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
那個人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即便是在最絕望的時刻也總能給大家勇氣,他就象是晴日的陽光那樣照亮家族的每個人,一個很好的人,一個值得依靠的人,綱吉忘了有多少次受到對方的鼓舞和安慰,他臉上的笑容總是最燦爛的,讓家族的人都會跟着他一起笑出來。
綱吉常會想有他在身邊真的太好了,與他碰撞的拳頭是那樣堅實可靠。
有他在家族中自己就沒有什麽好擔心的,因為他會支撐住大家。
『你也不要太勉強自己了,我和京子都會在身邊支持你。』那個聲音說,帶着笑容,讓人有種幸福的感覺,『所以阿綱,你做你自己就好,不需要去改變什麽。』
如果可以永遠停留在那一刻就好了,綱吉掙紮着不想要從那裏醒過來。
那個夢境是溫暖的,充滿美好記憶的時光。
但一絲光亮照進他的眼睛,強迫喚醒了他的意識,随着意識慢慢恢複到現實,那張臉、那溫柔的聲音還有一切模糊的記憶都緩緩淡去,就和過去每次夢到他們的事情一樣,他醒過來後總沒有辦法回想那些夢境,僅有少許的片段殘留下來,而他沒辦法将它們拼湊完整。
他永遠都記不起他們的名字,這是多麽痛苦的事情。
在綱吉睜開眼睛時,象是陽光般金色的光芒出現在他的眼前,那美麗又仿如虛幻的身影好像會閃閃發光,綱吉用手遮住視線才稍稍能夠看清對方的身影,才發現對方站在陽光透下的窗口前,刺眼的光芒灑落他的身上,聽到綱吉醒過來的聲音才轉頭過來。
「你醒了,感覺如何?」冰冷的聲音問着,那是種讓人的燥熱都消失的平緩聲調。
綱吉只是輕輕點點頭,對方就滿意地露出了一道很淺的笑容。
那珀金色的頭發真的就象是天使,綱吉常常這樣想,雖然對方的性格與表情都跟天使扯不上關系,但綱吉還是常常會被對方的外貌所吸引,那冷傲、難以靠近的氣質充滿了神秘感,綱吉希望對方能夠允許自己更加靠近一些,讓他更加了解對方。
「頭有點…阿諾德先生……為什麽會在這裏…啊!!」這時綱吉猛然坐起,表情驚慌四處張望,「納克、納克爾他沒事嗎?他被擊中了,那個人想要殺掉我們,我沒辦法阻止——」
「他沒事。」阿諾德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部下,那人立刻會意并打開門。
門剛敞開,一個上身綁着繃帶的人就這樣沖進來,來到綱吉的面前,緊緊抓住了綱吉的手。
「綱吉!」
「納克爾!!太好了,你沒事嗎?」綱吉看見納克爾的時候想要翻下床,但頭一陣暈眩,納克爾将他給壓回床上,這時綱吉也才看到他腹部捆着的繃帶,「你受傷了,很嚴重嗎?」
「輕傷而已,那該死的家夥本來肯定是瞄準了要害,不過幸好……」納克爾看見綱吉露出一臉自責的表情,只是無奈地對他笑,用手輕輕捏了一下綱吉的臉,「因為你在身邊所以我稍稍警戒了周圍,才能注意到他的存在,只有我一人的話也許就不會如此順利。」
「真的嗎?但那時候真的很危險,我、我想試着幫上點忙,可是……」綱吉靠着納克爾的胸口,抓緊了他的手臂,他已經忍住想要哭泣的強烈沖動,不想在阿諾德面前顯得太過軟弱。
但他腦袋中一直想着同一件事情,那時候如果自己也能夠戰鬥的話或許就不會變成這樣,綱吉還勉勉強強能夠回想起最後的那個畫面,那個男人走到他們的面前,用槍指着納克爾,若不是被人打斷了,綱吉根本無法想象會發生什麽。
若不是自己要求到外頭逛逛,而沒有在夜晚前回到居所,納克爾也不至于遭遇危險。
他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但阿諾德這家夥剛好出現在那兒救了我們,把我們給帶到這裏來,我還沒搞清楚這裏是哪裏,不過沒差。」納克爾轉頭看了一眼阿諾德,對方有點麻煩地別過頭去好像對納克爾的熱情有些受不了,「要說好運也是真的很好運啊,哈。」
