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
一個腳步聲快速穿越長廊,倉促的步伐顯示出他的憂心忡忡,而在他旁邊帶路的部下們也因此繃緊了神經,不論是誰都看得出首領那微微蒼白的臉色,收到通知後他就沒有了往常的冷靜,這種模樣部下們也見怪不怪了,只要扯到那個人的事情,首領就會過度反應。
「為什麽直到現在才通知我這件事情?」Giotto問,盡管語氣中并無責怪卻有一絲不滿,「他昏倒多久了?原因找出來了嗎?他看過醫生了?」
「是、是的,醫生說可能只是睡眠不足,那、那個——」部下欲言又止,似乎隐瞞着某些事情不知該不該說出來,「其實,是阿諾德先生的部下在走廊發現澤田大人昏倒的,我們也是直到剛剛才知道澤田大人病倒的事情…在此之前,我們有幾個同伴看見澤田大人的臉色不怎麽好,但那時候澤田大人還清醒着,并要他們不要告訴首領,所以就沒有報告……」
「你是指,阿諾德知道綱吉昏倒卻認為不需要告訴我。」Giotto冷冷的語氣挑明了部下們想說的話,部下們看來都有些驚恐。
恐怕是阿諾德的部下發現綱吉倒在走廊上後,便報告給阿諾德了,但那些人僅僅只是彙報給阿諾德,沒有通知其他人,他們本來就自成一個組織,與彭格列尚未能完全兼容,可彭格列中任誰都明白只要澤田綱吉出了什麽事情,務必要報告給Giotto或G知道,這是個不成文的規矩。
沒有多久,Giotto便随着部下帶領來到門口,外頭的人看見Giotto出現後便替他拉開門,他一腳踏入,便看見阿諾德站在那裏低頭望着在床上熟睡中的綱吉,表情若有所思。
他不怎麽訝異Giotto的出現,所以只是輕輕瞥了他一眼。
「狀況怎麽樣?」Giotto問,他一來到床邊就看見綱吉額頭冒着汗珠看來痛苦的臉龐。
「高燒,沒什麽大不了的,只要休息一會兒就會沒事吧,剛剛燒已經退了。」阿諾德回答,但那句話讓Giotto的臉龐微微擰了一下,好像有什麽話梗在喉嚨。
Giotto很明顯對此并不高興,倉促在綱吉身邊坐下,手掌輕輕撫上那還殘留汗水的額頭,看得出綱吉生了一場病,臉色也不怎麽好。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為什麽隐瞞到現在——」
「隐瞞?」阿諾德挑起眉,他低哼一聲,仿佛對Giotto的過度着急感到可笑,「像這種事情沒有必要特別通知你吧,他并不是小孩子了,能夠照顧自己。」
「如果是那樣的話也不會昏倒在走廊上,綱吉明顯是發生了一些事情。」Giotto嘆了一口氣,他并不想跟阿諾德争辯這件事情,他們在這方面總是無法達到共識,他承認阿諾德的看法有某種程度是正确的,應該把綱吉當作大人看待,但每次他們一談到綱吉,事情就變得很複雜。
「你遲早要放手,你不可能照顧他一輩子,還是你認為他失去記憶所以特別需要你嗎?」
阿諾德無法理解Giotto的這種做法,從最初他與綱吉認識開始,就從未把綱吉當作一個需要人保護、照顧的存在,即便知道他年紀輕,但他也是個獨立的個體,有着自己的想法和行動,而他需要對自己所做的決定負責,那就是阿諾德的看法,但Giotto卻仿佛把綱吉當作一個易碎的存在,過度保護。
「不,我沒有那麽想,但你至少可以告訴我他病了。」Giotto說,眉頭微微皺起,「綱吉不是你的,他還是彭格列的一員,還有很多其他人關心他,盡管你說我過度保護綱吉,難道你這麽做就完全不存在着私心嗎?」
「……我沒那麽說。」阿諾德眯起雙眼,被那句話微微刺激了。
「那就好。」
就在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劍拔弩張的這一刻,一個細小的聲響卻打斷了他們。
