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
綱吉懷抱着疑惑獨自來到約定的地點,那是一間位于市區的教堂,人們熙來攘往地聚集在前方的廣場上,不管怎麽看都不像個隐密會面的地點。保羅告訴綱吉,在俄羅斯黑手黨中有願意冒着危險與彭格列進行交易的人,并且對方在經過幾次私密協調後終于願意與綱吉見面,從那時開始綱吉便一直期待着這天的到來,對方指定了地點與時間,并且只允許綱吉單獨前往,盡管這聽起來幾乎象是個陷阱,綱吉還是無法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提前從基地悄悄溜出來,除了保羅之外,沒有人知道綱吉的行蹤。
這幾天阿諾德因為某些狀況而離開了莫斯科的基地,就綱吉所知,他們之前派到俄羅斯黑手黨中潛伏的某些情報員突然失去了聯系,阿諾德就是為此決定親自打探消息,綱吉只要在阿諾德返回之前回到基地,就不會被發現。
綱吉穿着一身不起眼的老舊襯衫,站在教堂廣場門口右側數來第二個座椅,就連這個位置都是指定好的,綱吉猜想對方行事非常小心,打算先遠遠觀察他是否值得信任後才打算現身,因此才會要求綱吉在指定的時間地點出現。
綱吉比預定的時間早到很多,等待的同時他拿出一直藏在口袋中的懷表,忍不住去看那張破損不堪的照片,他深怕有一天這張照片會消失不見,他望着上頭的夥伴,再次确認了自己的意志以及決心,每當他動搖的時候就會這麽做,不論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他都必須改變那悲傷的未來才行,為此他願意冒險,也願意犧牲自己的生命。
然而,他的內心卻也有個自私的聲音勸着他放棄那個時代,在這個溫柔的時空生活。
如果自己沒有恢複記憶就好了,曾經一片空白的澤田綱吉或許還能夠自由地在這個時空待下。
綱吉偶爾會産生自私的想法,希望能夠接納他深深愛慕的人朝自己遞來的手。
希望能夠待在對方身邊,與他在彭格列中建立起真正的羁絆。
「…比起我,阿諾德一直都過得更辛苦…我該振作一點…」綱吉忍不住苦笑,光是遠離自己的故鄉、遠離彭格列以及同伴才不過幾年就已經讓自己如此寂寞,阿諾德遠離故鄉超過十年以上,再也沒有回去,還不能夠與周邊的人産生親密關系,甚至連本名都不能夠說出來,他不曉得為什麽有人可以忍耐這樣的生活方式。
那時阿諾德只對他說『不懂與人和平相處的方式』,綱吉一直很好奇阿諾德的過去到底經歷過什麽,他是否也和自己一樣在追尋仇人的道路上碰到迷惘與挫折,這些感情似乎和現在的阿諾德沒有任何連結,綱吉忍不住想了解更多。
他收起懷表,擡起頭環顧周圍,卻沒有看見任何象是黑手黨的人出現,約定的時間眼看就要到了,綱吉希望這不是一次撲空的約定。
就在他這麽想的同時,一個腳步聲輕輕停在綱吉的背後,身後那人的氣息很輕巧,綱吉不确定自己該不該轉頭,或許是超直感作祟,某種危險的預兆讓他心跳加速。
「我沒想過會是你。」那個熟悉的聲音說,當綱吉意識到對方是誰的時候,一股刺痛突然穿過頸椎,昏眩的白霧蒙上視野,「老實說我吃了一驚,本以為只是個膽子特別大的人妄想對付俄羅斯黑手黨,聽到彭格列的名字時我就已經打算要同意這交易,想藉機套出有關你和那個叫阿諾德的家夥的情報——沒想到你們居然跑來俄羅斯,我們可是狹路相逢,不是嗎?」
綱吉倒下的時候使盡全身的力氣扭過頭想要看對方一眼,他确實看到模糊的身影以及非常不清晰的冷漠笑容,但他仍然認出了那個熟悉的身形。
「…斯佩…德…」
「你還記得我的名字,真是榮幸。」對方笑着說,聲音相當柔和,蹲在綱吉的身旁抓住那瘦弱的手臂,「澤田綱吉,雖然我還不确定要拿你怎麽樣,總之先跟我來一趟吧。」