「納克爾……」綱吉忍不住笑,不管在什麽時候納克爾似乎都可以這麽這樂觀,讓綱吉本來有些自責的心情得到舒緩。
「我還比較擔心你呢,明明哪裏都沒受傷的,阿諾德說你一直沒醒過來,還一直在作噩夢。」
「是這樣嗎?我不記得了。」
「要是你出了什麽事情,我可是會被Giotto給殺了的。」納克爾撫摸着綱吉的頭發,表情看來如釋重負,「沒事就好,你沒事比什麽都重要,你懂吧?」
「抱歉,可能我有點被吓到了,不過納克爾你知道那個時候的人到底是——」
「啊啊,等一下,綱吉,我突然想到有些事情要跟阿諾德談談,你先休息一會兒吧。」納克爾有些突兀地中斷了綱吉想問的話,轉而對站在一旁的阿諾德說話,「阿諾德,可以出來一下嗎?」
「我沒理由聽你的指使吧。」
「不要這樣一板一眼的,我只是有些事情要跟你說,還有你就不能夠擺出好一點的表情嗎?」納克爾抱怨,一手搭上阿諾德的肩膀,卻被對方給拍掉,「你這個人老是冷冰冰的。」
「……閉嘴。」
阿諾德覺得納克爾很囉嗦地走出去,納克爾也跟着退出房間,留下綱吉一個人。
突然房間內就一個人也不剩的,就算是綱吉也明白他們肯定有些事情不太想要讓自己知道,納克爾從來就不是擅常隐瞞的人,而阿諾德看起來也不知道納克爾想要說什麽才把他叫出去。
但綱吉覺得這樣也好,有些事情脹滿了腦袋,他想要一些空間和時間整理思緒。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感覺是什麽,但他轉頭看見自己的外套擱置在旁邊的椅子上,并擺着他随身攜帶的手套以及指環,他毫無猶豫地伸手将那些取來,然後套在右手上。
他輕輕阖上雙眼,下一秒突然右手的指環燃燒起火焰,而手套也同樣燃燒了起來。
那是比以往他所能做到的都更強烈的火焰,照耀着綱吉的側臉,他的表情卻沒有一點驚訝或者懷疑,他也不曉得怎麽回事就是知道自己可以做到,此時此刻他很清楚他能夠點燃這樣程度的火焰,他甚至知道這并不是他的全力,如果他想要可以做到更強大的火焰,只是現在的自己還不行。
他不懂為什麽自己突然可以放出這種程度的火焰,但只是想象了一下當時納克爾陷入危險的情境,胸口就有一種鼓脹的感情,而那種感情不曉得可不可以稱做是覺悟,總之他不想要讓任何人傷害同伴,他想要戰鬥,總是避免去傷害任何人的他竟會産生想要擊敗眼前敵人的想法。
甚至,他覺得那種想法是殘暴的。
很難想象自己的心裏會有那種強烈的感情波動——憤怒。
這真的很不像自己,就好像自己的內心還有另外一個人的感情。
「……但這真的是我的力量嗎?我本來的力量?」
綱吉沒有自己能夠使用火焰的實感,但他知道自己的記憶中殘留着某些殘骸,他知道這并不是第一次他使用這樣子的力量,然而,他對于這個轉變卻無法徹底高興起來。
「你想談什麽?」阿諾德和納克爾一起走出房間後,他們站在樓梯口前開始了談話,而納克爾也沒有了剛剛輕松的态度,表情變得稍稍嚴肅。
「我聽庫薩卡告訴我,你們剛好在跟蹤這些人所以才會碰巧在那兒遇見我們,他沒有跟我說那些人都是些什麽家夥,你知道他們的底細嗎?」
「知道,他們全部都是軍隊的人,他們全是直屬于一個叫做哈爾貝的人的部隊,底細沒有什麽特別的,家庭也很一般,沒人有什麽可疑的背景,就目前的狀況看來就只是聽令行事,深入盤問後也許會有進一步的情報吧。」
「軍隊的人?但我們怎麽招惹軍隊了。」
「那要問你們,」阿諾德眯起眼,他本來就很想詢問納克爾為什麽會跟這些人扯上關系,但看起來納克爾并不曉得原因,「你們到這個城市的原因呢?」
「我們追查一條線索,有個奇怪的情報告訴我們來到這裏就可能找到指環的下落,Giotto認為是個圈套,讓我來一探究竟。」
阿諾德有點訝異地挑起眉,「而他讓你帶着綱吉來?」