那個時候綱吉緩緩張開雙眼,手臂摩擦過身上的被子,眼睛茫然地打量着四周,發現自己的身旁阿諾德和Giotto都在的時候,那雙褐色的眼眸中浮現一份怪異的動搖,好像他并不期待會在自己身旁看見這兩個人,甚至有些害怕。
「綱吉,你還好嗎?」Giotto輕聲問,當他碰觸綱吉時感覺到那身體有些僵硬。
「我沒事。」幾乎沒有停頓的回答好像綱吉早已想好了答案。
綱吉阖上雙眼做幾次深呼吸後,便擡頭對他們兩人露出了一個笑容,就和往常一樣。
「謝謝,是阿諾德帶我回來的嗎?我可能太累了,最近睡不好,所以……」
「聽說你要最早發現你身體狀況的部下不要把你的狀況說出去,發生了什麽嗎?」阿諾德敏銳地問,他不懂為什麽綱吉會要部下們瞞着這件事情,因為即便是睡眠不足造成的,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狀況。
但綱吉只是搖搖頭,「我真的沒事,我以為沒事了,所以才要他們不要說出去,而且那時候大家都忙着啊,不想讓其他人為我操心。」然後他擠出一個笑臉,不知為何,那個表情雖然和平常綱吉的微笑一模一樣,阿諾德卻隐約查覺到一絲違和感,某種不快的感受悄悄滲透進他們的對話之中,很難察覺,無法明白說出是什麽不對勁,但就是有什麽東西不一樣。
「那是真的嗎?」Giotto問,綱吉肯定地點點頭。
「你看,我現在很好,睡了一覺精神都恢複了。」綱吉伸展身體,露出微笑。
然後綱吉又瞧了一眼阿諾德,眨眨眼睛仿佛示意他不需要擔心,「我的事情不重要…阿諾德不是在忙着準備調查俄羅斯黑手黨的事情嗎?那個…『安布洛斯計劃』的事情…進展得還順利嗎?」
「嗯。」阿諾德淡淡地回答,他沒想講太多是因為他對于綱吉在此刻突然提起『安布洛斯計劃』感到怪異,「還在準備,之後會移到新的據點去。」
「這樣…啊…新的據點……」
綱吉喃喃自語着,他的表情象是極力隐藏他對此事的興趣,不想讓眼前的兩個人覺得他過于關心這件事情,但那仍然無法完全遮掩住,綱吉不知道自己的表現在兩人的眼中相當奇怪,因為在此之前綱吉對于『安布洛斯計劃』盡管懷抱好奇,卻有點恐懼去主動提起它。
如今綱吉卻親口問起這件事情的調查和準備狀況,好像在試圖探聽什麽一般。
「綱吉,你有沒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們?」Giotto又問,他的表情帶着溫柔的引誘,仿佛他不想勉強綱吉說出來,「例如…你昏倒的原因?真的只是因為晚上沒有睡好嗎?」
「是啊,」綱吉嘿嘿地笑了出來,手指搔搔臉頰,一瞬間他身上的氛圍又回到了原本的他,讓人以為剛剛的狀況不過是種錯覺,「最近阿諾德剛剛加入彭格列,所以就有些擔心吧……」
「沒什麽需要擔心的,」阿諾德說,冷哼了一聲,「反正讓那些喜歡是非的人閉嘴了。」
「你對其他家族同伴的态度要是可以溫柔點的話就好了,畢竟未來也要一起工作。」Giotto忍不住說,其實就在綱吉不知道的時候,那些對阿諾德有意見的人曾經去找過阿諾德的麻煩,結果可想而知,那些人恐怕今後再也不敢正面看着阿諾德了吧,對Giotto而言雖然解決了一個麻煩,卻也對阿諾德的特立獨行與蠻橫有些傷腦筋,盡管他知道這就是他希望阿諾德作為雲之守護者的理由,但阿諾德的不合群也是種雙面刃。
「是嗎?」綱吉聽到兩人的對話後馬上明白了那意思,輕輕微笑,「太好了,看來跟艾爾默斯的戰鬥…很順利,也得到他的認可了吧,我知道阿諾德一定可以成為雲之守護者的!」
本來以為綱吉會因此露出燦爛的笑容,但綱吉的表現比想象中平淡。
好像他早就知道事情會如此,沒有什麽太大的意外或者驚喜,綱吉的表現果然還是有些奇怪。
但綱吉并不留給他們思考的時間,他突然輕嘆一口氣,阖上雙眼露出一副疲倦的模樣。