「不…我有話…你……」
綱吉沒辦法反駁對方,也無力反抗,心想着自己太過大意。
但他也有一絲慶幸,如果保羅好不容易找到的俄羅斯黑手黨協助者就是斯佩多的話,只要能夠順利說服對方,肯定可以獲得強而有力的幫助,他必須快點把埃琳娜已經獲救的消息告訴這個人才行,讓他知道這一切和彭格列并沒有關系,彭格列并不是敵人。
但是,在此之前他就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識。
綱吉從昏睡中蘇醒時在一間特別昏暗的房間裏頭,陰森森的空間裝飾着一些看來特別怪異的小東西在牆的周遭,一個看似孤獨的身影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男人望着窗口,側面的表情卻透出些許陰郁,不如他平時在人前那悠然自得的感覺。
男人的輕松仿佛是虛假的,某種沉重的腳鐐困住了他,讓他停滞不前,綱吉覺得眼前的男人給他這種想象,綱吉很快發現自己并沒有被綁着,于是安靜無聲地爬起來。
「你在想埃琳娜的事情嗎?」綱吉這時緩緩開口,對方一聽到那個名字就扭過頭,那雙深色的眼眸洩漏一絲殺意,寒氣竄入綱吉體內,但他沒有因此而畏縮。
「你竟敢提起埃琳娜的名字,你們彭格列沒有資格談她,」斯佩多冷酷的聲音參雜着憤怒,但綱吉也明白那是因為埃琳娜對斯佩多來說太過重要,「是因為彭格列,所以她才會被抓走。」
「不是因為彭格列。」綱吉說,斯佩多驚訝于綱吉的大膽,在此之前他所知道的綱吉是個怯懦又不敢發表意見的少年,但此時的綱吉給他很不一樣的感覺,「是因為斯佩多輕舉妄動所以才讓埃琳娜陷入危險,不是嗎?因為你陷害達維德·烏巴爾多,所以對方為了報複你才會傷害埃琳娜…而你卻把這怪到彭格列頭上,不覺得太狡猾了嗎?」
「你為什麽——」斯佩多不懂為什麽綱吉會知道這些事情,他與埃琳娜之間發生過的事情,以及達維德·烏巴爾多正是陷害埃琳娜的那個人,這些不可能有第三者知道才對,但綱吉卻好像明白所有經過。
「是埃琳娜告訴我的,她把所有事情的經過以及她會被抓的原因全都告訴了我們。」綱吉說,望着斯佩多那驚訝的表情,只是微微一笑,「她很想念你,只是希望你不要誤入歧途越陷越深,她希望你可以從俄羅斯黑手黨中平安抽身,盡快回到她身邊。」
「你見過她?為什麽你們彭格列會見過她——」
「我們已經把她救出來了。」綱吉說,斯佩多雖然明顯動搖了,卻沒有那麽輕易相信這句話,「對了,我手上還有她親筆的信,只是我沒有随身攜帶,如果我知道今天和我約定見面的人是你的話,我肯定會一起帶出來,只要你放我回去,我就可以拿來給你。」
「你們把她救出來了?難道你真的以為我會相信你們這種謊言嗎?」斯佩多歪着頭,深色的雙眼盯着綱吉試圖判斷他是否在說謊,「你們是從哪裏知道她所在的?不管我搜索多久,不論我怎麽樣找,都無法找到她。」
「這……」綱吉說不出他其實是因為知道未來的事情而利用了歷史文獻鎖定埃琳娜的位置,「請相信我,我們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現在埃琳娜就待在彭格列,她一直希望能夠連絡上你,卻不知道你在哪兒,因此将口信托給彭格列。」見綱吉有口難言的模樣,只是加深了斯佩多心頭的懷疑,他無法排除綱吉是為了逃離而編造出這些故事,他尋找許久也毫無進展,彭格列竟只花一個月就找到埃琳娜,但同時斯佩多也沒辦法忽略綱吉所說的話。