很難相信Giotto會如此放心讓綱吉到這個地方來,明知道是圈套,很可能會遭遇危險。
「這…他當然是不願意的,但綱吉說來這附近也許會見到你,所以非常希望一起來。」
「是嗎。」
納克爾看阿諾德在聽到理由的瞬間冷酷的輪廓也變得稍稍柔和了些,這細微的變化在那張沒有太多情緒反應的英俊臉龐上特別明顯,讓納克爾暗自含起一抹微笑。
「先不說這個,在最後有一個男人,他一直躲藏着直到主動現身為止我都沒有發覺他的氣息,那個男人肯定不是什麽簡單的角色,你們在趕來時沒有碰見他嗎?」納克爾問,皺緊的眉頭顯示出他的困惑,「雖然不是很肯定,但我覺得他就是主使者,如果他想要的話他完全可以殺了我們,但你們一來時他就丢下我們逃跑了。」
「所以你認為也許我認識他?」
「這……只是個可能性,我只是推測他或許有不能被你發現的原因,所以就逃跑了。」
「很可惜,我和庫薩卡趕到時沒見到任何人,如果他立刻逃跑了那麽他也逃跑得很快。」
阿諾德和納克爾這時候都陷入短暫的沉默,不管怎麽讨論他們都無法想象彭格列會和軍隊扯上關系的地方,而阿諾德無法理解威洛以及他的心腹怎麽會對彭格列指環感興趣,阿諾德自己在接觸綱吉以前根本不知道彭格列指環的存在,照理說軍隊對于彭格列指環是一無所知。
阿諾德總覺得之前他們用來傳遞情報的密碼外流這件事情與這些陸續發生的奇怪攻擊是有所關連的,但卻沒有任何證據将它們串連在一起,初步質問這次被納克爾擊倒的人,他們對于事情發生的經過也都有些恍惚,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他們奉命去抓住這些人并拿回什麽彭格列指環,他們對彭格列指環是什麽東西也不太清楚。
「這樣看起來能夠連系起來的事情還真是少呢。」納克爾也忍不住嘆息,似乎覺得有些掃興,「這麽一來我不覺得我和綱吉繼續留在這兒會有什麽用處了,那個人下的圈套失敗後,不可能會再故技重施吧,什麽也沒有掌握到,Giotto也會很失望吧。」
「那麽,你們休息完後就離開吧。」阿諾德說,轉向站在他們身後待命的庫薩卡,「你看他們什麽時候需要離開,就派人送他們回去。」
「是。」
「你真是冷酷啊。」這時納克爾無奈地苦笑,阿諾德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這麽說,「不,我不是說什麽壞話,只是綱吉很期待可以見到你,但你好像随時都可以理性判斷事情,這麽幹脆地就決定要送我們走,綱吉才醒過來沒多久而已,不想多聊聊嗎?」
「你們留在這裏只會增加風險,你應該也是打算盡快帶那孩子回去吧?」阿諾德問,對納克爾的評價沒有任何想法,也不覺得被冒犯,「我只是不想浪費時間。」
阿諾德并不是完全沒有一點點留他們多幾天的想法,特別聽到綱吉是專程來找他的。
只是他不太習慣去表達自己的感受,他也不太清楚自己此時此刻應該如何表現才正确,即使感覺喜悅他也不認為那是應該随意外露的,因為這對于他們最後的決定并不會有所改變,所以他只是一如往常的做他認為合理的事情,而他知道讓納克爾和綱吉繼續留在這裏也不過是讓他們身陷危險中,納克爾也需要盡早回去跟Giotto回報這次發生的事情,所以他沒有理由留下綱吉。
「但是,如果你能跟綱吉說你其實也希望見到他,我猜他會很開心的。」
阿諾德皺起眉頭,不太清楚納克爾到底想要他怎麽做,但他通常也不太會聽取別人的指示。
就在他們還想講些什麽的時候,突然後方的門被推開,兩個人的視線都一同轉向那扇門。
「我有看到他。」
綱吉探出頭時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手中抓着自己的指環。
「他離開前想要殺掉納克爾,那個時候我有看到他的臉,但是……」綱吉的印象雖然有些模糊,但那時候由于非常在意納克爾的安危,他的感官也因此變得敏銳,他還記得那張臉,同時還有種很奇怪的違和感。
