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付臻紅的這一舉動,算是變相的回答了謝翎姍的問題。
謝翎姍眨了眨眼睫,又眨了眨眼睫,即便再三确認了自己并沒有看錯之後,她依舊不願意相信潘金蓮和這面具瘸腿男成親,是因為什麽情之所至。
私心裏,謝翎姍覺得潘金蓮這樣的男子,不該是與這賣燒餅的面具男成親,不應該是待在這小小的清河縣,過着吃食住行都顯得有些拮據的生活。
謝翎姍的嘴唇微動,還想再說什麽,卻被謝翎戈攥住了:“行了,別鬧了。”
謝翎戈将準備上前的謝翎姍拖到了自己的身邊,他的語氣微微沉了下來,眉頭蹙着,神情有些不悅和低郁,也不知這一抹情緒是因為妹妹謝翎姍,還是因為心中的那一絲遐想被現實所粉碎了。
謝翎姍看向謝翎戈,很不喜歡他的用詞,糾正着:“什麽叫別鬧了?我現在哪裏有鬧了?”
謝翎戈聞言,眉頭直凸。
這時,周煜輕輕拍了拍謝翎戈的肩膀。
末了,周煜看向謝翎姍,語氣平緩且不容忽視:“這裏一片狼藉,需要快些清理,眼下如此多人在圍觀,繼續待在這裏,總歸是有些不成體統。”
周煜這番話說完之後,謝翎姍的情緒瞬間就平複了很多。她從小到大,比起謝翎戈,反而更聽周煜的話。
一來是因為周煜的身份。
二來則是因為謝翎戈有時候也沒比她成熟得了多少。
謝翎姍又看了一眼付臻紅,這才在周煜的目光下點頭道:“好,我聽你的。”
周煜笑了一下,然後比了一個手勢。
下一秒,六個一直潛伏在暗處的影衛們就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中。
在周煜的眼神示意下,六個影衛開始迅速收拾地上的狼藉。這時,周煜又掃了一眼周圍這些還站在原地圍觀的群衆。
Advertisement
圍觀的百姓們被周煜這一掃,又見這六個黑衣影衛,個個腰系佩劍、牛高馬大的,紛紛識趣的散開了。
不過幾分鐘,一片狼藉的燒餅攤就被影衛們清理幹淨了。
至于付臻紅,早在這六個黑衣影衛出來的時候,他就轉身已經回了屋,至于那把琵琶,則是孤零零的待在地上。
雖說付臻紅是有考慮過接受這把琵琶,然後将琵琶拿去變賣,但是在諸多思量之後,他到底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至于周煜他們這邊,以謝翎戈将謝翎姍帶走為結束。當然,那把鳳頸琵琶也在謝翎戈的示意下,被小宴拿起帶走了。
所有人都離開之後,武植也回了屋。
武松原本也準備進屋的,但在突然想到了什麽之後,他的腳步微頓,接着便轉向了另一個方向。
這個方向,正是走到不久前那匹黑馬跌倒的方向。
武松是練家子,身上有些功夫,且功夫還不弱。普通人或許看不出什麽玄機,只會認為發狂的黑馬突然倒下是因為沖得太急,所以被燒餅攤給絆了一下。
但是武松卻敏銳的察覺到,黑馬之所以會突然向前倒下是因為腿部受到了沖擊。
應該是被什麽東西給擊中了。
武松垂下眼眸,仔細看着黑馬摔倒的周圍的地面。很快,他在一個不起眼的邊角縫隙處,看到了一塊碎銀。
武松将這塊碎銀撿起來,拿在手上細細的看了一遍,眸中浮現出一抹思量。
武松回憶起當時的情況,那個時候,站在燒餅攤這邊的只有他和大哥。
他沒有出手,就只有可能是大哥。
所以這是大哥做得嗎?
武松斂下眉眼,将這塊碎銀放在鼻尖,嗅了嗅碎銀的味道。
他并沒有在塊碎銀上聞到有關燒餅的味道。
武松的眉頭瞬間舒展了一些。
應該不是大哥。
武松在心裏對自己說着,同時也否認了最開始的那個猜測。
不過,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懷疑的種子一旦在心裏埋下了,即便當時是消除了,但終有一天,埋下的種子也會再次冒出來。
……………
屋子裏。
付臻紅上了二樓,他懶洋洋的坐在木桌旁看着書。
樓下,武松和武植也坐在木桌旁,商量着之後的事。
由于燒餅攤被撞毀了,短時間之內,武植是不打算再做了。看着坐在對面的武松,武植将自己的打算說給了武松聽。
他說這幾日他在清河山上誤打誤撞的,發現了很多珍貴的草藥,他将這些草藥拿去藥鋪販賣之後,得了不少銀子,比他賣半年的燒餅所賺得還要多。
武松聽到這些,深思道:“大哥是打算通過采草藥來賺銀錢嗎?”