如果埃琳娜真的在彭格列手上,不論機率多麽輕微,他都必須一探究竟。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實話,你看起來是個不會撒謊的人,但也可能你只是在演戲。」斯佩多走上前,手指擡起了綱吉的下巴,綱吉的那雙眼睛透徹得看不出在說謊,如果是演戲的話他就是一個絕頂的高手,「要是我放你走,你也可能會向俄羅斯黑手黨告密,你讓部下到處尋找俄羅斯黑手黨的合作者,不就是因為你和俄羅斯黑手黨也有些淵源嗎?」
「我不會這麽做的,我跟俄羅斯黑手黨…并不是什麽好的淵源,而且我無論如何都需要協助者……」綱吉垂下視線,随後他突然想起什麽,開始找尋起自己身上的口袋,「對、對了,雖然我沒辦法解釋,但我有證據我見過埃琳娜。」
綱吉好不容易翻出自己随身攜帶的懷表,在拿給斯佩多看之前他猶豫了幾秒鐘,但比起心中所懷的擔憂,讓斯佩多相信自己說的話更加重要。他轉開懷表中藏着的機關,不屬于這個時代的科技讓它成為一個小型的投影機,他在所有資料中找到了一張埃琳娜的照片。
斯佩多看見那平凡無奇的懷表突然冒出不可思議的光芒,即便是曾經生活在貴族世界的他也沒見過這樣精巧的機械,那投影下的人物無疑是埃琳娜,影像中的埃琳娜在靜靜微笑着,身旁的人是彭格列現任首領,Giotto,看了這個,斯佩多很難不動搖,那并不是幻影,或許彭格列真的把埃琳娜救出來了,否則埃琳娜不會站在那個男人身邊。
「那麽,你們手上有埃琳娜,」斯佩多的聲音恢複平靜,他冷冷地看向綱吉,「如果這是真的,你們打算以此來威脅我配合嗎?你們帶走她有什麽目的?」
「不,」綱吉關上投影,他看出對方已經開始相信他說的話了,「我沒想過要利用埃琳娜威脅你,只是,我需要熟悉俄羅斯黑手黨的人協助,沒想到保羅聯絡的人是你。當然,我不否認我希望你可以幫助彭格列,幻術的力量很稀有,對我們會很有幫助,但即便你無法成為夥伴,至少不要做為敵人,那是我們幫助埃琳娜的理由之一,Giotto說願意無條件把埃琳娜帶到你身邊。」
斯佩多聽到那句話後,表情稍稍變得柔和了。
他注視着綱吉的雙眼帶着一點好奇,想了解綱吉此刻懷抱的秘密,他看出綱吉跟他聯系絕對是隐瞞着彭格列家族的行動,因為來自保羅的聯絡中特別交代了必須向除了保羅之外的人隐藏,絕不可洩漏給彭格列知道,那代表綱吉尋找俄羅斯黑手黨的協助者并非經過家族核可的行為。
「澤田綱吉……看在你對我坦承的份上,給你一個忠告吧,你似乎有必須在俄羅斯黑手黨中做的事情,我不知道那是什麽,但如果你是想要跟俄羅斯黑手黨作對,我只能說你瘋了。」
「為什麽?」
「俄羅斯黑手黨不是你一個人能夠動搖的,你做夢也想象不到它所擁有的力量,單憑現在的彭格列是不可能對它造成任何損傷。」斯佩多嘆了一口氣,轉向窗口,露出一個陰郁的神情,「事實上我也希望能像埃琳娜說的直接脫離這個家族,卻不是那麽容易,不知道從哪裏他們查到了我的底細,知道我的出身,而這代表即便我可以使用幻術離開并隐藏蹤跡,曾經與我來往過的那些人以及我早已抛棄的家族都有可能會因此受到牽連。」
也不是有多在意曾經的家族,屬于貴族的世界了無樂趣,他沒有殘留下太多情感。
但斯佩多知道俄羅斯黑手黨的做法殘酷,自己再怎麽無情也不願意讓某些無辜者因自己而遭受牽連,總倚賴着幻術行動自如的他當初進入俄羅斯黑手黨并未想過會如此難以脫身,但在俄羅斯黑手黨內部派系的争鬥越演越烈的這個時期,招攬他的人不願意就這樣放他走,而這也是他為什麽會停止搜尋埃琳娜的蹤跡回到俄羅斯的原因。
俄羅斯黑手黨将有大事要發生,他的雇主希望他能夠成為得力幫手。
「但是我…我有無論如何必須阻止的人……」
斯佩多望着綱吉那透出堅決光芒的雙眼,他自然不是第一次看見那種堅毅不屈的眼神,但像綱吉這樣夾帶着不情願的卻很少,他幾乎可以斷定綱吉并不是真的認為做這件事情是正确的,只是他不得不如此,仿佛被逼到絕境,或者有什麽把柄在他人手上,那就象是失去埃琳娜時的自己一樣,這讓斯佩多對綱吉如今的處境産生了一份親近感。