「怎麽了?」
「不知道,但我總覺得他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你是說長相嗎?長得很醜陋之類的?」
綱吉搖搖頭,記憶中那張臉很平凡,随後他想了想後又再次開口,「還有,我想他是之前陷害阿諾德先生的人,就是給假情報的那個——」
「你是指我們在街上逮到的那個情報販嗎?」
「對!雖然我沒有證據,可是他們都用同樣的方式來形容對方,他說『那個男人是怪物』,這樣形容一個人應該不常見吧?納克爾也說了同樣的描述,我總覺得不是巧合……而且,我猜想殺掉納克爾的應該就是…他,不會錯的。」
「就因為你從他身上感覺到了奇怪的感覺?」
綱吉垂下頭去,他手上沒有什麽推測基礎來證實他的想法,當時他的意識已經模模糊糊,卻還是可以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一股顫栗的刺痛,他不曉得該怎麽明确描述來讓阿諾德明白。
「阿諾德,綱吉的直覺很厲害的,他如果這麽說我覺得肯定不會差太遠。」
「…我知道了。」阿諾德阖上眼思考了一會兒,「綱吉,你如果再見到他的話,能夠認出他來嗎?」
綱吉愣了一下,但随即回答,「我想應該可以。」
「那麽情況就改變了。」阿諾德點點頭,他瞥了一眼納克爾,「回去跟Giotto說我要跟他借用綱吉一陣子,他待在我的基地跟我一起行動,由我照看他,事情結束後就會送回去給你們。」
「什麽?你這樣做的話——」
「如果綱吉所說的是正确的,那麽敵人藏在軍部的可能性就很高,能夠洩漏情報和操縱情報很可能因為他也潛伏在我的組織中,為此我就需要見過他的綱吉留在這裏。」阿諾德說的話讓納克爾沒辦法反駁,加上他本來也就不擅長這種交涉,「彭格列也會希望早點知道偷襲者是誰吧,甚至他也許就是搶奪彭格列指環的人,找回彭格列指環是你們來到這裏的原因,我認為這對你們來說并沒有壞處。」
「但是綱吉——」
「我只說一遍,我要綱吉留下,而你可以滾了。」
阿諾德丢下那句話,轉身就離開了那裏,留下有點錯愕的綱吉和納克爾,還有稍稍同情他們的庫薩卡,随後庫薩卡就按照阿諾德的吩咐對他們說明之後的安排,并請人護送納克爾回到彭格列的地盤,而納克爾直到最後都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只能眼睜睜看着綱吉被阿諾德的部下們帶走。
「所以你就把綱吉丢在那兒,然後自己回來了。」Giotto坐在位置上,他的聲音和表情從未如此冷漠,隐隐約約可以感受到他隐忍的憤怒。
「抱歉,Giotto,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或許綱吉留在那裏對事情有所幫助。」
當然納克爾不敢告訴Giotto自己因為阿諾德的蠻橫和霸道,最後被趕出了據點,也沒能帶走綱吉,他想Giotto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更生氣吧。
「但我不會把他一個人留在那兒。」
「Giotto,納克爾也只是判斷這樣更好而已。」G在旁邊勸到,但他知道納克爾觸犯到了Giotto的底線,因此他們一直以來脾氣好又冷靜的朋友也變得如此心煩意亂,「何況阿諾德那邊應該也很安全,他會保護綱吉的。」
「我只是不喜歡這樣,」Giotto站起身來,他看來有點疲倦,「算了,我要回房間了,關于這件事情明天再詳細說明,彭格列這邊也必須調查這件事情,不能全都交給阿諾德。」
「Giotto,我說了很抱歉,不過綱吉似乎也很想幫忙,我就——」