「其實我還有點累,可能想再睡一下,對不起,你們還特別來看我……」綱吉的聲音帶着一些請求,「可以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嗎?我很快就會恢複的,所以不需要擔心。」
「好吧,你好好休息。」Giotto回答,他雖然在思考着什麽但并沒有拆穿綱吉說的那些話。
他與阿諾德看了彼此一眼後,仿佛有默契一般,Giotto率先離開了房間,阿諾德也打算要跟着出去,卻在轉身前停下腳步,他回頭看了綱吉一眼,綱吉也回望他,阿諾德會說那眼神很奇特,明明裏頭就帶着某種寂寞而不安的情感,卻又仿佛滿心希望阿諾德他們快點離去。
綱吉的面容從未如此平靜卻又脆弱,就連之前綱吉對于混亂的記憶感到不安時,也沒有像現在這樣讓人感覺他随時都會消失無蹤,他的表情中透着一份沉重的憂傷。
「……綱吉,」阿諾德喊他,他的手輕輕碰觸上對方的頭發,綱吉阖上雙眼,好像在壓抑着波動的感情,但他什麽話也沒有對阿諾德開口,「算了,什麽事情也沒有。」
他最終沒有問綱吉,也是因為阿諾德自己的個性使然,他打從心底認為綱吉如果想要隐瞞什麽,那也是綱吉的決定,自己不該過問,如果綱吉願意的話自然會說出來。
他無拘無束的性格讓他認為其他人也應該如此,遵從自身的決定而不需要受他人所束縛、捆綁,沒有必要遷就他人,沒有必要與別人有過多的牽扯,所以他認為綱吉也可以如此。
『難道你這麽做就完全不存在着私心嗎?』
突然Giotto那句讓他厭惡的話在腦海中回響起。
他可以察覺到自己的某種占有欲在作祟,他清楚知道他讨厭綱吉對他隐瞞事情。
在他的內心深處,似乎也産生了一種渴望擁有綱吉全部思考的想法,和Giotto的想法有點相近,這令他自己相當驚訝,然而正因為這種想法與他自身的信念不符,所以他無法開口要求綱吉對自己坦白。
當阿諾德踏出門外時,一種從未有過的複雜心情使他難以平靜。
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麽Giotto會在談到綱吉的事情時常會心情浮躁。
在那些腳步聲徹底遠離聽力可及的範圍後,綱吉在黑暗的房間中睜開雙眼。
他的思緒無比清晰,雖然還殘留着後遺症的頭痛,但他知道那些感覺終将會散去,他有些害怕那一刻的到來,因為他知道就連那些最渴望忘記的痛苦記憶也會變得清晰起來。
他不曉得自己的僞裝如何,他從來都不習慣于說謊,遮掩自己的動搖與真實感情也是自從當上首領後才開始嘗試的,而他身邊總會有裏包恩、隼人替他收拾爛攤子,所以他不确定那兩人是否有看出他的不同,他打從心底希望不要,盡管他也很清楚這不會隐瞞到永遠。
其實當阿諾德望着綱吉時,綱吉幾乎不敢看對方,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搞的,雖說是在失憶的狀态下無法自我控制,但怎麽樣也不該對這個時代的人産生那樣的感情,那些行為只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而綱吉知道自己的存在不一定會給予這個時代的人好的影響。
『你真的要這麽做嗎,綱吉?這和我當時做的狀況不一樣啊!』
『我已經決定好了,只要能夠改變這一切的話……』
『但是太危險了!萬一你沒辦法再回來的話該怎麽辦?就算成功了,那也——』
——就算無法回去也沒關系,他有必須做的事情。
正一警告過他的,用那種強硬的方法來到這裏後很可能會産生許多不可預期的事情,綱吉萬萬沒有想到因為那場災難的打擊以及跳躍時空的沖擊,造成他失去所有的記憶,但他還是碰到了Giotto并且被對方帶進彭格列,這是一個幸運也可說不幸的巧合。
綱吉從未想過要依靠這個時代的彭格列,不如說他不想要跟任何與自己的未來有關的人群扯上關系,必須把其他影響降至最低,這是正一不斷警告他的話,可綱吉知道自己還是打破了約定,不僅進入彭格列,甚至還幹涉了阿諾德的事情。