「把埃琳娜的口信帶給我,那麽也許我會考慮跟你合作,若你們真的能夠讓我見到埃琳娜,我也不再與彭格列為敵。」斯佩多松口,那讓綱吉的臉上浮現燦爛的笑容,那一刻的他十足像個孩子,斯佩多覺得那才是綱吉最真實的模樣。
「只是有個小問題。」斯佩多這時突然說,他猛然才想起這件事情,「我已經把抓住你的事情告訴了那個男人,引誘他過來。」
「你是說——」
「阿諾德,你是這麽稱呼他的吧。」斯佩多冷笑一聲,他毫不在意綱吉臉上的驚恐,「我寫了封信通知他一個人前來這裏,否則就殺了你,我本來是打算将你們兩人一網打盡,我猜他正在趕來的路上。」
「天啊,阿諾德會殺了我!」綱吉整個人從床上跳起來,驚慌失措的模樣在斯佩多眼中有點可笑,但他可以猜想到阿諾德的憤怒,因為就算是做為旁人的他也看出那個男人對澤田綱吉有着不尋常的執着,「我該怎麽……」
「也許你該親自去向他說明你會來到我這兒的原因,他應該已經到附近了。」斯佩多笑着,眼底冒出一絲惡作劇般的喜悅,他緩緩站起身來,綱吉不清楚為什麽他一副要告別的模樣,因為這個地方明明就是屬于斯佩多的,就算有人要離開,那也應該是綱吉,「替我向他問好,我會再聯絡你,澤田綱吉,到時候希望你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扔下那句話後,突然斯佩多就如同一陣霧般消失蹤影,而綱吉來不及留下他。
等綱吉終于回神時,只聽見那扇看起來不怎麽堅固的木門被重重敲響,而敲門的人肯定不是懷抱着什麽愉快的心情。
「為什麽又一個人擅自行動?」
當阿諾德全身透着一股殺氣出現在綱吉面前時,綱吉急忙對他解釋發生的一切,在知道是斯佩多帶走綱吉後,阿諾德難得流露出訝異的神情,畢竟在德國的時候他們發生過不少事情,本以為彼此都不會再見面,沒想到竟會在俄羅斯再次相遇。
但是阿諾德也沒有忽略綱吉一個人出來見斯佩多的事情。
綱吉在Giotto離開俄羅斯前才答應不會輕舉妄動,也不會做出獨斷的行為,然而這個誓言如此快就被打破,讓阿諾德有些無奈,但他也沒打算要嚴厲責備對方,他知道綱吉急切的心情。
「我…抱歉,我只是…我沒想過會遇見斯佩多,我只是出來晃晃……」
「我知道這并不是湊巧。」阿諾德打斷了綱吉別腳的解釋,眼神冷酷無比,卻又在查覺到綱吉的恐懼時稍微改變了态度,「你不需要對我說謊,不管你做了什麽或者你打算做什麽,我都沒有阻止你的打算,只是我說過會保證你的安全,那是我的責任——我希望你老實告訴我。」
「我對阿諾德來說是負擔嗎?」綱吉有些在意對方的說法,那聽起來就好像因為阿諾德承諾了Giotto而不得不一并承擔起自己的所有行為,綱吉深怕這樣的自己會給阿諾德帶來沉重的壓力,明明在俄羅斯的工作就已經很沉重了。
「……聽到你又被抓住,我還以為是俄羅斯黑手黨發現了你。」阿諾德沒有直接回答綱吉的問題,反而伸手輕輕将綱吉擁入懷中,那靠近的距離讓兩人都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綱吉才發現阿諾德的心跳有些快,「你之前試圖暗殺伊凡柯夫,那個男人如果抓到了你就不會讓你活命,你或許不知道,他們懸賞要抓住當時的暗殺者。」
阿諾德沉下雙眼,他讨厭這種感覺,無法受控制的恐懼是他從未體驗過的,他不認為自己會害怕任何東西,就連在任務中遭遇可能失去生命危機,也從未有過這種不安的想法。
綱吉總是讓他苦惱,所以綱吉的存在或許的确算得上是一種負擔。
「阿諾德這樣一個人過來也很危險,不是嗎?」綱吉憂心地說,這次沒有發生戰鬥是值得慶幸的事情,若斯佩多沒有相信綱吉所說的話,那麽很可能在實力相當的兩人之間勢必有人會受傷,「你沒有必要為了我這種人冒險。」
