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而付臻紅,他後頸處那被武植帶着薄繭的指腹所摩擦過的地方,頓時生出了一種有些火辣的痛感。
他回頭,擡起眼看向了站在他身後的武植。
付臻紅的眼睛形狀很好看,是非常漂亮的桃花眼。當他不笑的時候,濃長的眼睫垂落下,與他眼底的那種漫不經心的漠然組合到一起,會讓人覺得有些冷淡。
然而,一旦他笑起來,又或者是微微挑起眼尾的時候,便會有一種渾然天成的蠱惑感蔓延而出。
此刻,不久前飲下的合歡酒在付臻紅的體內起了作用,醉意浮上了付臻紅的臉頰,他的眼尾處彌漫出了一抹淺而散的薄紅。
這自然暈染出的緋紅,比最上等的香脂塗抹出來的顏色更加好看,如一片用水墨畫出來的桃花,潋滟至極。
這本該是極富有攻擊力的美。
但付臻紅眼眶裏那因為疼痛而起的生理性淚水,卻又将那份濃豔感壓下了些許。
那瑩潤透亮的點綴在他的眼尾處,與那一抹紅融在一起,像是初春的清晨,那含着露水的花瓣,嬌豔欲滴,讓人有要撫|弄、親|吻。
他看着武植,眉頭微蹙,用一種近乎責備的語氣說道:“你到底在幹什麽?”
他到底在什麽。
他到底想幹什麽。
關于這個問題,武植自己也很想得到答案。
他的目光落在潘金蓮的眼睛上。
男子眼尾處的紅,是勾魂攝魄的魅,眼尾處的淚,卻又是一種似水霧般的朦胧。
這兩種組合到一起,在對方看向他時候,竟然讓他生不出一絲火氣來。
Advertisement
反而讓他有那麽一剎那間,産生了一種似乎被蠱惑到、被驚豔到的感覺。不為其他,只單純的為眼底所映入的這一份姝色。
想到這,武植不禁壓下眉眼,移開了目光。
面對武植的沉默,付臻紅也沒打算在此事上多言。
他站起身,對武植說道:“你去燒熱水,我要沐浴。”說完這句話之後,付臻紅就離開了梳妝臺。
武植擡頭看了一眼付臻紅的背影,收回視線後,又半阖下眼眸。漆黑的發須垂在他的臉頰兩側,燭光晃動間,他面具下的眼瞳更顯深邃與莫測。
他那只觸碰過付臻紅後頸皮膚的手,微微動了動,像是無意識般地輕輕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腹,這上面,仿佛還殘留着對方肌膚的溫度。
或許在對潘金蓮複仇的方向上,他可以适當做一些調整。
武植在心裏思索着,然後在對方開口催促之前,先一步走出房間,朝着樓梯口走去。
武植是做燒餅的,有專門的廚房。
廚房就設在一樓,剛好是在新房的正下方。
因為沒有專門的沐浴房,平時沐浴這些,武植都是在房間裏的屏風後洗。這省去了搭建浴房的開銷,不過,這也有一個弊端,那便是每一次沐浴,他都必須将燒好的水,用水桶提上二樓。
平日裏武植沐浴,最多就提兩桶水,他洗澡的速度很快,幹脆利落,并沒有在浴桶裏久泡的習慣。
但這次,要沐浴的不是他。
兩桶水怕是不夠的。
最後,武植行了兩個來回,一共提了四桶水上去。
将四桶兌好溫度的水全部倒進浴桶之後,武植這才對坐在桌旁的付臻紅說道:“可以了。”
此時,上湧的酒意讓付臻紅整個人都散發着一種有些倦意的慵懶。他微微偏頭,單手着太陽穴,聽到武植的聲音,也只是懶洋洋的擡了擡眼皮,過了兩三秒才站起身。
他一邊走過來一邊說道:“這屋子裏該弄個可以小憩的軟榻。”坐在堅硬的木桌上,到底是沒有那麽舒坦。
武植聞言,心下卻有些諷刺。
