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1)
他點燃總是在抽的香煙,房間中彌漫一股慵懶氣息。
傲慢的灰眼緊盯着面前的男人,懷疑他是否有一刻是放松的,那難以馴服的眼神與姿态總是如此拘謹而冰冷,擺出一副跟誰都不願意和諧交談的态度,肯定很容易招致誤解,若不是從薇絲卡口中聽過這個男人的孤癖性格,伊凡柯夫會以為對方是故意挑釁。
「我大概知道你們想做什麽,你們大膽妄為的首領…哈,明明是小毛頭一個卻還這麽嚣張。」伊凡柯夫回想起Giotto帶着人闖進他們重要幹部聚集的房間時,不愠不火的冷靜,微帶傲慢卻不失威嚴與禮節,确實适合一個首領,甚至他有種預感對方未來将會非同小可,「不過這樣好嗎?要是出了差錯,那毛毛躁躁的孩子…」
「綱吉不是那麽柔弱的人,也不是孩子了。」阿諾德回答,大多數的人都會從綱吉的外貌去評斷,很容易就誤判綱吉的實力,「既然你猜到我們要做什麽,也會提供協助吧。」
「我會,但這是看在我們未來還有合作的可能性,我會幫你們——畢竟你們也算幫了我。」伊凡柯夫必須承認,那個時候如果不是彭格列闖進來,恐怕很多幹部都會認定是伊凡柯夫不念舊情殺害了維克托以及其家族成員,這将造成俄羅斯黑手黨內部的不安定,說不定會讓一些人起反叛之心,但當一個幻術士承認是殺害維克托的兇手後,這種不安就轉為同仇敵忾,對伊凡柯夫也就沒那麽不利了。
「你會想與彭格列保持良好的關系?」
「我不是傻瓜,好嗎?」伊凡柯夫不耐煩地說,「我看得出誰有能耐,我當然可以跟你們合作,找回彭格列指環,但要保證你們不會幹涉我們內部的鬥争,不,應該說你們要站在我這裏。」
「Giotto會喜歡你這個想法吧,那家夥喜歡交朋友。」
「哼,」伊凡柯夫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所以你來這裏做什麽?」
「是我拜托他的。」這時候,薇絲卡從另外一扇門進來,手中端着一壺茶來到伊凡柯夫的身側,微笑着看他,「接下來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會行動,要是想來個玉石俱焚,對你不利……所以,暫時讓阿諾德待在這裏,可以做你的護衛。」
「我不需要一個身分不明的外來者做我的護衛,我寧可相信自己的親信。」
「很有可能就是那些你信任的親信想在背後捅你一刀,這只是确保沒有任何風險。」阿諾德冷淡說着,若不是薇絲卡拜托他,他也不會接下這個委托,但确實,若伊凡柯夫死了,在俄羅斯黑手黨中的他們也會難以逃出,伊凡柯夫安然無恙才能夠成為他們最強力的庇護。
「關于彭格列指環的下落,你有什麽頭緒嗎?」阿諾德問。
「……抓住了,拷問後就會知道。」伊凡柯夫冷酷的語氣說着,呼出一口煙霧,嘴角微微傾斜,「進行那場拍賣會的主辦者我全都給抓來了,很快就會把所有他們知道的都吐出來吧,沒有人可以在那種程度的折磨下講謊話。」
對于伊凡柯夫激進的做法,阿諾德并沒有說什麽,現階段只能夠交給伊凡柯夫去處理,他和綱吉必須在短時間內将幕後者引誘出來,當對方知道拷問正在進行,肯定也會慌了手腳想在真相曝光前盡快采取行動。
綱吉有些笨拙地擦拭着他擁有的唯一一把槍,這是Giotto在他執行這個計劃前交給他的,但Giotto并不希望綱吉用到,充其量是用來防身,綱吉也明白他擔憂什麽。比起阿諾德放任自己的态度,Giotto一直都不希望綱吉考慮複仇的事情,他不清楚Giotto是否真的明白他曾經發生的那些事情對一個人而言是多麽大的打擊,考慮複仇也是不得已的做法,從來就不是因為自己想這麽做,但Giotto愛護自己的心意,綱吉是打從心底明白的。
然而,就算努力說服自己,腦中的聲音仍鼓吹着他往更激烈的方向走。
那種憤怒很難壓抑,他總覺得如果不這麽做,就無法改變未來的悲劇,他不能夠再失敗。
他想再一次見到他的夥伴們,看見他們完好地站在自己面前,為了能夠達成這件事情他什麽都願意做,就算要染紅自己的雙手,将自己的生命搭進去,他也不會猶豫。
不過,或許是在這個時代待久了吧,漸漸也融入這個世界,每次這樣下決心後又會想起那些重視他的人,Giotto、阿諾德以及在這個時代認識的初代守護者們,如果他們知道自己懷抱着這種想法,會不會很難過呢?