「就是那樣讓我特別不愉快。」說完那句話的Giotto碰的一聲當着納克爾和G的面前把門給關上,那對于平常十分有禮的Giotto可說是一種相當慌亂的舉動了,而納克爾則是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G稍感無奈地上前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當做安慰。
綱吉坐在晃動的馬車上,按照吩咐他不敢把頭探出去看外面的風景,他也不太清楚到底走了多遠的路,但阿諾德告訴他要換個據點以避免有人盯上他們,所以綱吉自然也一起移動。
跟他們一起的還有庫薩卡上校,觀察庫薩卡與阿諾德相處的方式,即便是綱吉也能明白阿諾德相當信任對方。庫薩卡為他們打點了一切,包括路上轉換的馬車,為了小心起見還有一段路是用步行的,然後換一輛新馬車後繼續上路,綱吉雖然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到哪裏去,但他并不覺得不安,他很少這樣離開彭格列、離開Giotto或守護者的視線行動,但是跟阿諾德在一起令他沒什麽好擔心的。
「所以阿諾德先生常常這樣四處搬家吧。」
「如果你是說換據點的話,我們不能在一處停留太久。」阿諾德的雙手環在胸前,他銀藍色的眼眸看着窗外,對于街景的變化他一點也沒有情緒波動,綱吉猜想他并不是第一次走這條街,「必須在街上的人認識到我們的存在以前就離開,除非是為了打進地方組織而刻意潛入,在居民的記憶中留下印象是危險的。」
「是這樣啊。」綱吉總覺得這種生活好像有些寂寞,因為這麽一來就誰也不會認識阿諾德,但綱吉猜想阿諾德覺得這樣孤獨的生活也很好,「那麽,阿諾德先生真的覺得這次是軍隊的同伴做的嗎?」
「同伴?」阿諾德露出有點疑惑的表情,接着一笑,「軍隊中的組織派系比你們黑手黨要複雜得多,我們并沒有太多夥伴意識,不過,我想這次跟威洛那家夥脫不了關系吧,雖然就我的了解他并不是會背叛國家的人。」
「可是……」
「如果說只是針對我就算了,他本來就與我常有沖突,這也無所謂。」阿諾德看起來是真的毫不在意,「但我總覺得做這些事情的人把你們牽扯進來,他的目的應該并不只是給我們制造混亂而已,感覺也不象是聽命于威洛,而是有別的目的。」
「為什麽?可那些被抓住的人……是威洛将軍的人吧?」
「就是這樣才讓人覺得可疑,若主事者是威洛,他傳給我假情報的目的應該是陷害我,但實際上到目前為止這些假情報都未曾對我造成任何實際傷害,反倒會害了威洛自己的人。」
當初和綱吉兩個人一起到街上抓到那個販售假情報的人時,威洛還只是個中将,那份假情報傳出周邊國家有騷動,但阿諾德覺得這和自己從各處搜集到的情報有落差而中途攔截了下來,當時威洛還一度跟阿諾德起沖突只因為他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打算搶先上報給總部,卻被阿諾德私下威脅而無法那麽做,簡單來說阿諾德告訴他只要往前一步就會殺死他,這也是阿諾德覺得他們本來就差勁的關系已經降到冰點的原因之一。
但當時若威洛真的那麽執意地做了,很可能直接造成德國與周邊國家戰事的摩擦,不但違反當前制定的緩戰政策,對威洛來說更是沒有好處。
「那會不會是威洛将軍自己裏面有人背叛他呢?」
「也許吧,我只是想不通為什麽這會和彭格列指環扯上關系。」
綱吉這時候突然安靜了一會兒,阿諾德知道那個表情,他看過很多部下在他面前露出這樣的表情,想說一些事情但不确定說了會不會被責罵時,他們就會這樣看着自己。
「怎麽了?」
「那、那個,阿諾德先生,我不太懂現在的戰況什麽的,只是…如果這裏發生戰争的話,阿諾德先生也會要參戰嗎?」