雖然這個潘金蓮,和他上一世記憶中的潘金蓮看起來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嬌慣又不願受累這一點,到是沒什麽區別。
甚至更确切的說,他視線中的這個男子,比他記憶中的潘金蓮還要更獨斷和自我,似乎說話做事全憑心情來。
“我會試着去弄。”武植回道,語氣實誠,一副老老實實的樣子。但他說得是會試,至于最後到底弄不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水我已經放好了,這會兒溫度剛剛好。”武植又緊跟着說道。而之所以會這麽說,倒不是因為武植有多體貼,而是他心裏有其他思量,他想看看潘金蓮的态度。
武植記得很清楚,上一世,潘金蓮從來不在家中的浴桶裏沐浴。他第一次見到那浴桶後,就嫌棄浴桶太小太舊,一點也沒有在浴池裏洗身來得舒服。
即便後來他說可以買一個大點的新浴桶,潘金蓮也依舊不願意。兩人成親之後,潘金蓮每次沐浴都是去的對面那條街的洗浴房。
所以他想看看潘金蓮見到浴桶後的反應,會不會和上一世的記憶一樣。
然而,讓武植稍微感到有些意外的是,當潘金蓮看到屏風後的浴桶之後,卻并沒有露出半分嫌棄的表情,他的反應很平靜。
武植微微頓了一下,薄唇輕抿,腦海裏有某個想法一閃而過。
付臻紅見武植站在原地沒動,正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思索什麽。他挑了挑眉,将屏風拉出來之後,走到武植面前,将臉湊近武植,似笑非笑的問道:“怎麽?還站在這裏……難不成是想跟我一起洗?”
說到最後這三個字的時候,付臻紅放低了聲音,故意拖長了語氣,明明是揶揄的話語,卻在他那微微上揚的尾音裏而平添了一種別樣的誘惑來。
武植的下颔線緊繃,很快說道:“不是。”話落之後,也不等付臻紅說話,他又緊跟着說了一句:“那我出去了。”
說是出去,其實也就是繞過屏風,去到屏風的另一邊,本質上還是處于一個房間。
不過,這間房的空間很大,不然武植之前也不會将浴桶放在這裏,選擇在房間內沐浴。
浴桶裏的水溫被武植調過了,熱度剛剛好。
這浴桶雖有些舊,不過卻十分幹淨。付臻紅用手試了一下水溫,便脫下身上的衣衫,進到了浴桶裏。
坐在桌旁的武植,雖然是背對着屏風的,但是卻能非常清楚的聽到屏風後的聲音。無論潘金蓮脫衣衫的窸窣聲,還是溫水緩緩流動的聲音,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自從他重生之後,身體的五感就加強了。不僅是視覺,聽覺這些變得異常敏銳,就連體格與力氣也比之前翻了好幾倍。
武植還不清楚這其中是不是有他曾作為魂魄在人間飄蕩了幾十年的原因。不過有一點他可以肯定,他可以将那幾十年裏學到的一些技能,用在這身體上。
無論是他的臉,還是他的腿,他都要治好。
想到這,武植伸出左手,攤開自己的掌心看了看,掌心處的三條命格線裏,代表着姻緣和生命的那兩條線都沖中間部分斷裂。
武植用右手食指觸碰了一下這條生命線,随即又移到了姻緣線。看着這一條線,武植嘴唇勾起了一抹近乎自嘲的冷笑。
片刻後,他放下手,收回目光的同時,掩去了眼中的那一抹狠絕與陰翳。
付臻紅沐浴的速度不快也不慢,洗完之後他身上穿得還是今日穿得那一件。不過他并沒有穿外衫,而是穿得最裏面的白色裏衣。