盯着槍,他的情緒陷入短暫的低潮。
敲門聲将他的思緒喚回,他繃緊神經去開門,手中拿着槍,幸好外頭是阿諾德。
「你在做什麽?」
如今綱吉是整個計劃中的誘餌之一,所以對于前來拜訪的人都特別小心,不敢有一刻輕忽,今早阿諾德說要去找伊凡柯夫談談,沒想到這麽快就回來了,綱吉放下手中的槍。
「我剛剛在調整槍枝,也許會派上用場,我想先試試……」綱吉晃了晃手中的槍,苦笑,「但我其實不太懂怎麽用,還在習慣呢。」
「比起槍,你應該更适合用火焰吧。」阿諾德懷抱着疑問,對于綱吉來說火焰無疑是最佳夥伴。
「但也有不适合用火焰的時候啊,」綱吉回答,正因為一直以來太過依賴火焰的關系,所以在他失憶的期間連戰鬥都幫不上忙,「我必須加強其他能力,才不會給你們拖後腿。」
「我這次來是打算先跟你說聲,我會暫時待在伊凡柯夫身邊。」阿諾德這時候說,綱吉愣了一下,他本以為綱吉會因而顯露不安,畢竟這代表着他必須将綱吉一個人留在這裏,「…他們也有可能在伊凡柯夫的刀刃砍向他們之前先下手為強,我必須防止那發生。」
「我知道。」綱吉的眼神明亮,令人驚訝。
綱吉将手放在對方的胸口,朝阿諾德露出一個微笑,「我沒事的,阿諾德不必擔心我,盡管去做你該做的事情。」
面對那令冷酷的心流入暖意的笑,阿諾德充滿留戀地盯着。
他什麽也沒說,只是輕輕擡起綱吉的手吻上那纖細的手指,這親昵動作讓綱吉滿臉通紅,阿諾德偶爾會透露寵愛,讓他心底溢滿了喜悅,心中那些對複仇的焦慮感也會得到暫時的平撫。
「你自己要注意周圍。」
「他們可能會來找我,你是指這個,對吧?」綱吉沒有恐懼地說。
「不清楚他們會選擇斯佩多或者你做為目标,你不能放松警戒。」
「我倒是希望他們可以選擇我,」綱吉苦笑,嘆了一口氣,「這麽一來我說不定可以知道安布洛斯的所在地,那個男人感覺一定會對彭格列火焰産生興趣。」
「這次的事情結束後……」阿諾德的話講一半,突然停下,綱吉隐約明白他想要問什麽,但如今他還沒辦法回答那個問題,「…不,這就留到這些事情都結束後再說吧。」
仿佛感覺到了綱吉無法回答的窘境,阿諾德沒有真正問出口。
他不确定自己得到綱吉的答案後,會不會受到影響,若是影響了任務也不好。
「阿諾德,」綱吉伸手碰觸對方的臉,「可以吻我嗎?」
雖然無法回答,但綱吉想藉由這樣的方式傳達自己的感受,不論最後結果如何,他對于阿諾德的心意并沒有改變,他也期待着對方的吻能傳達彼此心中的熱情。
阿諾德沉默了一會兒,吻上綱吉,享受片刻的溫存。
「你自己小心。」
丢下那句簡短又有些冷淡的告別,阿諾德頭也不回地離開,綱吉只是回以微笑,因為他知道這對阿諾德來說已經算是熱情的告別了,嘴角殘留着吻的餘韻,綱吉心中特別踏實。
他重新拿起被他放下的那把槍,盯着它看了一會兒,或許如阿諾德所講的,他應該使用火焰,火焰是他可以随心操控的,如果他無意致人于死便能随心控制輸出強弱,但槍不一樣,槍不屬于自己的力量,同時卻又是殺傷力強大的武器。
綱吉嘆一口氣,将那把被他擦得閃亮烏黑的槍放在桌子上。
沒過多久,門又再次被敲響,或許是阿諾德忘記帶什麽東西而返回,他起身去開門。
後來他回想,自己真的太過大意了,就因為阿諾德前一刻來過房間便讓他松懈下來,忘記自己身處于俄羅斯黑手黨中,随時都可能發生危機——當門敞開,一把槍直直對準他的眉心,頓時綱吉吃驚得動彈不得,他瞪視着眼前不認識的男人,後方還有幾個身着黑衣的部下,并非善類。
「別反抗,如果不想腦袋上開個洞,就跟我們走,澤田綱吉。」
「你們都做好準備了?」
「特洛伊,這個行動安全嗎?我是說……」猶豫不定的男人滿臉憂慮,他從接受到指令後就惴惴不安,畢竟這可不是什麽小事,盡管他們知道自己頂頭上司的志向,但伊凡柯夫對待叛徒的殘酷手段也是聲名狼藉的,「我們真的要幹這事嗎?」