「我的行動會由我自己判斷值不值得。」阿諾德嘆息,他輕撫綱吉有些冰冷的雙頰,在這個簡陋的房間中沒有足夠保暖的設備,也因此讓他們能明顯感受到彼此的體溫,阿諾德低頭親吻上那令他眷戀的雙唇,為綱吉沒有閃躲而發出柔和的笑聲。
交纏的親吻非常甜蜜,溫暖了雙頰,綱吉的腦中有一股熱氣,松懈了心中僅有的防禦,明知道告訴阿諾德的話很可能為他帶來麻煩,卻還是不願意繼續隐瞞下去,不管過多久他仍然不擅長欺騙,特別是面對關心自己的人更是如此。
「我…其實是想尋找俄羅斯黑手黨中的協助者。」綱吉低聲地說,他本以為這會遭到阿諾德責罵,卻發現對方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難道,你、你早就知道了嗎?」
「你的部下并沒有我組織中的人擅長遮掩行跡,為了不讓我們惹禍上身,我有讓人監視你的手下。」阿諾德坦承,他沒有戳穿綱吉的行為是不想讓綱吉轉而采用更危險的方法,他一直都是默默觀察,「你這麽做是為了什麽?」
「阿諾德知道的吧,我必須阻止安布洛斯還有俄羅斯黑手黨,我…沒法只是等待。」
「我實在不懂你如此着急的原因,主動聯系俄羅斯黑手黨內部的人是很危險的,若不是剛巧對象是斯佩多…俄羅斯黑手黨也可能設下圈套引誘你上鈎。」
「我知道。」綱吉垂下雙眼,有些沮喪于自己的行動似乎怎麽做都不正确,「但我本來想,這麽做也可以幫上你一點忙,不用只靠你和你的情報組織,你平時要看顧我,又總是沒辦法休息…如果我們可以找到一個俄羅斯黑手黨的協助者,我就可以替你分擔一些吧。」
聽到綱吉那樣說的阿諾德表情浮出一絲幾乎看不出來的喜悅。
他了解綱吉,綱吉是個盡管想要僞裝冰冷卻仍然無法徹底擺脫善良的那種人,綱吉的行動很好猜測,在能力所及範圍內能夠做的事情,綱吉總是會努力去做,雖然有時顯得未經思考,但如果是『為了自己』,阿諾德發覺自己的心情因此而迅速好轉。
「你擅自的行動不值得鼓勵,但這次确實幫上忙了。」阿諾德說,綱吉有點吃驚地望着他,不懂為什麽阿諾德會這樣講,「我的部下有幾個人失蹤的事情,你也知道吧?」
「啊…确定是失蹤了嗎?你這次離開基地就是确認這件事情吧?會不會是有什麽原因讓他們沒辦法聯系……」
「這些人好幾天沒有回報狀況,我底下的情報員都有某些必要的程序,如果沒有完成那就表示對方很可能身陷危險或者已經死了,有幾個人在過去這段時間并沒有完成這些程序,不論發生了什麽,都可以判斷他們現在不能自由行動。」
「也就是說他們也可能是被俄羅斯黑手黨發現了嗎?」
「不知道,但也有這種可能性,所以我才會說你幫上了忙。」阿諾德很清楚這機會得來不易,沒想到把綱吉帶走的人是斯佩多,而彭格列手上剛巧也有能夠換取交易的籌碼,這該說是巧合下的好運,「在這裏的活動一旦失去情報來源将會是致命的,我們需要斯佩多提供協助,而他使用的幻術…恐怕是目前最佳的武器,但……」
「有什麽覺得不安心的嗎?」綱吉見阿諾德的表情中存着懷疑。
「那個男人很危險,肯定不會真心與我們合作,也許會在緊要關頭背叛我們。」
但那句話卻沒有影響綱吉的樂觀,只見綱吉露出一抹微笑,輕輕抓住阿諾德的手。
「不會的,斯佩多和彭格列肯定可以成為很好的合作夥伴。」
「你為什麽可以肯定?」
「因為,斯佩多和埃琳娜都會成為彭格列的夥伴,相信我。」
阿諾德不懂綱吉的自信來自何處,但因為那句話他暫時放下了對斯佩多的成見。
他也不得不意識到,從前只相信數據解釋的情報與風險的自己,竟也開始受到感情的牽引而改變做法,這大概是受到綱吉的影響才産生的變化,真的非常不像自己。