「不需要擔心。」阿諾德說,他本來還以為綱吉會問什麽,卻是這件事情,「我是諜報組織的,我們的組織不參戰,我們對得到的情報進行評估、拟定策略,有時候也會故意對外洩漏假情報操作訊息,這是我們的作用,一旦真正開戰,情報就沒辦法派上太大的用場,而更需要戰略和武力。」
「這樣啊。」
「短時間情況不會有改變吧,我們跟奧匈帝國和俄國結盟也都是為了穩定,若有人刻意想要制造戰端……那可是相當惡劣。」阿諾德阖上雙眼,綱吉總覺得似乎有什麽事情困擾着他,盡管阿諾德并沒有表現得很明顯。
「阿諾德先生對于現在的生活不滿意嗎?」
「為什麽這麽想?」
「不知道,只是這麽覺得而已,因為覺得阿諾德先生并不是那麽喜歡軍隊本身吧,好像感到很麻煩似的。」雖然這麽說很失禮,但他覺得阿諾德沒什麽愛國心,像剛剛提到國家間的戰争就露出了麻煩的表情,他肯定不太喜歡遵守訂定的規則,這樣的人身在軍隊中的諜報部隊感覺就是純粹想要追求刺激,而到了現在,阿諾德肯定對那些軍隊中的派系争鬥以及繁瑣的規定也開始覺得厭煩了吧。
阿諾德沉默了一會兒,別開臉去,他看來臉色有點陰郁。
「或許你說的沒錯,軍隊的處事有太多沒辦法容忍我的地方,而我也不受他們管束。」難得的他露出一點自嘲的笑容,「我希望得到自由,綱吉,而這恐怕是最困難的事情。」
綱吉很想開口邀請阿諾德來彭格列,但他猶豫了,因為他害怕這也并不是阿諾德追求的生活,而他并不想要因為自己的關系拘束了阿諾德,他感覺阿諾德就應該要是不受任何束縛的存在。
「……對了,有件事情忘記跟你說。」阿諾德這時候聲音稍微變得柔和,眼中染上一絲笑意,「聽說你是為了找我而到那個城鎮,這對你來說有點冒險,但事實上我還蠻高興能在那個地方見到你。」
「欸?真、真的嗎?我也很開心,沒想到真的可以碰到阿諾德先生!」綱吉有點吃驚,甚至不敢相信阿諾德會說這樣的話,但阿諾德的表情并無絲毫虛假。
「還有,你打算稱呼我『先生』到什麽時候?」
「我、我真的可以直接叫你名字嗎?」
「沒什麽不可以的。」
綱吉看着那溫和注視自己的藍色雙眸,不知怎麽地臉變得灼熱起來,他垂下臉默默點了點頭,接着他們就不講話了。過一會兒後他忍不住偷偷瞧了一眼已經轉過頭去的阿諾德,望着那張看似冷酷的側臉,綱吉只覺得內心不安穩地狂跳,而他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麽緣故。
「這裏是你的房間,如果有什麽不足的東西就告訴我。」庫薩卡對看起來一臉茫然提着行李的綱吉說,以他個人來說,他不太贊成讓綱吉留在他們的基地,但指揮官認為綱吉能夠對他們派上用場,既然如此他也不會有其他意見。
庫薩卡其實隐隐察覺到最近的總指揮官和以往不太一樣,若是以前,他不可能讓一個不是軍隊內部的人留在據點中跟着他們跑來跑去,即便綱吉能夠認出間諜的模樣,指揮官肯定也不會輕易信任一個外人。所以庫薩卡在心中暗自認定澤田綱吉這個人對于指揮官來說肯定有什麽特別之處,并且相當信任綱吉,而他身為下屬的用處就是觀察綱吉是否真的值得信任。
「謝謝你,庫薩卡先生。」綱吉回答,然後他看了一下房間各處,「請問,這整棟公寓都是據點嗎?我剛剛看到至少有二十個房間。」
「是啊,有些地方被改造了,方便我們工作,其他則是部下們的房間。」庫薩卡走出來然後指向走廊盡頭的那端,「那裏是我的房間,随時都可以來找我,但我大多會在二樓工作,那裏是負責接聽情報的地方,所以沒事的話就不要到二樓那附近亂晃,不過指揮官的房間和辦公室都在二樓,若你要找指揮官,只要不打攪到其他人工作地走進去,也不要去關心他們做什麽,知道嗎?」
「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嗯,然後指揮官要你整理好東西後有時間去找他一下,他會在房間等你。」庫薩卡留下了指示後就離開了,綱吉回頭看向屬于自己的房間,他的心髒不安份地跳着,沒想到他真的有一天會離開彭格列進到別的組織中,突然要融入一個新團體讓他感到害怕卻也有點新鮮感。