「你該不會是在質疑BOSS吧?」
「不、當然不,我只是…我只是稍微有些擔心…他們怎麽可能沒有防備…」
「達瑞,拿出點膽子來!養你這麽久可不是讓你混吃等死!他們當然會有準備,但這個家族中又有誰比我們更強?」特洛伊斥責對方,他們身後還有數名菁英組成的部隊,全是俄羅斯黑手黨中最高明的暗殺者,畢竟安德魯在俄羅斯黑手黨負責的就是為伊凡柯夫掃除障礙,都是一些肮髒事,最見不得光的,利用最陰暗的手段除去敵人,因此也培養出一批殺手。
他們準備潛入俄羅斯黑手黨本部最難進入的地方——關押俘虜的地牢。
本來那個場所是幹部們都能夠進入的,但自從幻術士被關進去後,伊凡柯夫突然下令讓所有人都離開,除了伊凡柯夫本人以及親信部隊能夠接近,其他幹部連見一面都不可能。
苦于無法獲得足夠的情報,不曉得那個幻術士會講出什麽話來,安德魯按耐不住巨大的壓力,要求他們在今天就必須設法把那個術士除掉,若術士願意跟他們合作就可以留下活口,但如果是例外的狀況便就地處決。
他們遵從受到的良好訓練,很快就開始行動,從本部的外牆輕易避開所有普通成員固定巡邏的路線來到室內,緊接着一路順暢地來到地牢門前,擊昏看守的人,解開門上的鎖,這期間很幸運的沒有任何人出現幹擾他們,這樣一來也不必有多餘的殺戮。
「你走在前面,」特洛伊吩咐一個部下,「要小心那個術士搞什麽花招,如果一有動作直接殺了也可以,BOSS要他永遠閉嘴。」
他們其實都知道自己的行為就是明目張膽的反叛,但在黑手黨中他們各自有追随的對象,這些年來受到伊凡柯夫的壓制而無法喘息的俄羅斯黑手黨內部也有不少歧異的聲音,只有親近多爾斯德家的派系才能夠發展,而外來的判系受到壓制,那些人也在觀察着情勢,只要有人掌握着可能推翻伊凡柯夫的力量,這些人就會靠過去,在維克托被除掉的此時此刻,顯然他們的老大安德魯·雅克夫列夫就是最佳人選。
誰不是為了掌握更多權力與財富才進入黑手黨的?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天,在伊凡柯夫底下不敢喘息地做為走狗隐忍,就是為了這一天。
他們進入那陰暗的長廊,在走廊盡頭只有一盞似乎快要熄滅的油燈還亮着,那邊有一扇窄門,他們小心翼翼走向那裏,以免有任何埋伏,但一路上通暢無阻,象是看守的人粗心大意,恐怕是認定了不可能會有人在這個時間闖入,所以才如此松懈。
特洛伊揮揮手,讓後方的人到達門的另外一邊準備好,接着快速将門拉開。
但裏面并沒有任何特別的聲響,毫無生氣,也沒有一點聲音,他們看見在牢房中央有個倒地的人,兩個人先上前去一腳往那癱軟的身軀踢了一下,那人的臉露出來,盡管血肉模糊但确實是特洛伊在幹部聚會上看見的那名術士的臉,沒想到竟會受到如此程度的折磨,他擔心對方已經忍耐不了酷刑吐露了所有事。
「怎麽辦,特洛伊,要帶活的回去嗎?」
「不,在這裏解決他,」特洛伊說,啧了一聲,本來他還想打聽對方講了什麽,但看來這人已經神智不清,「他已經成廢人了,現在殺他,伊凡柯夫就算從他口中問出什麽也死無對證。」
撿起被扔在地上沾滿血跡的皮鞭,如果使用槍殺死這個男人會留下外人侵入的痕跡,既然這裏空無一人,他們便僞裝成是在折磨過程中不小心殺死囚犯,他将鞭子勒住男人的脖子束緊,直到微弱的呼吸完全停止才松開手,看那無力的屍體倒落一旁,他們認為自己完成了任務。
