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最先走進花園的, 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這男子的面容方正,眉毛很濃,一雙眼睛裏透着一種滿腹算計的精明。
這人不是別人, 正是這具身體記憶中的張家家主———張成。
此刻,張成的臉上挂着友善和氣的笑,嘴角微微翹着。他一邊走着一邊跟慢自己半步的男子說着話,看得出來心情很不錯。
付臻紅将目光從張成的身上移開,轉向了慢張成半步進來的男子身上。
這男子很年輕,穿着一件月牙白的衣衫, 袖口與衣襟的位置都繡着金色的紋路。身形高挑挺拔, 模樣非常的俊雅。
[小紅,他就是氣運之子西門慶。]
弱雞系統将從時空管理局那裏得來的檢測告訴給付臻紅。
付臻紅聽到弱雞系統的檢測結果,并沒有感到意外。他的視線落到西門慶的臉上,秀挺的眉微斂,若有所思着。
[小紅, 怎麽了?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嗎?]
[這人的眼睛裏并沒有那種過度沉迷于情|欲的渾濁。]付臻紅回了弱雞系統一句。
劇情裏的西門慶, 好色成性,喜愛美人,享受颠|龍倒|鳳的肉|體交|纏。
但是此刻, 随着張成進來的這個男子,眉宇之間雖有一種風流之态,眼神卻非常的清明,與劇情裏的那個西門慶并不太相符。
[有沒有可能是僞裝?]
[不太可能。]
是本性如此還是可以僞裝, 穿越了這麽多世界, 攻略了那麽多天選的付臻紅, 自然能分得出來。
弱雞系統又道:[總不可能這個西門慶也跟大郎的情況一樣, 是重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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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付臻紅這話并非虛言。
就目前而言, 他确實無法判斷出這個西門慶和記憶中的不同,究竟是屬于哪一種緣由。
先靜觀其變。
付臻紅調整了姿勢,以便更清楚得看到下方的情況。
然而,西門慶随着張家夫婦走過小橋後,剛來到涼亭坐下,張氏所住的院子那邊就飄起了一股濃煙。
西門慶所身處的位置是正對着張氏院子的方向,他是三人之中最先發現濃煙的:“那是……”
他的話并沒有說完,張氏的眉毛卻是猛地一跳,心裏也頓時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她和張成同時往後方看去,待看到自己所住的院內飄出的煙霧後,她倏得一下站起身。
恰好這時,桃姨也急急忙忙跑進花園,面色慌張的喊道:“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聽風院走水了!”
張氏臉色一變,也顧不得還有西門慶這個客人在場,迅速朝着濃煙飄來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對婢女小厮道:“都趕緊去救火!”
張成的眉頭也緊皺到一起,對西門慶說了一句:“失禮了。”話落,便也朝着濃煙飄來的方向走去。
西簡林思索了片刻,也跟着去了。
付臻紅看了一眼張氏院子的方向,漂亮的鳳眸微挑,從樹上飛身來到房頂,也緊跟着前去。
他有些好奇,張氏的院子為何會突然走水。
聽風院這邊———
下人們慌慌張張的提着水桶救着火,不過火勢雖然降下去了,煙霧卻并沒有散去多少。
看着眼前一片慌亂的場面,張氏緊緊抓着桃姨的手腕,厲聲問道:“這到底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着火?”
桃姨的臉色發白:“是……是阿福……”說着她看向了不遠處癱坐在地上的男子。
張氏順着桃姨的視線看去:“他怎麽回事!”
癱坐在地上的男子嘴唇發白,圓胖的臉上全是汗水。他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眼睛裏滿是惶恐,像是不可置信一般,嘴裏喃喃:“…不可能…不可能,我怎麽會……怎麽會幹出這種事……”
說着說着,他将頭埋在了腿間,抱着頭直哆嗦着。
桃姨趕緊解釋着:“是阿福放得火,但是他現在完全不記得了!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
張氏眉頭緊鎖:“失心瘋?”
桃姨急忙點頭:“他一直不肯承認是自己放得火,但是有好幾人都看到了,看到他手上拿着還沒來得及銷毀的作案工具,并且在作案時間上也完全吻合!”
桃姨說完,另一個小厮也點頭附和道:“桃姨說得沒錯,火是阿福放的,但是他就是不肯承認,還非要說那不是自己做的,也不是出于自己的意願,堅持說是有人控制了他!”
這話說完之後,這小厮又看了一眼還癱在地上的阿福,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我們都覺得他是中了邪,或者是得了什麽失魂症。”
“胡說八道!”聽到這,一直未曾出聲的張成厲聲呵斥着,臉色也沉了下來。
這小厮吓得手一抖,手中的桶都慌得差點掉了下來。
[小紅,看來這一對夫妻的仇家也不少呀。]弱雞系統有些幸災樂禍:[這火燒得好,也不知是哪位仁兄幹的。]
付臻紅沒有說話,比起弱雞系統單純看熱鬧的心态,付臻紅則是要想得更深一些。他看了一眼癱坐地上的阿福,心裏想起了另一件事。
在這具身體的記憶裏,阿福算是張氏的選房親戚。因着這份關系,阿福雖然是下人,但是地位卻在下人之中極高,平日裏在府中作威作福,沒少欺負過人,原本的潘金蓮就經常被阿福找茬。
付臻紅又想到桃姨和小厮的這一番話,心中有了些思量。
而房頂下方這邊。
桃姨和小厮說話的這個時間,火已經被衆人合力澆滅了。
小厮婢女們累得坐在地上喘着氣,一邊擦着臉上的汗水一邊平複着急促的呼吸。
張氏見火焰已經被完全滅掉,略微松了一口氣,一直緊抓着桃姨的手,也終于收了回來。
然而,她心中的石頭還沒有徹底落下,不遠就突然就響起了一道笛聲。
這笛聲的調子十分詭異,起伏之間像是有千萬根彩繪交織在一起,高起高落,與其說是笛聲不如說是一種有些邪氣的咒語。
張氏只聽了兩秒,身上就不禁起了細小的雞皮疙瘩。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這笛聲怎麽聽起來瘆得慌!”
