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武松的面色陰沉, 如一頭被旁人侵占了地盤的猛獸,野性十足,像是随時就要沖上來将謝翎戈抓碎一般。
在武松這如有實質的眼神下, 謝翎戈自然也意識到了, 自己這一直不将手收回的行為有些不妥。
待收回手之後, 謝翎戈急忙致歉道:“我剛剛并非有意的。”
付臻紅沒怎麽在意,武松臉上的冷沉卻并沒有好轉。
謝翎姍看了看自家兄長, 又看了看對面的潘金蓮,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 嘴角一勾,笑得十分燦爛。
謝翎戈一手拿着杯壁,另一只手則是垂在身側。在旁人都看不到的角度裏,他在桌下的這只手, 指尖似眷念般的輕撚了一下,仿佛是在回憶着不久前的那種觸感。
此刻,謝翎戈有些不敢擡眸對上潘金蓮的視線,他心跳的速度也變得比平日裏更快了一些。
為了掩飾這種情緒, 謝翎戈拿起杯盞,咕嚕咕嚕的喝了好幾口。
一旁的周煜見狀,多看了謝翎戈兩眼, 收回眼眸的這一剎那間, 他的眸底深處也閃過了一道讓人難以明辨的思索。
付臻紅看向武松,目光落到他因為将杯盞捏碎而被劃傷的手:“不需要去處理一下?”
武松聞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随即又看了看謝氏兄妹, 沉默了兩秒後, 回道:“不礙事。”
話落, 便将這手放在了桌下。
而臉上的那種冷凝,也終于因為付臻紅這話而散去了一些。
付臻紅看了武松兩秒,随即也不再多言,而是把目光轉向了謝翎戈三人:“這清茶的味道如何?”他随口問了一句。
謝翎戈:“清香怡然。”
周煜:“清香怡然。”
Advertisement
兩道男聲同時響起。
周煜和謝翎戈對視了一眼,周煜是因為有些沒有想到謝翎戈回答的話竟是和他一模一樣。而謝翎戈,也是因為有些意外于周煜會開口回答。
畢竟以之前幾次來看,大部分情況下周煜都以一種置身事外的姿态,習慣性的保持沉默。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彙,接着又極有默契的同時移開了視線。
武松直言道:“這茶也喝了,三位不怕再這麽繼續坐下去,會耽誤行程?”這話明顯是帶着幾分逐客令的意思了。
謝翎姍皺眉,正要說話反駁,就被謝翎戈攔住了,他站起身,對着付臻紅微微颔首:“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付臻紅點頭:“告辭。”
最後,謝翎戈拽着念念不舍的謝翎姍,同周煜一起往門口走。
在他們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謝翎戈還是沒忍住,回頭留了一句:“若是日後你們來汴京,有需要幫助的可來景門街的謝府。”
付臻紅聞言,還沒回答,謝翎姍就附和着說道:“對對對!景門街謝府,你可別忘記了啊!”
說完這句話之後,似乎是怕付臻紅會說出什麽讓他們感到失望的話,謝氏兩兄妹迅速走了出去。
留在後面的周煜回頭看了付臻紅一眼,貴氣的俊臉上浮現出一抹淺然的笑:“別過。”
待這三人都離開之後,武松緊皺的眉頭才舒展了一些,但他一想到那兩兄妹兩人臨走時說得那句話,心裏就有一股沒來由的煩悶。
這兩人如此明目張膽的對潘金蓮表達喜歡之情,到底置他的大哥于何地?
付臻紅微微偏頭,看向坐在他側方的武松:“你看起來似乎很生氣。”末了,不等武松給出回答,付臻紅就饒有興趣的問道:“我到是有些好奇,是因為你大哥還是因為其他別的什麽?”
付臻紅這後半句話把武松問住了。
武松想回答說當然是因為自己的大哥,但是話到了嘴邊,卻又吞了回去。
真得只是因為大哥嗎?
武松自己也在心裏問自己。
但關于這個問題的答案,卻依舊沒有明确。
因為有些問題是必須要深思下去才能有所解惑,然而下意識裏,武松并不想繼續深究。心裏有一種隐約直覺告訴他,若是這麽深想下去,定然不會是他想看到的結果。
付臻紅見武松沉默,目光閃爍的同時,眉宇之間浮現着思量,便将此刻所想猜到了個五六。
付臻紅也沒有要繼續追問的意思,雖然他嘴上說着自己有些好奇,其實對于武松的回答并不怎麽在意。
付臻紅喝了一口自己杯盞中的清茶,慢條斯理的說道:“雖說你對手上的傷不在意,但你這被茶水打濕的衣衫,也不打算理會?”