特洛伊揮揮手要同行的夥伴撤離,在他們轉身的同時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在他們的退路上無聲無息站着幾個人,周遭的氣氛變得怪異,有些人感到暈眩而身體晃動,他們仔細一看這些竟都是熟悉的臉孔,特洛伊馬上聽見後面有隊員吓得腿軟,他能理解,因為眼前突然出現的這些人全是被他們殺死的維克托組織的老成員——明明他們已經按照安德魯的命令,一個活口也不留。
「怎、怎麽可能,難道你們都是假死嗎?」
「特洛伊,這到底怎麽回事,我們被維克托設計了嗎?他們全都沒死,這不可能啊!!」達瑞大喊,他的手臂顫抖不已連槍都拿不穩,就算不相信什麽鬼魂的他,也不得不開始懷疑,因為他的感官告訴他這些人是活生生的人。
眼看被包圍,特洛伊無法理解為什麽這些人會出現,他确認過呼吸,每個人都死了,這不可能會錯的,正因如此才更令他毛骨悚然。
「他們是假裝的,那天的人應該全都死了,別、別被吓到!!」特洛伊才剛說完,就看見人群的最後方站着一個人,衆人退開讓他現身,這讓特洛伊雙腿發軟,「佩圖霍夫?不、不可能,那天老大應該親手把你給殺了的!我确定他死了,別後退,這一定是幻術,是那個該死的幻術士的死前掙紮!」他現在幾乎确信這件事情了,因為他那一天分明親眼見到子彈貫穿維克托的頭,那男人失去生命,不可能活過來。
「——維克托是被你們老大殺死的,是嗎?」
一個聲音冷酷地打破他們的慌亂與焦慮,就象是泡入冷水之中,空氣一瞬間的轉變讓他們還意會不過來,突然發現自己竟不是身在肮髒、潮濕的地牢中,而是在空曠且明亮的廳堂,燈火之下他們被俄羅斯黑手黨的重要幹部們圍住,他們剛巧就在正中央,那些冷酷、嘲諷、幸災樂禍的眼神瞧着他們滑稽的表情。
在廳堂的主位上,最不該在這裏出現的男人一臉傲慢地靠在椅子扶手上。
伊凡柯夫,用一種飽含憤怒與殺意的眼神盯着殺害他兄弟的仇人,不止是他,其實有不少伊凡柯夫的親信部下以及高階幹部都與維克托的組織成員交好,畢竟他們曾經是一起撐起這個家族的夥伴,可想而知在聽到真相後那怒火有多麽濃烈。
在伊凡柯夫的身側有一名笑得詭谲的男子,是那個幻術士,他毫發無傷,沒有一點受到折磨的模樣,更別說是被人勒死了,他輕輕一彈指,入侵者的周圍就竄出火焰,那對于無法抵抗幻術的人來說不論是灼熱感還是光亮全都跟真的一模一樣,特洛伊跌坐在地。
「首、首領,這是陷阱,這是那個幻術士設下的陷阱,他讓我們看到幻象——」
「而你們坦白了你們的罪行。」
「不是的,是幻術士讓我們說的啊!!」特洛伊狡辯着,盡管他心底很清楚伊凡柯夫是個什麽樣的人,他疑心病重,絕不可能因此寬容他們,但他仍然期待着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同為家族成員,你把佩圖霍夫家的人都給殺了,一個都不留……那裏也曾經是我的發起地,曾經在我最艱困的時候幫助過我,而他死了,死在你們手下。」伊凡柯夫的嘴角咧出一個猙獰的笑容,「安德魯那個家夥,居然以為能藉着維克托的死來除掉我,他很早就看多爾斯德家族不順眼了吧?」多爾斯德家族就是伊凡柯夫的家系,維克托所屬的佩圖霍夫家族也屬于其中的分支,但安德魯不是,在這個以家族勢力為權力基礎的黑手黨組織中,他單純因為實力被伊凡柯夫看上才放在身邊,并且得到壯盛的發展,因此讓多爾斯德家族外的派系有了發展的空間,但這裏面的派系争鬥可說是越來越複雜,事實證明,當初很多反對讓安德魯這種外人成為高階幹部之一的聲音,有部分還是正确的。
「安德魯大人他從來沒有——」
槍響後,子彈貫穿特洛伊的額頭,「閉嘴。」
其他人都瑟瑟發抖,他們知道自己的死期不遠,「看在特洛伊以前還為家族幹過不少功勞,讓他死得快些,其他叛徒全部都割掉舌頭,挖掉他們的眼睛,剁掉他們的手,一個都不留。」