武植搖頭:“不是。”
武松有些疑惑:“那大哥是怎麽想的?”
武植道:“我想去醫館當學徒。”
武松愣了一瞬:“醫館?當學徒?”
武植點頭:“我發現我對草藥有一種很特別的敏銳性,西街臨安醫館的掌櫃,也有意讓我過去。”話落,他看着武松,很認真的說道:“我想試試。”
武松見狀,輕輕笑了起來:“大哥無論是做什麽我都會支持的。”
武植聞言,唇角微勾,也輕輕笑了起來。
看着武植唇角邊那熟悉的笑容,武松的心情也舒展開來。
如果大哥去醫館當學徒的話,那大哥的腿就有機會治愈了。一直以來武松都覺得,大哥的腿要治好并不是什麽難事,最主要的原因,是大哥的心裏障礙。
如今,大哥決定了要去當醫館的學徒,這也就意味着大哥已經開始試着走出曾經的陰影了。
這是好事。
想到這,武松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大哥,我也想好了之後的打算。”
“什麽打算?”武植問他。
武松道:“我準備暫時去縣衙做吏役,每月有5貫錢,錢雖然不多,但吏役的門檻低,不論身份和過去,只要手腳利索、腦子好使,就可以去做。”
武植又問:“已經決定好了嗎?”
武松點頭:“對,昨日你回來之前,我就去縣衙應了試,縣衙那邊通過了,讓我明日就去任職,先熟悉一些流程。”
武植說道:“雖然只是暫時的,但既然你已經決定去了,就好好幹。”
武松回道:“會的。”
這邊,武家兩兄弟商量好了接下來的計劃。
圍觀了燒餅攤的這場鬧劇、以及付臻紅談琵琶的群衆們,則是将自己的所見所聞講給了其他人聽。
潘金蓮在清河縣,本就是算是備受關注的存在。無論是因為潘金蓮本身,還是因為潘金蓮嫁給了最醜的武家大郎,都讓清河縣的百姓們下意識去關注。
也正是因為如此,有關潘金蓮的傳聞,無論真假、無論好壞,總是傳播得很快。
而今日所發生的事,一傳十,十傳百,不過半天的時間,清河縣的大部分人都知曉了,甚至有些人還開始讨論起來——
“武家大郎的燒餅攤被毀了,武家大郎的夫郎潘金蓮會彈琵琶……”
“潘金蓮不僅會彈琵琶,還不用撥子,還是豎着彈!”
“他彈得琵琶真是美妙絕倫!”
“那琵琶聲啊……啧啧……簡直甩了教坊司的樂人們好幾百倍!”
“我現在終于理解為什麽潘金蓮能将張家父子迷得暈頭轉向了!”
“我起初以為潘金蓮只是長得好看,卻沒想到他竟這般有才,果然不該聽那些傳言,說什麽潘金蓮就是個空有美貌的草包。”
“不瞞你們說,我竟然有些羨慕武大郎了!”
當然,有人豔羨,自然就有人質疑。
“我說,你們不會都忘了潘金蓮以前是什麽樣的了吧?”
“是啊,潘金蓮以前看我們的眼神,和他說話的那種态度,大夥可都別忘了!”
