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從弱雞系統那裏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 付臻紅并沒有感到任何意外。
這一段時間,武植本就對他白日裏的活動有所猜測。昨日傍晚在洗衣的時候又發現了他衣衫上的紅泥,以武植的疑心程度, 必然會親自跟來查看一番。
武植會來,本就在付臻紅的預料之中。
或者更準确一點得說,這本就是他刻意誘導後的結果。
所以付臻紅對此,并不驚訝。
眼下, 比起正在靠近他這邊的武植,他的注意力更多的還是放在了眼前這個西門慶身上。
西簡林的下颔線緊繃,他僵直着身體看着這被他點出潘金蓮身份的男子。他能非常清楚的感覺到對方那放在他下巴處的指尖,細膩而冰涼。
有那麽一瞬間,西簡林甚至産生了一種詭異的錯覺,仿佛自己是被一條毒性極強的蛇給緊緊纏上了一般。
但又有些微妙的是,此刻, 他的心雖然跳得越發快, 卻并沒有感到驚慌和恐懼。
這加速跳動的心髒, 也并非是因為對方這句要不要殺了他的話,而是因為這個人本身、因為對方的近在咫尺。
西簡林很清楚這個人的實力。
也正是因為很清楚, 他反而沒有感到那種生命可能受到威脅的驚恐:“你不會殺我。”西簡林語氣堅定的說道。
若是這人真要殺他,大可以直接動手。
這些日子的相處,他與這人的交流雖然并不是很多,但也能感覺得出來,對方是一個不願意麻煩、更不會多說廢話的人。
又想做的事, 就必定會直接去做,不會拐彎抹角, 更不會拖泥帶水。
這樣的人真要殺, 是不會同說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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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 他并沒有感覺到對方的殺意。
付臻紅微微挑眉:“你就這麽篤定?”說話的同時,付臻紅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許。
西簡林的神色未變。
與他越發加快的心跳聲相比,他的思緒非但沒有因此變得紊亂,反而是越發清晰。
他毫不避諱的直視着眼前這個真實身份為潘金蓮的男子,回了一個字:“是。”
付臻紅聽到這一聲回答,驀地笑了起來。下一秒,他的手直接來到了西簡林的脖頸,不輕不重的扣住了西簡林的命脈。
西簡林的目光閃了閃,脖頸處被對方的手所貼合的位置讓他有了一種異樣感。
西簡林自己也說不出,為何在這樣的處境下他竟然會有這種莫名之感。
而就在西簡林思索的片刻,付臻紅已經傾身将唇湊到了他的耳畔,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緩緩說道:“我不殺你,但是可以讓你永遠說不出話來。”
“畢竟你知曉了我的身份,不是嗎?”付臻紅的語氣很輕,清幽冷冽的嗓音因為壓低的語氣而平添了一種別樣的磁性。
西簡林的嘴唇再一次抿緊。
因為這話,也因為對方說話間噴灑到他耳根的熱氣。
明明他最應該思考的,是自己是否會受到損傷,是對方這扣着他喉嚨的手是否會用力,但是莫名其妙的,他的思緒就發生了偏移,甚至有了一種往不太正常的方向發展的趨勢。
就像現在,比起對方言語中的內容,他更在意的,竟然是這人距離他實在太近了。近到讓他渾身都不自在,下意識就想要逃離,好以此來擺脫心中突然産生的那份隐秘又複雜的情緒,讓發燙的耳根,溫度能降下來。
西簡林深吸了一口氣,嘴唇翕動道:“你…”
然而他這才剛開了一個口,那扣着他脖頸的手就已經收了回去。與此同時,這手的主人也重新站直了身體,往後退了兩步。
與他拉遠的距離仿佛在告訴他,方才的一切不過只是一場錯覺。
西簡林的身體微微一頓,心有疑惑的他正欲說話,卻看到這人突然朝着斜後方向看了一眼。
西簡林也順勢往這方向一看,然而什麽也沒看到,只有被風吹落的樹葉在往下飄動飛舞。
西簡林收回了視線,看向面前這個男子。
對方微垂着濃長的眼睫,似乎正在思索着什麽。
西簡林見狀,眉心微擰,又朝着方才那個方才看去,而他這一次,依舊沒有發現有什麽可疑的。但是西簡林不認為這個男子會無緣無故的突然就往這個方向看。
他想到了一種可能。
将目光轉向付臻紅之後,西簡林問道:“莫非方才那裏有其他人在?”
付臻紅回了一句:“也不能算是其他人。”這話等同于是肯定了西簡林的猜測。但同時也似乎有另一層含義。
不能算是其他人?
西簡林斂眉,琢磨着付臻紅這句話。
不算其他人,是指方才那個人是他認識的熟人,且和他的關系很親近,所以不能用其他這兩個字來形容?