那些部下們聽到指令後包圍上前,斯佩多無視眼前殘酷的景象,滿意地看向身旁的伊凡柯夫。
「真不愧是俄羅斯黑手黨,手段兇殘的程度令人佩服。」他不失禮節地說,但聽起來不象是由衷的贊美,「我必須感謝你配合我,伊凡柯夫閣下,我也替你找到你想要的真兇——這也就算達成條件了吧。」斯佩多微笑着,伊凡柯夫冷冷看他一眼。
「你的能力很有趣,是不可多得的力量,維克托招攬你卻沒能用你果然還是個蠢蛋,」伊凡柯夫低哼一聲,「看來你沒打算留在俄羅斯黑手黨。」
「這個嘛。」斯佩多停頓聲音,嘆息了一下,「希望您能允許我脫離俄羅斯黑手黨,從此不再尋找我的蹤跡,這是我參與這次計劃的目的之一,」他倒不是讨厭黑手黨,比起貴族的世界,黑手黨有趣且刺激,若單是以黑手黨資質來說伊凡柯夫是個不錯的追随對象,「我很高興您賞識,但我找到了更有趣的存在。」
「是彭格列吧。」伊凡柯夫也不是不能理解斯佩多的想法。
彭格列,他已經能夠預見這個名字未來将顯現于歷史上,包含他們的首領在內,那些人所使用的力量将使他們成為黑手黨中不容小觑的危險存在,老舊古板而日漸削弱的家族會被淘汰,新興且活力充沛的家族将會壯盛。
伊凡柯夫忍不住想,彭格列家族現在還很弱小,但如果能夠利用這個契機和彭格列成為同盟,盡管短時間看不見任何益處,但也不失為一個讓俄羅斯黑手黨長久發展興盛的方法,未來很難說,如今彭格列有求于他,但他也許會在某個時間點需要彭格列的協助。
不該與彭格列為敵,成為同盟互相聯手才是正确的選擇。
綱吉在一間窄小的房間中蘇醒,他僅能記得自己在昏倒前被人用槍抵着後腦,穿過他房間外的陰暗的長廊,但後面就什麽也沒有了,很可能是他們不想讓綱吉知道身處于何地,擊昏了他——這确實讓綱吉無法确認自己的位置,這房間沒有窗戶,讓人毫無頭緒。
他很快發現自己手腕上扣着一個奇怪的手铐,很沉,不象是普通常見的手铐,一條鏈子将他拴在床邊,十分堅固,所以他就算敲擊地面也無法将之撞開,最終只能放棄掙紮。
雖然無法逃脫,但綱吉并不特別着急,盡管心髒跳得飛快,但這是他和阿諾德早就知曉的結果,敵人順利踩中他們的誘餌,接下來就是要仔細尋找蛛絲馬跡判斷出敵人的根據地,綱吉深深相信着阿諾德的話,在他的身邊會有人出手相助,所以綱吉不想被恐懼吞掉自己的思緒。
他努力轉動着思考,觀察他所處的房間,沒有窗戶很有可能是在地下室,彭格列也有這種秘密基地,并且有數條隐密通道,可以躲避敵人的追捕并且通達地面,不過綱吉看得出這個地方并沒有任何通道,只有眼前的門,将綱吉關起來的人看來并沒有想要折磨他,讓人松了一口氣。
「但是…除了等對方來找我,別無他法,是嗎?」綱吉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就算着急也不是辦法,保存體力才是上策,所以他沒有打草驚蛇胡亂吼叫,反而在床上坐下。
他待了一會兒,将自己随身攜帶的懷表拿出來,想确認在裏包恩曾經提供給他的資料中是否有提過關于安布洛斯在俄羅斯黑手黨中隐藏地點的線索,盡管這些資料綱吉已經看過上百次了,還是怕自己有所遺漏。
按下懷表的機關,敞開的小型投影閃耀着他憎惡的男人的臉龐,他不可能會忘記安布洛斯的模樣,他查閱關于這男人的資料,突然綱吉的視線停頓住,微微張開嘴巴露出吃驚的表情。
因為他發覺男人的資料上多了一行字,這是他從來沒有印象的字眼。
『在俄羅斯黑手黨首領伊凡柯夫與彭格列達成同盟之約後,安布洛斯被迫脫離俄羅斯黑手黨,與叛逃的安德魯·雅克夫列夫聯手,雅克夫列夫隔年從多爾斯德家系奪走家族權力,同盟正式瓦解』