綱吉進入房間把自己少數的行囊放下後,就忍不住靠上床,經過長途的馬車後他感覺十分疲倦,直到現在他還沒辦法習慣馬車那種颠簸的感受,他下意識覺得應該有更加安穩的交通工具。
他的腦袋其實還有些脹,他本來在馬車上想要告訴阿諾德關于自己可以比較順暢地使用火焰的事情,想象着阿諾德也許會為他高興,但心中對于火焰總有些不舒暢的感覺,能夠使用火焰這件事情沒有想象中讓他開心,所以他對自己這微妙的心情感到奇怪。
綱吉一邊想着等會兒要去找阿諾德,卻在床上卷縮成一團,不知不覺間就睡着了。
「糟糕!!」
綱吉再次醒來時天色已經全黑了,他有點慌張地爬起來想知道現在幾點鐘,但顯然這個房間并沒有任何表示時間的東西,而他竟忘記了該去跟阿諾德說一聲。
随後他看見本來沒有蓋在身上的被子,此刻正緩緩滑下他的腰,他很快便明白這是有人進到自己的房間察看狀況時好心為他蓋上的,綱吉翻起身來點亮了床頭的煤油燈,雖然他不确定現在多晚了,但他總覺得阿諾德也不會太早睡,所以想要去找他,順便跟他好好道謝。
綱吉照着庫薩卡的說明來到了二樓的走廊,這裏還有着微弱的光亮,看來這些負責搜集情報的人就算到了深夜也有人輪流值勤,避免漏掉重要的訊息,可是綱吉越是往前走就越覺得奇怪,因為他預想這裏應該至少會更明亮一些,适合工作,但有很多盞本來應該亮着的燈火卻是熄滅的。
綱吉半摸黑着往前走,感覺自己踢到了什麽,他蹲下去一看發現是個昏倒的人。
「怎麽會…這到底是……?」
探了一下鼻息發覺那個人并沒有死,這讓綱吉松了口氣,但确實是被人攻擊而昏過去的。
接着他聽見前方的房間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綱吉按耐着步伐上前一探究竟,他開始有點擔心阿諾德是否遭遇到了什麽危險,他隐隐約約覺得這個房間有種很奇怪的氛圍,說不明白,只是各種狀況都很奇怪,他覺得就是不對勁,光是走在房間內都有種暈眩的不适感,好像被什麽黏稠的東西包裹着,感官有點扭曲,好像這裏并不是本來的那個房間。
然後他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在房間內點着一盞十分微弱的光芒。
他正翻找着抽屜不曉得在找什麽,看起來相當專注,直到綱吉不小心往後退時踩到木板發出了聲響,綱吉深深吸一口氣,而對方也擡起頭來,快速地用手中的槍對準了他,綱吉看不太清楚槍口的位置,也看不清對方的臉。
「是你?」那個人詫異地說,好像認識他一樣,「沒想到你居然跟着他來了。」
「你是誰?」綱吉鼓起勇氣問。
那人坦然地往前走,随後他的臉在燈光下露出了真實面貌,那是張綱吉沒有見過的臉,但那張臉上帶着的笑容卻讓綱吉異常熟悉,不知道在哪裏見過。
「澤田先生,我是總指揮官大人的部下,初次見面。」他用着壓低的嗓音對綱吉說,看來一點也不心虛,因此讓綱吉困惑不已,「我正在找一些機密的文件,總指揮官不會希望你參與這些麻煩的事情,所以我希望你裝做什麽都沒看見,啊,您是要來找總指揮官的嗎?他就在裏面,你可以直接去找他。」
「什麽?但是,如果你是受他的命令為什麽要攻擊同伴?他是——」
那句話讓眼前的人微微睜大了眼睛,他看綱吉的眼神變了,而綱吉也立刻意識到自已說錯了話,肯定有什麽東西使對方改變态度,因為一份冰涼的殺意直撲綱吉的胸口,讓他直覺危險。
「你看得見,太出乎我意料之外了。」那個人的眼中閃過一絲鬼魅的光芒,咧嘴笑了起來,綱吉覺得那張臉象是個面具,「不該有人看穿的,你很特別,所以他才帶着你?」
「你、你果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