在他們談完那些事情後,他們選擇在城鎮中的一間酒吧留宿,只因為當阿諾德找到綱吉時已經是傍晚,而聽說他們如果要回到基地還需要半天的時間,現在趕夜路回去并不是聰明的做法,所以阿諾德選擇了住下休息一晚。綱吉聽說,他們在莫斯科的基地留給薇絲卡後阿諾德便一個人出來找他,看得出阿諾德非常信任薇絲卡,甚至願意把部下與整個基地的安危托付給對方。
綱吉不知道原來斯佩多将自己帶到這麽遙遠的城鎮,但聽阿諾德的描述,這裏非常接近俄羅斯黑手黨的分部宅邸,推測斯佩多是想一抓住他們就要将彭格列的人交給俄羅斯黑手黨處置吧,幸好對方還打算要逮住阿諾德才行動,否則綱吉早已落入俄羅斯黑手黨手中。
綱吉望着窗外漆黑的景色,幾盞微弱的燈火照着街道,視線仍然很不清晰,綱吉想起在自己那個時代燈火通明的夜景,這些細節都不時提醒着他,他不屬于這個時空,他背負着改變未來的責任,盡管有時候他寧可忘卻那些記憶,或許也因為如此,剛到這個時空的他才會順應着這份希望而失去記憶吧。
「你想要喝點酒嗎?」阿諾德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手中拿着一瓶紅酒,他來到綱吉的身邊坐下,「看你好像很難入睡,偶爾喝一些也不錯的。」
「是酒吧老板給的嗎?」綱吉微笑接下了酒杯,「她好像很喜歡阿諾德呢。」
不願意把忌妒表現得太明顯,但看見美麗的女人親近阿諾德的模樣還是忍不住覺得難受。
但阿諾德沒有回答,只是替綱吉盛了酒後自己也倒一杯,綱吉忍不住用眼角餘光看對方,啜飲紅酒的身影看起來精致優雅,淺色的側影有種虛幻的美麗,有時候綱吉會覺得阿諾德和自己處于不同的世界,他們能夠待在一起是很難得的,本來他們不該有任何交集。
「如果這裏很靠近俄羅斯黑手黨分部,伊凡柯夫會在那裏嗎?」
「不,」阿諾德說,綱吉懷抱疑惑地回頭看他,「這裏并不是伊凡柯夫住的地方,而是安德魯·雅克夫列夫,俄羅斯黑手黨的第三把交椅,他經手的也是這個國家最黑暗的交易,包括人口販賣還有暗殺,伊凡柯夫把那些肮髒的活兒都交給他,卻也坐大了他的勢力。」
「人口……真是讨厭的感覺。」綱吉皺起眉頭,他不是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在此之前他和保羅一起逮住過與彭格列作對的小組織,似乎就是安德魯派來的,也不知道和彭格列有什麽瓜葛,但也許是因為對方負責的是私下的交易,所以才會注意到彭格列吧。
綱吉一直把心思都放在伊凡柯夫身上,因此并沒有很關注其他俄羅斯黑手黨幹部,也不太清楚他們都是些什麽人,但阿諾德似乎對這些人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和情報搜集。
「如果說伊凡柯夫是俄羅斯黑手黨對外權力的代表,安德魯就是藏在黑暗處替他處理掉所有妨礙者的存在,他的名字受人懼怕,某種程度來說,在地方的小組織眼中對安德魯的懼怕更勝于伊凡柯夫,只是連那樣的人都屈居于伊凡柯夫之下,才是那男人可怕的地方吧。」
「原來如此…但…伊凡柯夫是個惡人沒錯吧?」綱吉有些不安地問,阿諾德能猜出他這麽問的理由,因為綱吉的目标一直都是殺死伊凡柯夫,「他罪有應得…做了很多可怕的事,不是嗎?」
「如果你是指他是不是殺過無辜的人,從這方面來講他是個惡人吧。」阿諾德看見綱吉的表情微微放松,繼續說下去,「但他也是控制俄羅斯黑手黨不失控的人,曾經的俄羅斯黑手黨比現在更混亂,欺壓城鎮的居民、黑暗的交易猖獗、操縱許多不當利益,他們做的事情嚴重破壞社會的平衡,只有伊凡柯夫足夠強大可以控制這些事情不過度失控。」
綱吉聽到後若有所思,表情也變得陰沉。