綱吉從不記得俄羅斯黑手黨有與彭格列結交同盟,至少在他的印象中,俄羅斯黑手黨是個惡行累累的家族,他們的分支遍布世界各地,有着深厚的家族歷史,但沒有與彭格列有所交集,除了最後将彭格列從綱吉手中摧毀時,綱吉的腦袋中才裝滿了它。
而且從這份老舊的資料看來,安德魯才是支助安布洛斯的人,這些漫長而痛苦的日子裏綱吉的确誤解了伊凡柯夫,這讓綱吉全身乏力,他曾經認定的仇敵,他曾經想殺死的男人,結果全是自己一廂情願,很可能那時候安德魯将分裂家族、與其他組織結仇的事情都推給了伊凡柯夫,藉此奪取權力,捏造罪證,讓所有人的認為俄羅斯黑手黨會分裂是因為伊凡柯夫,而他就以振興家族的姿态奪走整個家族——過去自己為什麽沒有想到呢?
若不是薇絲卡阻止他,他很可能在當時就錯殺了伊凡柯夫,促使安德魯更快奪權,最終後悔不已。
綱吉全身微微顫抖,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後,他才重新審視這份資料。
這很明顯不是他之前看的資料,歷史改變了,就象是埃琳娜寫給斯佩多的信發生變動那般,他所知道的歷史,同時是這個時代的未來,确實因為他的某些行動受到影響,恐怕就在自己昏倒的期間有什麽事情讓伊凡柯夫決定與彭格列未來的交好,綱吉對于這可能性感到欣喜,但安德魯對這盟約來說仍舊是個危險的障礙。
那個男人才是他的敵人,安布洛斯以及安德魯,這兩個狼狽為奸的惡徒,綱吉發誓自己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不能讓他們破壞俄羅黑手黨與彭格列家族之間的盟約。
如果真的達成了盟約,且關系維系良好,那麽那場摧毀彭格列的悲劇可能就不會發生,綱吉越來越有自信能夠改變未來,改變他重要夥伴們的命運。
「再等等,我一定會……」綱吉低聲訴說着,多希望能夠立刻就看見他們在自己眼前。
這時,那扇門突然被某人推動。
當他看見出現在眼前的男人時,那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怒火就像要燃燒他的身體般從胸口溢滿而出,思考有一瞬間因此停滞,他的身體因為怒意而顫抖,接着他也不顧自己的手還被拴住就想沖上前,但鏈子阻礙了他,使他絆倒在地。
「安布洛斯!!!」綱吉大吼的嗓音讓男人有些好奇,他從沒見過這看來怒意旺盛的年輕人,但綱吉的眼神卻好像見過他似的。
「沒想到你竟知道我的名字,分明這個世界上知道我的人應該不多。」安布洛斯多年以前好不容易才僞造了自己的死亡而逃脫追捕,只要利用安德魯的手除掉薇絲卡,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自己還活着——但恐怕他在這之後還必須除掉澤田綱吉。
「你這個…你這惡毒的……」綱吉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就連接近對方都辦不到,手铐在他的雙手上留下嚴重的傷痕,卻牢不可破,「你立刻就停止你那些計劃…你……」
「如果你想要阻止我,試試看火焰?」
「你這家夥!!你、你這——」綱吉幾乎想都沒想,如同反射動作擡起雙手,朝着安布洛斯擊發他所能夠使用的最強火焰,卻落空了,火焰并沒有産生,綱吉可以感覺道自己确實使用了火焰,只是那仿佛被某種東西給壓制住、吸收,讓他無法順利運行,「你做了什麽?」
「只是小小的測試,」安布洛斯微笑着,他滿意望着綱吉腕上特別的手铐,「彭格列之血這種特異的力量我無法确認他的來源,聽說你的火焰很強烈,我必須先取得數據——我才能知道到底是什麽激發你們體內那種火焰的,為什麽你們可以使用彭格列指環這種東西。」