張氏的話剛說完,院子外突然飛來了一大片蜜蜂,密密麻麻,似疾雨一般。
衆人見狀,大驚失色,紛紛開始躲閃。
桃姨立刻大喊道:“快來人保護老爺!保護夫人!”
衆人聞言,只好脫下身上的外套,企圖将這成片飛來的蜜蜂扇開。
然而這些蜜蜂的數量實在是太多,即便他們奮力抵抗,卻依舊是無濟于事。
西簡林站得遠,他躲閃的動作雖然快,額頭卻還是被一只蜜蜂叮了一口。
而張家夫婦這邊,擋在他們前方的下人們發現,這些蜜蜂叮他們只是因為他們擋了路,蜜蜂與其說是無差別叮人,不如說是像受到某種命令一般,只想攻擊老爺和夫人。
而他們越是離老爺和夫人近,蜜蜂就越是叮得兇。
但他們是仆人,即便知道了蜜蜂是針對主家和主家夫人,卻也不得不任命的擋在前面。他們的臉上,身上,手上全是腫包,疼得直抽抽,也不得不護着張成和張氏。
[小紅,這些蜜蜂似乎只想叮張成和張氏這兩個人,是因為笛聲嗎?]
[應該不只是這個原因。]
付臻紅覺得笛聲只是一個引導,最關鍵的點應該還是出在張成和張氏的身上。
至于具體的這個點是什麽,付臻紅暫時還無法确定。
不過抛開這些不談,他今日來這裏的目的一是為了拿走原身的賣身契,二是為了小懲一下張氏。
現在看來,從前者分析,不管原身的賣身契是被誰拿走了,定然是有與他相關的目的,既然有目的,最終應該會到他面前來。
而後者,有人特意用這種方式懲治張氏,到是不用他親自出手了。
[那我們現在要離開嗎?]弱雞系統問。
[先不急。]
付臻紅看向了因為遠離張家夫婦、而快退到樹下方的西門慶。
付臻紅就在樹後的房頂,此刻,兩人的距離就只相隔了不到六米。
讀作西門慶、實際為西簡林的男子,看着這混亂的場面,心情頗有些郁悶。
這短短幾十個小時的時間裏所發生的事,在西簡林看來簡直可以用離譜來形容。他突然穿越離譜,身穿之後莫名其妙的就替代成西門慶更離譜,而現在,更是被無辜波及,額頭上被蜜蜂叮出一個包。
哪怕是他的心裏素質非常的強大,面對這接二連三發生的事,也多少讓他的情緒變得有些煩躁。
西簡林正想着,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響動,他側過身一看,就看到一個人影從房頂來到了樹上,動作之快,幾乎是在眨眼之間。
西簡林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因為有樹葉的遮擋,他并不能看清楚這人的完整身形,只大概能看到對方身上戴着一個面具。
他心下警惕,正欲出聲,下一秒,只覺眼前一道身影如疾風般閃過。等他很快反應過來的時候,原本該待在樹上的人影就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與此同時,他的後頸,也被抵上了一個尖銳鋒利的物件。
西簡林的瞳孔瑟縮了一下。
這利器是匕首的尖端……還是其他……
角度的緣故,西簡林無法看到。但是後頸的皮膚所貼合的感覺,讓他意識到,只要他再亂動就有可能被利器瞬間刺破。
不過即便如此,西簡林除了剛開始有些驚訝之外,現在整個人的狀态還算平靜,并不見多少惶恐和慌張。
以身後之人這敏捷的身手來看,這人若是想要他性命,恐怕從他退到這邊的時候,就已經斷了氣。
更何況,他也并沒有從這個人的身上感覺到殺意。
而且西簡林還感覺到了一點,那就是方才那一聲響動很有可能是這人故意弄出來的,對方若是有心隐藏,他定然不可能有所察覺。
短短的幾秒鐘時間,西簡林想了很多,待他迅速判斷出自己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之後,即便後頸仍被利器抵着,他也徹底冷靜了下來。
西簡林的目光閃了閃:“你……”
他想說些什麽來打破沉靜,然而這才剛剛發出一個字音,就被身後之人打斷了———
“別出聲。”
他聽到了一道極其好聽的男聲,漫不經心的語調裏,是一種清泠泠的悅耳,似月色下漫灑到湖面的清輝。
而且……
許是因為對方說這話時,與他的耳朵相隔得很近,所以當這聲音穿過他耳膜的時候,帶來了幾分莫名的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