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付臻紅與武松這邊。
張越周在聽了付臻紅說得那番話之後, 怕被付臻紅真正讨厭的他,也不再拖延,雖然心中極其不願意離開,但最終還是走出了房門。
他站在門外, 回頭看向付臻紅, 眼中的愛慕與不舍都快溢了出來。眼神也似膠水一般, 牢牢黏在了付臻紅的身上。
武松看到這一幕,眉頭微蹙。
下一秒,付臻紅便站起身,朝着門口走去。
看着朝着自己這邊走來的男子,張越周以為阿蓮是突然改變了主意,或者是想挽留他, 他原本低落的情緒瞬間有了好轉, 心中也生出了幾分期待。
然而付臻紅在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就停了下來,沒繼續往前。
他看着門外的張越周,不疾不徐的語氣裏卻透出了一種冷冽與疏離:“聽着, 這是我最後一次說,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不要有第三次。”
說完這句話, 也不等張越周回答, 付臻紅便轉身了,與此同時, 還留下一句:“把門帶上。”
張越周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攥緊了, 他的心裏發酸, 嘴裏也滿是苦味。
他知道阿蓮這話是認真的。
他看着阿蓮與他一步步拉遠的背影, 心像是裂開了一道口子, 越來越大。
而此刻,除了張越周以外,還有一人看到了付臻紅的背影。
這人正是坐在馬車內的西簡林。
他在聽到車夫說街右側這屋就是武植家的時候,撩開了馬車的簾幕,于是正好就好看了一道高挑颀長的背影。
西簡林嘴唇微抿,這背影讓他感到有一絲熟悉。但是具體熟悉在哪裏,西簡林又有些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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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西簡林準備細看的時候,門外的張越周就已經把門合上了。
西簡林放下車窗的簾幕,重新坐直了身體。
他的腦海裏回蕩着方才那一晃而過的背影。
結合實際情況來看,這背影應該就是這個世界的男版潘金蓮。
莫非他會覺得有一絲熟悉,只是因為對方是與西門慶息息相關的潘金蓮,所以是一種感覺在作祟?
西簡林正思索着,車夫的聲音從馬車在傳來———
“主子,快到如意酒樓了。”
“嗯。”西簡林的思緒被這聲音突然打亂,他應了一聲,便沒有再想潘金蓮那背影之事。
…………
屋子裏。
武松在張越周走了沒多久,也拿着收拾好的包袱離開了。
但當天夜裏。
戌時過半的時候,武松又回來了。
他進屋的時候付臻紅和武植都還沒有上樓。
武松走到武植身邊坐下,他看着武植,一臉正色的說道:“大哥,我有話同你說。”
武植道:“是何事?”話落,武植看了一眼付臻紅,也說道:“我也有話要同你說。”
武松道:“那大哥你先說。”
武植搖頭:“既是你先開口的,你便先講。”
武松聞言,也不再推遲,直接說道:“這個月中旬,我準備去汴京。”
武植微微挑眉:“汴京?”
“嗯,汴京。”武松說道:“今日酉時一刻之時,我收到一位友人的來信,信中友人邀我去汴京共事,我已回了信,這月中旬便到。”
武植聽後,沒有說話。他眼眸微垂,似在思索着什麽。
武松見狀,主動問道:“大哥要與我說得是何事?”
武植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付臻紅。
付臻紅擡了擡眼皮,說道:“下個月,我與武植打算搬去汴京。”
武松有些驚訝:“也是汴京?”
武植道:“這事也是我昨日才決定的。”
“那還真是巧了。”武松的聲音了透出幾分喜悅,若是以後都在汴京誠,他與大哥也能有個照應。
“是挺巧的。”相比于武松的喜悅,武植的情緒要平淡許多。
武松也是非常敏銳,他隐約感覺到了武植的情緒,正欲說話詢問,武植卻先一步開口了,他問道:“我聽你嫂嫂說,你下午那會兒回來過?”
武松如實回答:“回來拿些東西。”
說完,想到下午發生的一系列事,武松下意識看了一眼坐在他對面的潘金蓮。
武植自然也注意到了武松這個眼神,他嘴唇閉着,瞳孔裏閃過了一道冷光。不過等武植看向他的時候,他眸中那須臾之間便消失的冷意,也深藏在了漆黑的眼瞳深處。
武松盯着武植看着,他原以為大哥會再問些什麽,然而讓武松稍微沒有想到的是,大哥并沒有再多問,而是将話題轉到了他那位友人身上。
“你那友人可還靠譜?”