綱吉看向手上異常沉重的手铐,果然這并不是普通的手铐,而是能夠捕捉他火焰的某種裝置,他不曉得安布洛斯是怎麽辦到的,在這個時代他就已經查覺到彭格列火焰的特異之處,并且試圖想要解析他們的力量。
「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
「因為我的雇主希望我能夠滿足他,他想要激發指環完整的力量,但普通人沒有辦法,他帶來的那些人資質不夠,頂多是百分之五十,他不夠滿意。」
「不會有用的,彭格列指環不是随便人可以使用的東西,那是特殊的指環!」
「那也未必,」安布洛斯用毫無感情的聲音說,「澤田先生,希望你能乖乖待在這裏,只要不反抗,我就不會傷害你,你的那名同伴不會曉得你在哪兒,所以也不用懷抱會有人前來幫助你的希望,這個地方是很難被找到的。」
「這裏是哪裏?」發覺自己無法使用火焰後,綱吉不免有些緊張,「你、你們所圖謀的這些事情為什麽要牽扯到彭格列?你知道你做的事情會傷害到多少人——」
「……我又怎麽會告訴你呢?」
當對方的身影消失在綱吉的視野之中,綱吉感覺自己放走了殺害同伴的兇手。
內心翻滾的情緒不斷襲來,懊悔、內疚、憤怒以及悲傷的感情讓他五味雜陳,綱吉緊咬住下唇,無法忍耐自己竟這樣眼睜睜看着對方離開,卻什麽也不能做,他好不容易見到那個男人,只要殺了對方,就可以改變未來。
當他又恢複獨自一人後,突然特別害怕,本來的冷靜因為安布洛斯而被打亂。
綱吉知道他只要一回想起那個夜晚與同伴們分開的事情,就會陷入一種無來由的恐慌,讓他無法好好思考,明明最近這種情況已經改善許多了,卻因為安布洛斯出現再一次發生。
他在房間垂下頭将臉埋入自己的雙臂中,試圖讓自己恢複冷靜,嘗試幾遍後他試着想阿諾德,回想阿諾德的聲音,阿諾德認為他可以勝任這個誘餌的任務,明知道很危險,明知道他可能會因為安布洛斯的出現而失控,但阿諾德将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了他去辦。
「阿諾德……」綱吉低喃着思慕之人的名字,這确實讓他疼痛的胸口慢慢平複,那個夜晚的惡夢也從腦內慢慢消散,使他情緒恢複正常,「…阿諾德,我可以的…我……」
『我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
溫柔的嗓音在耳邊回蕩,綱吉想起對方注視自己的淺色雙眼,那個吻,臉頰微微發熱。
仿佛對方在身邊安撫着他,綱吉蒼白的臉很快恢複了顏色。
比起相信安布洛斯說沒有人會知道他在哪裏,綱吉更寧可相信阿諾德對他說的話。
現在他無法使用火焰又無法逃脫,獨自被關在這個昏暗且窄小的房間內,或許真的什麽也不能做,只能等待他人的救援,但綱吉逐漸恢複冷靜,身體也恢複了行動力。
看着腕上的手铐,雖然不曉得安布洛斯用了什麽方法壓制住他的火焰,但綱吉很清楚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斃,只要能掙脫這個手铐,那麽他就可以弄清楚他所身處的位置,将這個好消息告訴阿諾德——他們已經找到那個男人了。
「所以你們跟丢了他?」阿諾德冰冷的質問讓部下說不出話來,只能低着頭,冷霜的臉龐第一次如此充滿怒意,「能夠将人從這個基地帶走,除非是有密道,否則不可能沒有任何人發現,他們做出這種防範,難道是發現你們在跟蹤?」
「我、我想他們并沒有查覺,只是我們跟到了後門,卻發覺又走回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