西簡林正想着,付臻紅卻沒有繼續待在這裏的打算。他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西簡林,什麽話也沒說,直接飛身離開了。
被留在原地的西簡林,有些愣然的看着付臻紅離開的背影,一種莫名的郁悶感從心底油然而生。
這什麽跟什麽呀?
這人就這麽走了?
也不管他知曉他身份的事了?
這事情的發展跟他所預想得完全不一樣!
西簡林的心情很複雜,非常複雜。
對方這般幹脆利落的離開,甚至一句話也沒有說,給他一種對方其實完全不在意的感覺,完全不在意他這個人,更完全不在意他對他身份的知曉。
而且不知為何,西簡林還莫名産生了一種自己似乎被利用了的錯覺。
簡直是莫名其妙。
西簡林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看了一眼潘金蓮離開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潘金蓮方才所看的那個方向。聯想到潘金蓮最後說得那句話,西簡林突然想到了什麽,他猛然一頓,一個猜測從他腦海裏浮現。
莫非潘金蓮方才之所以會突然靠近他,突然與他貼近,是故意做給人看的?
說那些話逗趣吓唬他只是一種表象,對方真正的目的,是想讓那個他嘴裏“不能算是其他人”的人看到。
西簡林不相信以潘金蓮的實力,會沒有發現有人在,所以只可能是潘金蓮故意為之,這樣才能解釋得通。
西簡林設想了一下若是方才自己站在那個位置,朝着這邊看過來,角度的緣故,興許會讓看的人誤以為他們是在擁抱親昵。
想到這,西簡林的臉上頓時浮現了出一抹薄怒。
果然是被利用了!
西簡林氣笑了。
沒想到他有一天竟然被當成了工具人。
很好。
西簡林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收緊了幾分,在心裏默念了一遍潘金蓮這個名字。
…………
另一邊。
回到家的武植坐在桌前,一杯又一杯的喝着辛辣的烈酒。
碗裏的酒倒映出了他帶着面具的臉,原本再普通不過的面具映在酒液裏,在波紋的蕩漾下顯得扭曲又猙獰。
武植的腦海裏不斷回蕩着在樹林裏,所看到的那一幕,心底的火猛烈的燃燒着,幾乎要将他灼燒殆盡。
上一世的記憶再一次在他的腦中湧現,南坊後方的樹林裏,那個和潘金蓮貼到一起的人,那一張熟悉的臉,武植根本不可能會忘記。
西門慶,潘金蓮……
武植垂在另一側的手狠狠攥緊成了拳,因為太大大力,他的指甲都深陷進了肉裏,掌心被勒出了一道血痕。
他面具下冰冷的容顏透着一股戾氣,那些潘金蓮和西門慶通奸的記憶,似咆哮的河流,盡數朝着他湧來,似要沖破他內心關押着那頭野獸的牢籠,将那猙獰的怪物放出來。
他一直在克制,一直在壓抑。
他以為他如今已經能足夠平靜,然而當看到潘金蓮與西門慶待在一起的時候,看到兩人的身體好似貼到一起的時候,他只想沖上前将兩人撕碎。
然而,最終還是理智占據了上風。
他忍住了,悄無聲息的離開。
但心底的那股怒火卻一直灼燒着他。
眼下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辛辣的酒液湧進他的喉嚨,卻沒能麻痹他的思維,反而讓他腦海裏的某些畫面越發清晰。
待一壺酒都快見底之後,武植停了下來。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處的血痕紅得有些刺目。此刻,從面色來看,他似乎已經冷靜了下來。
然而若是仔細再看,便不難發現,他面具下的眼眸深邃而幽黑,流轉出的是一種比單純的怒意,還更令人膽寒的病态和陰翳。
似有無盡危險的暗湧,仿佛要将人吞沒。
所有的窗戶都被武植關掉了,沒有陽光照射進來,他就這麽坐在桌前,垂着眼眸,整個人置身于昏暗的陰影裏。
他好像醉了,又好像沒醉。
[小紅,檢查到武植情緒波動不正常,你确定要現在進去?]
[嗯。]快走到門口的付臻紅回了弱雞系統一聲,将弱雞系統屏蔽之後,他直接推開了房門。
付臻紅擡腳走了進去,光暈也随着他進到了房子裏。
武植擡起眼眸,看着付臻紅關上門,一步步朝着他進來,他的視線落在付臻紅臉上的狐貍面具上,目光平靜的出奇。
聞着滿屋子的酒味,付臻紅神色未變。他走到武植對面坐下,開口道:“這酒的味道如何?”
武植聞言,并沒有立刻回答付臻紅的問題。
他站起身,走到付臻紅身邊,至上而下的凝視着他。
付臻紅擡眸。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撞到一起。
武植回道:“很苦。”
話落之後,他伸出手,取下了付臻紅臉上的狐貍面具。看着這熟悉的面容展露在自己的視線下,武植低沉的嗓音裏透着一絲沙啞,他對付臻紅說道:“很苦,就像是一根刺卡在了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