可是也因為如此,他順利得到了關于『安布洛斯計劃』的大量情報。
他本來是打算靠別種方式得到這些的,但事情的發展比他所想得要快速,而且狀況也更複雜,恐怕只憑自己一個人沒有辦法完成他想做的事情,也就是說現在他必須依靠阿諾德或者Giotto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是成功率最高的道路。
「……但要是我的出現造成某些人……」綱吉喃喃自語,然後搖搖頭把那種想法甩開了,「就算那樣,我也決定了要改變的,就算可能帶來別的傷害……」
改變時空不是那麽輕巧的事情,正一告訴他這會牽動到太多的可能性。
不同于正一穿越十年的時間,一次穿越百年的時間,沒有人知道這段巨大鴻溝将會如何變化,也沒有人能夠預測,但綱吉深信着不會有比他所知道的結果更糟糕的未來,毅然決然回到了這個時代,他只有一次機會,不能夠失敗。
綱吉從自己藏在襯衫深處的口袋翻出了他一直随身攜帶的東西,其中一個是Giotto送他的懷表,而另一個則是非常相似但老舊破損的懷表,這是他從原本的時空帶來的,他打開那個懷表後看見裏面燒毀一半的照片,Giotto之前還給他時他只記起了幾個名字,卻不知道那些名字代表的意義,以及他心中感受到的那份壓抑的痛感為何,如今他深切了解到遺忘是多麽可怕的事情。
他的手指輕輕觸碰照片中的人,淚水輕輕掉落在照片之上,他匆忙抹去。
「…隼人…武…恭彌…裏包恩…骸…了平大哥…」綱吉低喃着他們每個人的名字,确認他記憶中的他們完好無缺,他不想要忘記這些,雖然沒有記憶的日子很惬意,沒有太多痛苦,Giotto保護着他的一切,彭格列的人們照顧他并且重視他,但那樣的安逸的日子卻并非真實的自己想要的,他沒有辦法享受那樣美好的日子。
綱吉有些感謝阿諾德對他說的一些話,因為認識了阿諾德,所以他才開始産生了渴望知道自己過去的心情,他才開始想要戰鬥,而不是逃避回想起那些痛苦的回憶,是阿諾德讓他想起了這一切重要的東西。
綱吉認為之前他一用火焰就會頭痛、就會感覺害怕,是那場戰鬥的後遺症。
因為他的溫柔與寬容,造成了侵略彭格列的敵人力量擴張。
因為他不聽勸告擅自行動,造成敵人追蹤到他們,使彭格列毀滅。
失去記憶的他無法容忍自己對于他人的困境毫無作為,因為他害怕自己不做什麽事情就會導致悲慘的結局,他心中恐懼着那樣的結局;但他也害怕戰鬥,因為他下意識認為只要自己戰鬥,就會招致敵人的大舉入侵,讓夥伴陷入絕境。
如今他明白了曾經失去記憶時自己心中的莫名恐懼為何。
綱吉擦去了眼淚後,他翻過這個懷表,這個懷表乍看起來和Giotto送他的那個差不多,但其實隐藏着一個普通人不會去注意到的機關,他會把這個帶來也是希望到這個時代後可以派上用場,而這也是斯帕納特別制作給他的。綱吉轉動調時針的鈕,将時間轉到十點整,然後往上面壓了三秒鐘,突然表面發出一道光芒,随後就憑空投射出一個影像。
那是裏包恩的訊息,是他與同伴們分離後裏包恩傳到他們衆人的懷表收信器中的,短短的『所有人到C10-3基地會合』這行字閃耀着,而下面則是私人訊息『你別到外面除非你見到我們任何一個人』。但綱吉到達那個基地後,除了本來就待在那個基地做後勤的斯帕納與正一,頭兩天還接到瓦利安的訊息表示他們還在對抗敵人,但過了一周後,沒有任何人前來會合,也沒有人再傳來訊息,他們都明白那是什麽意思。
綱吉用手觸碰那影像便能夠進行資料的替換,他轉換到一張老舊的信紙影像。
那是他們找到關于安布洛斯行蹤描述的少數殘存資料,這張信紙的內容他讀過好幾次幾乎可以背起來,或許是因為這樣,失憶時的他才會下意識迫切地想找到『埃琳娜』。