阿諾德知道綱吉在猶豫,猶豫是好事,他一直都認為綱吉沒有必要去做那些他實際上厭惡的事情,綱吉并不适合手染鮮血,不論是什麽理由殺人,罪孽都不會因而減輕。寬大的手掌輕輕撫過那柔軟的褐色發絲,攬過綱吉的肩膀讓他可以靠上自己,綱吉也受到氣氛驅使而躺進那溫暖的懷中,他深知這些感情是不被允許的,卻又忍不住放任自己享受這份溫柔,當阿諾德的體溫傳遞給他時,緊繃的精神便能夠得到舒緩。
「阿諾德,可以告訴我你的過去嗎?」綱吉這時猶豫地問。
「我的過去?」阿諾德的表情突然看上去冷硬而無情,仿佛面對他已然不需要的棄置品般的眼神,「為什麽突然想知道這件事情?我的過去并沒有會讓你覺得有趣的事情。」
「不、我只是…我想要知道…想知道關于阿諾德的事情。」綱吉的臉微微泛紅,他覺得自己的話語有些暧昧而難以解釋,「……不是只有我…遭遇這種困難…我知道不是只有我有不好的過去,卻總難以啓齒…所以,要是阿諾德願意告訴我的話,我或許就有勇氣…說…說出我……」
「你就會告訴我你之前發生的事情嗎?」
「啊…」綱吉看見阿諾德臉上微小的喜悅之情,在那張冷漠的臉龐上竟如此明顯,被溫柔的眼神注視着,綱吉突然喘不過氣來,「嗯、嗯……」
阿諾德的吻落在綱吉的頭發上,并感覺到綱吉的身體稍稍繃緊,他們很久沒有在一個房間裏待着度過夜晚了,也因為如此,綱吉有些緊張。
「我說過我曾經和你一樣,想要尋找我的仇人,你還記得吧?」阿諾德用一種描述着無關緊要事情的聲調說,不帶着任何一絲情感波動,「我說的,是殺了我母親的人,不,應該說當時的我是這麽認為的。」
綱吉瞪大雙眼,他并未想過阿諾德的仇人是殺害他母親的人,但回顧過去阿諾德對他說的話,阿諾德曾告訴他在南意大利的故鄉已經沒有親人,所以絲毫不懷念故土,或許就是這個原因,他的家人都已經死去了。
「或許是因為年紀的關系,當時對于事情發生的記憶非常模糊,但我還記得看到幾個男人出現在我母親死後的現場,翻箱倒櫃到處尋找某個東西,然後他們發現了我,他們用德語喊着什麽,但有個人喊出了我的名字,我想,會知道我的名字恐怕是因為他們是我父親的同袍,總之,我并沒有等他們追上就逃跑了。」阿諾德描述着好像是別人的故事,然後彎起嘴角,仿佛覺得這件事情很可笑一樣,綱吉不懂為什麽他會有這種反應,因為這聽起來似乎是個悲傷的回憶,如果是自己的話絕對無法像阿諾德那樣侃侃而談,「我母親偶爾會幫忙藏匿一些重要的東西,我不知道那些是什麽,但她總是說因為我父親是個身兼重要職務的軍人,而他認識的那些朋友也都是一些權力龐大的軍官,被看見後,為了避免被抓回去,我認為自己沒辦法繼續待在故鄉的城鎮上,同時又想要知道對方的身分,所以我進入地下情報組織,剛好這差事能夠養活我。」
「于是就成為了情報工作者嗎?」
「是啊,意外适合這個工作,那些人教我隐藏身分、躲避他人追蹤的方法,這對當時想要避開敵人的我來說是最需要的能力,我認為只有這樣我才能夠生存。」阿諾德覺得自己這種讓人看不出情感的冷酷态度恐怕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逐漸融入他的人格之中,他習慣了遮掩自己的想法,也讨厭無謂的情感交流,直到現在已經無法改變。
「阿諾德…感覺好辛苦…從這麽小的時候就開始獨自工作……」
「在這裏是很普通的事情,流離失所而無法存活的孩子也很多。」阿諾德看了一眼綱吉,「或許你的世界和我的不同吧。」那句話令綱吉意識到阿諾德其實對自己隐瞞的事情有了猜想,只是阿諾德希望綱吉能夠親口對他坦白,所以才願意告訴綱吉關于他的過去來交換綱吉的秘密。
「後來,我打聽到仇人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