“靠譜,是值得信任的人。”
“那便好。”武植說完這句話之後,氣氛就變得安靜下來。
武松不是很喜歡這種氛圍。
從他回來之後,或者更準确一點得說,是從潘金蓮以大哥夫郎的身份出現在這個家開始。他和大哥之間就仿佛多了一道鴻溝。
這道鴻溝是無形的,看不見、摸不着,卻橫在了他與大哥之間,讓他與大哥的感情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疏遠了。
武松并不想這樣,不想與大哥漸行漸遠。
然而有些可笑的是,他明明清醒的感知到了這份變化,卻不知該如何去扭轉這種局面。
這些日子,在與大哥相處的時候,明明很多情況下,他都可以和大哥說很多的話,聊很多的天。但是話都到了嘴邊,最後說出來的卻只是一些有些幹癟的簡短問候。
想到這,武松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種喪氣。
這時,武植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對武松說道:“今日就在這休息,明日再去縣衙吧。”
此刻,武松自然不會拒絕,他看向武植,回了一聲:“好。”
這一夜,似乎格外的長。
在回皇城路上的謝翎戈失眠了,周煜也沒有睡好。
回到張府的張越周,更是只直接做了一個噩夢。在夢中,他夢到他最愛的阿蓮用厭惡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一個滿是蛀蟲的垃圾,扶不起的爛泥。
然後轉頭牽着一個陌生男子的手,與這陌生男子親吻擁抱。
這個陌生的男子身高和體型和武植很像,但是腿不瘸,面部更是非常的俊美。他和阿蓮站在一起,如天造地設的一對。
而他,就是像是一個可憐蟲。
張越周被吓醒了。
他猛地坐起身,伸手摸自己的臉,才發現自己竟然因為夢中阿蓮對他的疏離和厭惡,而哭了出來。
張越周大力抽了自己兩巴掌,暗罵自己真沒用。他攥緊了被褥,在心裏下了一個決定。擦幹臉上的淚珠後,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而除了張越周之外。
武家兩兄弟也同樣做了一個夢。
武植夢到了前世發生的事,夢到了潘金蓮引誘武松的種種。
這對于武植來說,是噩夢。
武松夢到的也是這般。
他夢到潘金蓮對他示好,對他噓寒問暖,對他表露愛意。夢裏的潘金蓮笑得很燦爛,和他認識的潘金蓮有很大的不同。
而除了這些人之外,今日見到付臻紅背影的西簡林,也做了個夢。
他夢到自己因為同潘金蓮通奸,在合力毒害武大郎之後,被武松一刀斬殺在鴛鴦樓,鮮血飛濺,凄慘無比。
西簡林從夢中驚醒,他摸了摸自己完好的脖頸,更加堅定了潘金蓮就是一朵奪命花,不能靠近的信念。
…………
第二日。
付臻紅下樓的時候,武松已經去了縣衙。
照舊是武植做飯。
飯後,收拾好一切之後,武植也出門去了臨安醫館。
接下來的幾天。
按照約定,付臻紅每日都會戴着面具來到南坊後方的樹林。
西簡林學習的速度很快,也很有天賦,不過一個星期左右,他對于輕功的掌握雖然算不上是特別的娴熟,卻已經能在樹林間自由的往來。
這足以讓他在遇到危險的時候,能夠順利脫身。剩下的,只要再多加練習,要達到上乘并不是什麽難事。
付臻紅坐在樹上,看着靈活的摘下果子飛身來到他身旁的男子,很自然的伸出手。
而西簡林,也很自然的将洗好的果子放在了付臻紅的手中。
在付臻紅吃果子的時候,西簡林就坐在了付臻紅的身邊,他偏過頭看着付臻紅,說道:“對了,雖然你應該是知道的,但我似乎還沒有正式對你說過我的名字。”
付臻紅聞言,看了西簡林一眼。
大抵是因為這男子的頭發本就有些短,所以長得速度就比較快。不過只是幾天的時間,他兩鬓垂下的碎發就明顯長長了,樹林間的微風吹過時,發絲飛動,襯得這張偏倜傥風流的臉多了幾分少年氣。
付臻紅道:“所以你現在準備告訴我你的名字?”
西簡林點頭。
不過不是他真正的名字,西簡林在心裏補了一句。
他說道:“西門慶。”
付臻紅聞言,又看了西簡林一眼,眼底浮現出一抹意味不明。
西簡林擡眸:“怎麽了?”
付臻紅道:“沒什麽。”
西簡林沒再追問,而是說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付臻紅挑眉:“你很好奇?”他說道:“你應該知道我們之間只是交易,最好不要問太多。”
西簡林微微頓了一下,他抿了抿唇,如實說道:“我一開始不好奇,但是現在很想知道。”
付臻紅語氣平淡:“好奇心太重,并不是一件好事。”
西簡林聽懂了付臻紅的弦外之音,但還是開口道:“所以你是不會說的?”
付臻紅卻沒有回答西林這個問題,而是擡頭看了看逐漸陰下來的天幕:“快下雨了。”
西簡林也跟着擡頭往上看:“确實。”
付臻紅道:“今天就到這裏。”留下這句話之後,付臻紅看也沒看西簡林,便飛身離開了。
西簡林獨自坐在樹上,看了一眼付臻紅那毫不留戀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被付臻紅放在一旁未吃完的果子,最後緩緩垂下了眼眸。
他拿起其中一個果子,一口咬了下去。
西簡林有時候覺得這帶着面具的男子很好接近,但是很快現實的情況,又在告訴他,那只是他個人的錯覺。
對方其實距離他很遠很遠,就如同這幾日的離開一般,每一次,他都是留在原地的那個。每一次,也都是他看着這個人的背影……
想到這,原本甘甜的果肉,吃在西簡林的嘴裏,莫名就讓他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了。
西簡林将這果子扔在了地上,準備離開。
而就在這時,他的身體猛然一頓,突然有什麽東西在他腦海裏一閃而過。
等等!
西簡林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他看着男子離開的方向,這會兒已經不見對方的背影。
但……
背影……
背影……
西簡林猛地擡眸,一個荒謬的猜測在他腦中産生了。
他想到了某個非常離譜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