說着,付臻紅淡淡的瞥了一眼武松那被茶水打濕的衣衫。因為衣衫被茶水潤濕,而這些水又基本集中在武松的腹部位置,所以此刻,他腹部的肌肉輪廓被濕布料勾勒了出來,不經意間顯出了幾分色|氣。
武松噌得一下站起身,轉身之後,大步往樓上走,速度快且急切,像是想遠離這種被嫂嫂看到的尴尬一般。
付臻紅看着武松這動作,輕輕笑了笑。
聽到付臻紅的笑聲,武松上樓的腳步頓了一下,随即走得更快了。
若是此刻付臻紅就在武松面前的話,就能看到武松的嘴唇緊閉,耳尖有些泛紅。
待進到自己的屋子裏之後,武松立刻将門關上,他整個後背都靠在了門上,仰着脖頸,閉着眼平複着加快的心跳。
就在方才,當潘金蓮的目光落到他腹部處的時候,明明對方的眼中并沒有多餘的意思,然而卻讓他感覺腹部一緊,心跳加速的同時,一股熱意也随之湧動而出。
潘金蓮的目光就像是火一般,只是一個輕飄飄的眼神,卻讓他感覺像是被燒到了一樣。
別再亂想了!
武松對自己說着,他睜開眼,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一邊往裏走一邊脫着身上的衣衫。
武松的體力天生就很大,身材也是結實而緊致,平日裏穿着衣衫的時候還沒有那般明顯,此刻脫下衣衫,上半身的肌肉輪廓便完美的展露了出來,行走間都是一種力量的拉扯。
他脫下上衣之後,并沒有急着去櫃子裏拿幹淨的衣衫來換,而是先擦幹淨掌心處,被杯盞碎片劃傷的血痕,接着才換上了一件幹淨的衣衫。
待武松重新整理好一切出來房間時,他看到潘金蓮還坐在一樓的桌旁喝着清茶。
從他這個角度,只能看到潘金蓮的背影,和那把玩着杯壁的手。
深褐色的杯盞與潘金蓮的手形成了極其鮮明顏色的反差,這修長白潔的手,骨節分明,像是最精美的藝術品。
武松看着看着,腦海裏不自覺的又浮現出了破廟那夜,這雙手的指尖在他的手上摩挲而過的感覺。他擰了擰眉,将這種雜念祛除,然後走下了樓。
聽到聲音,付臻紅擡了擡眼皮,看向走下來的武松:“你這手不需要上藥?”
武松聞言,收緊了一下掌心:“不用。”
付臻紅的目光落到武松肩上的包袱處,很快便猜到對方回來應該是為了拿些東西。他收回視線,輕輕拍了拍武松方才坐的方位:“過來坐。”
武松沒動:“我要回縣衙。”
付臻紅道:“陪我說說話再走。”
武松聞言眉頭頓時一皺,語氣有些冷硬的說道:“若是嫂嫂你需要人陪你聊天,待大哥回來之後,便可與你暢聊。”
他特意加重了嫂嫂這兩個字,像是在提醒着兩人之間叔嫂的身份,提醒潘金蓮要注意分寸。
付臻紅驀地一笑:“知道嗎,你越是強調什麽,就越是說明你心中對此越是在意。”
武松沒說話,但眉頭卻皺得更緊了,似乎是對付臻紅話非常不贊同,一時之間卻又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理由反駁。
付臻紅不疾不徐的繼續道:“我不過是有些無聊,想讓你同我說說話來打發時間,你這樣到是如我要吃了你一般。”他挑了挑眸:“所以,你到底在怕什麽?”
武松沉默。
他到底在怕什麽?
這個問題武松自己也答不上來。
他只知道他必須與潘金蓮保持距離,這對大哥,對他,才會都好。
最終,武松說道:“縣衙那邊還有事,需我快些趕過去。”留下這句話之後,武松就大步走向了門口。
而就在他将門拉開的時候,迎面而來的,是一個站在門外準備敲門的年輕男子。
這年輕男子的模樣方正,皮膚白淨,身上穿着上好的綢緞,一看就是一位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
武松:“你是誰?”
張越周:“你是誰?”
武松和張越周同時開口。
随後武松道:“我沒有義務告訴你我是誰。”
張越周冷哼一聲:“不說也沒關系,反正也沒必要認識你。”
話落,他伸長脖子朝武松的身後看去,不過由于武松的身形高大,使得他根本就看不到多少裏面的情況。
武松冷眼看着他,猜測着這人身份。
張越周道:“阿連在裏面吧。”說着,他便準備進去,結果卻被武松一攔去路。
張越周看着面前這攔着他的男子,臉上的表情也沉了下來:“你幹什麽?”
武松卻沒有回答張越周這話,而是想着他說得上一句,“阿蓮?”這個稱呼讓武松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想到之前所聽到的一些、關于潘金蓮和張家的傳聞,對眼前這男子的身份有了些猜測,他直視着這男子,聲音冷冽:“你是張家的?”
張越周回道:“是。”末了,便準備推開擋路的武松。然而武松整個人如同銅牆鐵壁一般,硬是沒有讓他推動分毫。
張越周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他頗為惱怒的說道:“我找阿蓮有事,你別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