『……我希望你前來這個地方,而我就能夠将Giotto介紹給你,我們可以待在這個家族,完成一些事情,只要你能夠忘記之前那些矛盾與沖突,沒有什麽是不能解決的。
是阿諾德幫助了我,那些人之間将我關在普爾海姆的森林小屋中,但我現在平安無事。
威洛脅持我是為了控制你來對付阿諾德,我認為凡事都有相應的後果,當初你游走各國之間替那些願意雇用你的人工作,達維德·烏巴爾多只是為了報複你把他賣給德國軍部才會說服威洛抓我做人質,達維德或許是彭格列的友人,但這是你們兩人的恩怨,與彭格列并沒有直接關系,我希望你理解Giotto從未希望我因此被卷入,也沒有想要陷害你。
我知道你現在正為俄羅斯黑手黨做事,那個家族不會輕易容許你離開,而我不認為待在那裏是個好決定,他們對民衆的暴行是殘酷的,替那樣的家族做事會對你帶來不好的影響,我希望你回到我身邊,戴蒙,我認為彭格列可以照顧我們。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安布洛斯這個男人?
我聽說阿諾德在找他的行蹤,雖然我不知道詳細的事情,但我确信這個男人是個危險人物,他所創造的東西是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或許你可以提供彭格列一些幫助。
不管怎麽樣,我都希望你可以盡快給我回信。
脫離那個家族請一定要小心遮掩行蹤,我不希望你遭遇任何危險。』
那封信的署名正是埃琳娜,這是少數幾封殘留下來的古老信件,上半部已經不見了,只剩下這半封,當時事情的發展與綱吉所知道的現況不同。他們研究過當時彭格列的歷史記錄,阿諾德不得不加入彭格列是因為他被軍部追趕,庫薩卡沒能順利活過威洛的追捕,在阿諾德離開德國時就已經死了,阿諾德因此被彭格列招入。
斯佩多确實幫助了威洛,但阿諾德一直到被抓入獄前都沒有見過他本人,因為并不存在綱吉識破對方幻術而拆穿斯佩多身分的那段歷史,阿諾德與彭格列相遇也是在逃出監獄之後,Giotto偶然碰見倒在路邊的他,救了他,也才因此得以招攬他。
由于剛加入彭格列的阿諾德與Giotto之間的關系并不緊密,也沒有像綱吉參與的這段經歷一般事先派出人員潛入俄羅斯黑手黨內部,因此盡管斯佩多可說是害死庫薩卡的元兇之一,但阿諾德并沒打算追究這件事情,當時的他更需要斯佩多的協助,他們得知安布洛斯很可能就待在俄羅斯黑手黨裏頭,所以決定先救下埃琳娜,再讓埃琳娜說服斯佩多加入彭格列。
但因為斯佩多離開俄羅斯黑手黨後,安布洛斯察覺到了危險,沒有多久就消失了蹤跡,阿諾德最終沒能夠抓到對方,而這件事情也随着那男人的銷聲匿跡而不了了之。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漫長的歲月裏頭,安布洛斯一系都跟俄羅斯黑手黨有所聯系,暗中進行着武器的研究,随着白蘭造成匣子的誕生,那武器得到了飛躍性的成長。
「但現在的狀況完全不同了…還有機會可以逮到他……」
綱吉關掉影像圖,他需要時間清理自己的思路,想好下一步該如何走,但他知道不管是埃琳娜的事情還是潛入俄羅斯黑手黨找到薇絲卡的事情都很重要,必須同時進行,如果要他選擇的話,他更希望能夠親自前往俄羅斯黑手黨、見到薇絲卡,親耳聽聽關于安布洛斯的情報。
他的手掌縮緊,指甲陷入掌心,刻壓出一道道血痕,他不知道該如何克制這份憤怒。
對于那個家族,那個縱容一切邪惡孳生的家族,摧毀了他重要的東西,他實在無法原諒。
而他知道自己應該跟随阿諾德去,他必須說服阿諾德讓他跟去。
但這與失憶時的他跟G要求遠離阿諾德的任務截然不同,讓他有些傷腦筋該如何圓這個謊而不被家族中的人看穿。