這衣衫雖然有些輕薄,但布料還算光滑,用來當寝衣倒也算不錯。
主家那位夫人讓他嫁給武植,目的就是為了羞辱他,自然不可能給他備什麽衣物。所以付臻紅所有的財産,也就那一身紅嫁衣和幾個廉價的發飾。
這若是原本的潘金蓮,定然會感到憤怒和不甘,但付臻紅對此到是不怎麽在意。先不說他有的是方法讓自己穿上最上等的綢緞,就單單只看他這個夫郎武植,付臻紅知道,至少在目前這個階段,穿着這方面的事情,武植會幫他弄來。
不過,嫁衣的裏衣是可以穿,但是那紅鞋子配着一襲白衣,看起來就有些不倫不類了。
這種詭異且不和諧的色彩搭配,付臻紅自然不可能允許它們出現在自己的身上。
他在有些事情上并不講究,但一旦在自己認定的某個點上,就會格外注重。于是最後,穿着裏衣的付臻紅,是赤|裸着雙腳走出屏風的。
沐浴的時候,付臻紅并未将頭發紮起,所以此刻走出來的時候,他的發絲間還在滴着水。
聽到身後的響動,武植回頭看了過來。
在他的目光觸及到付臻紅之後,他整個人微微一怔。
半濕的發絲披散在男子的身後,純白的裏衣貼着将他的肌膚襯得比白蓮花還要細膩。
瑩潤透亮的水珠從他的下颔滴落,從脖頸滑下,來到了精致小巧的鎖骨,最後再隐沒于遮住胸膛的衣縫之中。
有些輕薄的衣衫為他增添了一種缥缈的朦胧美感,只到腳踝處的長度,讓他的腳踝和白皙的玉足暴|露在了武植的視線中。
大抵是因為這裏衣是顏色儒雅的純白,比起紅衣時的豔麗風華,此刻的潘金蓮,身上更多的是一種讓人感到有些疏離的清冷。
但他的眼神又是極其散漫的,透着一種慵懶的欲。
兩種矛盾的氣質融合在他一個人的身上,這一剎那間,武植的心跳竟然快了一拍。
下一秒,他猛然收回視線,薄唇緊閉,斂下英挺的眉眼。
付臻紅見狀,意味不明的嗤笑了一聲。
他走到床榻邊坐下,示意武植過來給他擦幹頭發。
武植什麽話也沒說,默默拿起一條新的臉帕,走到床邊替付臻紅擦拭起來。
這個季節正是初春。
夜裏,晚風吹拂。雙腳露在外面,還是會有些涼意,若是吹久了,一般人還容易感冒。
但付臻紅并不在意。
而在正在付臻紅擦拭頭發的武植,注意到付臻紅還袒露的雙腳,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他就這麽沉默無言的為付臻紅擦拭發絲,老老實實,任勞任怨,若是不仔細深思,這樣的武植還真與劇情裏那個武植的性格沒有什麽區別。
武植沉默做事,付臻紅也沒打算說話。
時間就在這寂靜無聲的氛圍裏緩緩流逝。
窗外的天色越發黑沉,閃爍的繁星也隐沒到了雲層裏。
直到高挂的玄月被浮雲遮去了一半,這時,武植才開口:“好了。”他說道,然後收回了已經被水潤濕的臉帕。
付臻紅點了點頭,姿勢也從坐在床榻邊,改為了躺在床榻上。
武植見狀,以為他要休息,便準備去收拾屏風後的浴桶,但他的腳步還未挪動,就被付臻紅叫住了:“等等。”
武植看向他。
對上武植的目光,付臻紅并沒有回答,而是拍了拍床榻的邊緣:“你先坐下來。”
武植雖心有疑問,但還是坐了下來。
而武植這邊剛剛坐好,付臻紅就将雙腿放在了武植的大腿上。
武植的身體猛地一僵,一時為這突然的肢體接觸,二是因為沒想到付臻紅會突然做出這樣的行為。他愣了兩秒,很快反應過來之後,看着付臻紅道:“你這是……”
付臻紅也看着他:“腳太涼了,你用手來幫我捂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