但這些質疑的聲音,很快就被當時在現場圍觀的人給壓下去了———
“瞧你這話說得,以前的潘金蓮如何我不清楚,因為我也沒見過,都是聽得傳言。但今兒個吧,我是見到了潘金蓮本人,別的不說,我還是相信我自己親眼所見的。”
随着這些聲音越來越多,清河縣很多人都知曉了潘金蓮會彈琵琶,而且琵琶彈得很好很好。
不知不覺間,有些人對潘金蓮的看法,也發生了悄然的轉變。
而除了潘金蓮的事在清河縣百姓們之間流傳之外,還被衆人津津樂道的,便是兩日後的夜宴燈會了。
夜宴燈會是清河縣延續了近百年的一項傳統節日。也是這小小的清河縣,在其他地方唯一知名的一點。
夜宴燈會,每三年舉行一次。
在清河縣,比每年的元日佳節,都還要受到重視。
夜宴燈會這一天,整個清河縣的住戶都會在屋子外挂上各種燈籠。他們會穿上秀徽服,戴上各種千奇百怪的面具,到了戌時,便會将燈籠裏的燭燈打開,以此來迎接三年一次的盛大燈會。
未婚娶的年輕男女,可在夜宴燈會上互通愛意。
已婚的夫妻,則可以永固初心。
雖然距離夜宴燈會還有兩日,但清河縣的百姓們已經着手籌備起來。
…………
武家這邊。
接下來的兩天,因為武松的刻意避嫌,所以他和付臻紅接觸的很少。
清晨,在付臻紅還沒有起床的時候,武松就出門了。這一出門就是一整天,直到亥時過半才會回來。
而那個時候,付臻紅也已經休息了。
至于武植,他将那日在樓下與武松說得那番話,也說給了付臻紅聽。
對于武植的打算,付臻紅自然是贊成的。
而且付臻紅能感覺到,武植之所以會去醫館當學徒,并不只是表面這般簡單,他應該是在為以後某個長遠的計劃做鋪墊。
至于具體是什麽計劃,付臻紅暫時還猜不出來,不過抛開其他不談,武植不用賣燒餅了,對于付臻紅來說,總歸是有利無害的。
畢竟這兩日,一日三餐的膳食,武植做得很合他的口味。即便武植上午去了醫館,因為東街距離他們這西街街口并不遠,所以快臨近中午的時候,武植就會回來做飯。
付臻紅對此很滿意。
武植除了性格有一點點病之外,其他的都挺好的。
[只是有一點點病嗎?]弱雞系統沒忍住,弱弱的問了一句。
[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他弱,他沒有發言權。
……………
夜宴燈會這一日。
一大早,整個清河縣就已經洋溢出了一種喜慶的氛圍。
付臻紅起來的時候,輪班休假的武松正在樓下做剪紙燈籠,武植則是在廚房裏做早膳。
付臻紅沒看武松,他洗漱好,吃完早飯就又上樓了。
夜宴燈會雖然是在戌時開始。
但這一日的中午,每家每戶都會吃元宵和喝米酒。
米酒是又由糯米拌上酒酵發酵而成,作為一種甜米酒,米酒的度數并不高。
潘金蓮這具身體的酒量很差,雖然不至于是一杯倒的程度,但卻是屬于典型的易醉體質。
而付臻紅穿到這具身體的時候,又保留了這個特征,所以即便這米酒的含量很低,付臻紅喝下去之後,卻依舊有了幾分醉意。
午膳之後,他就直接上樓了,準備躺在房間裏的軟榻上小憩。
這時,屋子外突然有人敲門。
武植将門打開,發現站在門外的是一個專門送書信的年輕少年。
少年見到武植,将手中的一封書信兩給了武植:“這是有人給潘金蓮的信。”說完,少年用一種頗為複雜的眼神看了看武植,随即才轉身離開了,他還要去送下一封。
武植低頭看了一眼手中書信,沉默了片刻之後,關上門,朝着樓梯口走去。
武植上了樓,他進到房間裏,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軟榻上的男子。
雖說是小憩,但付臻紅并沒有閉眼,而是半阖着眸子,懶洋洋的側躺着。他一頭青絲松散的束在腦後,有幾縷垂在臉側,随着窗外吹拂進來的風輕輕的飄動着。
武植盯着付臻紅看了兩眼,才說道:“有一封你的書信。”
付臻紅沒動,只是擡了擡眼皮:“你過來。”
武植聞言,一步步走到軟榻邊。他擡手将拿在手裏的書信遞向付臻紅。
然而伸出手的付臻紅,卻并沒有接下這封書信,反而是握住了武植的手腕。
武植看向付臻紅。
付臻紅也看向武植。
下一秒,付臻紅将站在軟榻邊的武植往自己這邊一拉。
而武植,似乎是怕傷着付臻紅,又似乎是因為其他什麽原因,他順着付臻紅的力道坐在了軟榻上。
付臻紅将武植一推,然後一個翻身,将武植整個人壓在了自己的下方。
他直接跨坐在了武植的腰上,雙手撐在武植的臉頰兩側,至上而下的凝視着武植。
腰腹處所貼合的柔軟讓武植的身體瞬間僵直了,他的下颔線緊繃,這一剎那間,他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了上方的付臻紅,而當他觸及到付臻紅的眼眸時,卻又驀地移開了視線。
付臻紅不禁為武植的反應笑了起來,接着他便将臉緩緩湊向了武植。
雖說是度假世界,但有些攻略,還是需要進行的……
同一時刻,樓下———
門外的敲門聲再一次響起,還在弄剪紙燈籠的武松聽到敲門聲,放下手中燈籠,走過去打開門。
門外站着的是另一個送書信的男子,這個男子看了一眼武松,在确認他并不是潘金蓮本人之後,将手中的書信交給武松,說道:“這是給潘金蓮的信,請盡快交給潘金蓮。”
末了,這男子便火急火燎的去送下一封書信了。
留在原地的武松,看了一眼男子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書信,想着男子那句盡快交給潘金蓮的那句話,思忖了兩秒後,還是走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