「阿諾德!你在這裏啊,我剛好有些事情找你商量。」當G找到阿諾德時是在彭格列的訓練場上,他看見對方手上點燃着紫色的火焰,那幾乎與他們平常使用的火焰一模一樣,盡管無法與使用彭格列指環時的火焰相比,但已經相當成熟,「——你已經可以順暢使用火焰了,我從沒見過有人可以這麽快上手,怪不得艾爾默斯也很驚訝。」
阿諾德開始會使用火焰戰鬥是在與艾爾默斯的對戰中途,他搶過對方的特制指環,順利模仿出火焰的型态,盡管火焰的不熟練讓他趨于劣勢,但那場戰鬥相當驚人,衆人都見識到了阿諾德強大的适應力與戰鬥直覺,最終艾爾默斯主動停下那場戰鬥,并且認同了阿諾德的實力,雖說阿諾德并不怎麽領情,但火焰造成的不公平處境讓艾爾默斯并不願意繼續下去。
「綱吉展示給我看過,我承認這種奇妙的力量很有趣。」阿諾德淡淡地說,嘴角輕輕上揚,綱吉告訴過他需要覺悟才能使用火焰,但對他而言他幾乎不需要去思考那些複雜的事情,自然而然就知道如何透過指環引出體內的力量,而那恐怕是因為他平日就具備戰鬥的覺悟。
他所生活的過往不如一般人那樣平靜,他喜歡追求危險的生活,戰鬥就如同呼吸一般。
所以當衆人贊嘆他能夠在艾爾默斯猛烈攻擊下如此快速使用火焰時,他沒有什麽太多的感想。
為了贏下戰鬥,在戰鬥途中變得更強是理所當然的。
「你來做什麽?」
「我是來跟你談談關于綱吉的事情的,我從Giotto那裏聽說綱吉昏倒了?」G的眉心間透露出擔憂,「自從回到彭格列後有很多事情要整頓,包括你的加入,我就沒有太關心綱吉的狀況,或許是之前的旅途太過疲累造成的,但綱吉最近似乎也有些心事。」
「……你是指什麽樣的事情?」阿諾德壓低眉頭,雖然他覺得綱吉的狀況并非單純的心事,而是從更根本上的變化,Giotto或許也有和他同樣的感覺,只是他們都沒有戳破,但也無法完全排除G說的問題。
「我想是關于你的,就在他昏倒的那天上午他來找我,他說想離開彭格列去搜索『埃琳娜』那個女人,」G記憶很深刻,綱吉急切地想要做點事情,但由于綱吉的資歷尚淺而且沒有部隊,所以狠心拒絕了他,「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看來綱吉更象是在賭氣,否則也不會提出那麽突然的想法了吧,要是讓Giotto知道他希望離開彭格列執行任務,那家夥又會擔心的。」
「如果他有那種想法為何你不同意?」
「同意?你認為綱吉真的有能力可以完成那樣艱巨的任務嗎?我不是小看他,但他沒有任何實際的經驗,在認識你前不久他完全沒有接觸黑手黨的事務,他就是……像個普通的少年,老實說我不希望他卷入我們的世界。」G稍稍有些激動,其實就他個人的心情而言,他很希望綱吉保持原本的模樣,這個世界雖然帶給他們許多希望以及保護他人的力量,但同時也帶來了悲傷與黑暗,如果綱吉可以一輩子不需要認識這些殘酷的現實,G希望他保持那份幹淨純粹的心情。
「『普通的少年』,你是真的打心底相信這件事情的,」阿諾德的話語耐人尋味,讓G感到有些困惑,「如果他真心想去搜索那個女人,那麽他可以協助庫薩卡,我把這件任務交給了他,庫薩卡不會讓他發生危險,只需要在一旁輔佐,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他也是這麽說的,但——」
「還有什麽讓你在意的嗎?」
「我認為綱吉是想要從你身邊逃開,我要他好好跟你談談這件事情,但顯然這些日子他并沒有跟你談。」G接着把自己內心的疑惑都講了出來,其實這幾天他們發覺了綱吉有些奇怪的地方,而這還是納克爾告訴他的,說綱吉這幾天常常突然不見蹤影,懷疑綱吉是不是從彭格列跑出去,但如果是這樣所有的部下們又都不曉得綱吉偷跑出去,綱吉自從康複後好幾天沒有跟他們談話了,反而一個人在搞些什麽秘密的事情。
阿諾德聽完那些狀況後,表情變得有些陰沉,事實上他這幾天也幾乎沒有與綱吉交談過,本以為只有自己一個人有這種狀況,但似乎這是所有人的問題。
