後,武植率先有了動作。
他親吻了一下付臻紅的眉心,然後低沉的嗓音緩緩說道:“你是屬于我的,對嗎?”雖然是在問着,但武植更像是在确認什麽一般。
武植并非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人。
但在面對眼前這個男子的事情上,若不将對方關起來,他是真得沒有足夠的自信,能保證這個男子的目光會永遠只放在他的身上,只在意他一人。
付臻紅感覺到了武植問出這句話時,那份隐秘的不安。他輕輕笑了笑,随即伸出手,将五指沒入武植後腦勺的發絲裏,然後微微使力,讓武植将臉湊近,将耳朵靠到他的唇邊。
“你該對自己更有信心一些,畢竟我是你的夫郎,不是嗎……”付臻紅的語氣很輕淺,說完之後他便收回了手。
然而,即便是這般輕描淡寫的口吻,卻讓武植的情緒漸漸轉好,心底的一絲郁氣也随之消散了。
事實上,付臻紅說這話,并不是單純的為了順應武植,這确實是他的心中所想。
這個世界于付臻紅而言,并不需要強制完成任務,也不需要必須攻略完三個氣運之子。所以若是武植值得他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另外兩個氣運之子,付臻紅便可以忽略。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還是那幾個字,那便是武植值得與否。
武植并不知道付臻紅心中所想,不過他隐約從這句話裏,聽出了一點旁得意思。他掩去眸底的若有所思,就着這個姿勢微微偏頭,吻上付臻紅的臉頰。
他的吻是溫熱的,雙唇從付臻紅的臉頰往下磨蹭,随即停留在了付臻紅的唇角處。
他半阖着眼眸,深深地凝視着這近在遲尺的男子。考慮到時間和地點并不合适,怕再繼續下去,自己會忍不住失控,會忍不住想從這男子的身上攫取更多,武植閉了下眼,再次睜開時,才重新站直了身體,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武植想了想,說道:“明日,你還會随我來藥鋪嗎?”
付臻紅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道:“你是希望我來,還是希望我不來?”
武植如實回道:“我希望你來,又希望你不來。”話落,他自己搖頭一笑:“很矛盾吧。”
希望他來,是因為想一直同他待在一起。
不希望他來,是因為不想無關緊要的人來打擾他。
這麽想着,武植最終還是說道:“若你有自己想做的事,可不用随我來藥鋪。”
付臻紅回道:“你這麽一說,我到是有些想好好逛一逛汴京城內的書鋪。”這個世界裏的時代,文人墨客極多,書法字畫極富盛名。
武植點頭,想了想,還是說道:“你戴上面具,應該會更方便。”畢竟潘金蓮的容貌實在是太過惹眼,只要他出現在哪裏,哪裏便會是衆人的目光聚集地。
理智上,武植認為這并不利于潘金蓮逛大街小巷的書鋪。私心裏,他也不想旁人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潘金蓮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