「Giotto沒有說什麽嗎?」
「他…他沒有,」這正是讓G覺得更奇怪的事情,「他要我暫時放綱吉自由行動。」
阿諾德沉默了一會兒,随後他的表情恢複往常的狀态,也沒有過多的擔憂。
G會覺得阿諾德有些不近人情,雖然他看得出綱吉對于阿諾德而言是相當特別的存在,對綱吉而言阿諾德也是和普通同伴不太一樣的,但阿諾德并不會因此而對綱吉周邊的事情插手,公私分明到有些冷酷的地步,G不知道阿諾德是否可以一直都如此冷靜。
「看來他也注意到了同樣的狀況,」阿諾德轉過頭去,繼續點燃火焰,打算再次進入訓練狀态,「你講的事情我知道了,沒什麽好在意的——發生變化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保羅·詹巴蒂斯塔其實沒有意料到這個人會出現在這裏,而且用這種方式、這種表情、這種語調,他們沒有料到他有這樣的一面,與之前他們所了解的那個人相差太遠,反而讓人懷疑這是否從一開始就是精心策劃好的陷阱。
保羅在彭格列中并非什麽重要的人物,他雖然是幹部但也是最低階的,他負責來往于各基地輸送物資與部分不算重要的情報,自從阿諾德進入彭格列後,就傳言着他的工作将會被那些新進入的隊員們取代,他也因此有些郁悶。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他更擔心自己另外的生意會破滅,更糟糕的是他很可能會有危險。
所以他正尋求新的生路,卻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眼前這個人會來拜訪他。
他望向那個穿得很普通的少年,他的外表就和在彭格列遠遠望見的他沒什麽差別,很年輕、甚至還有些稚嫩,但這次他們直接面對面接觸後,保羅懷疑他之前看見的是否是不同的人,因為少年說話的方式一點也不像個未經世事的孩子,也不像被首領慎重保護着的模樣。
彭格列內外遙傳着許多關于他的事情,因為他受到首領極度的重視,甚至有人說阿諾德會進入彭格列并被提拔成雲之守護者全是由于這個人推薦和慫恿,平常冷靜又公正的首領對他的請求無有不可,幾乎是寵愛了。
「澤田先生,您剛剛說的話…我沒聽清楚,可以再重複一次嗎?」
他望着眼前的澤田綱吉,他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個孩子,應該說他外表雖然比其他在家族中的人都要年輕,但他身上的氣息絕對不是個普通人,保羅不懂為什麽這樣的人身上會散發那種很接近Giotto的氣息,而那雙褐色的眼睛直直凝視他時,沒有懼怕也沒有搖擺眼光顯示出他完全不害怕包圍在他們周圍的保羅的部下們,綱吉看起來很确信自己可以完好無缺地走出這裏。
「保羅,我是說希望你可以告訴G,你想要成為我的部下。」綱吉輕聲地說,那并不像個命令句,基本上綱吉的态度非常誠懇而且溫和,可那要求的內容卻令人大吃一驚。
「您真的明白自己在說什麽嗎?而且,首領知道您擅自離開彭格列的事情嗎?我聽說——」
「他當然不知道,我沒告訴Giotto。」綱吉輕輕阖上雙眼,「不過沒關系,我今天是來找你的。」
「我不知道您的目的是什麽,或者是否首領讓您來探我的口風,但我不覺得我能夠成為您的部下,您在彭格列的地位非常高貴,澤田大人,您不需要像我這樣的小鼻子小眼睛的人當部下,只要您跟首領請求的話——」
「不,我需要的是你這樣的人。」綱吉重覆那句話,卻讓人搞不明白,畢竟綱吉從頭到尾都沒有說明理由,只是那樣唐突地提出建議,「由我提出請求的話Giotto不會允許,他們也可能起疑,但由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