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章節
本,就在這時,旗穆似乎感覺到腳下微微一陣震動,沒過幾秒鐘,就有什麽聲音如夏日悶雷一般的滾滾呼嘯而來!
窗外。
張明羽抱住鐘離的腰,整個人仿佛都在狂風中下墜,身邊是不斷掠過的風景,連他都沒有料到,鐘離會做出這麽不要命的舉動。
“小羽,你現在相信我嗎?”巨大的風聲中,他仿佛聽見鐘離又問了一遍。
張明羽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忽然兩人下墜的方向一變,向左前方飛去,張明羽擡頭,看到鐘離的手腕上有什麽東西被發射出去,然後牢牢地插入對面樓中。
鐘離承擔着兩個人的重量,低頭看看緊緊抱住自己的張明羽,親吻了一下他的發梢,“看,煙花。”
張明羽擡頭。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連續不斷地響起,如同舉國歡騰的禮炮,帶着摧枯拉朽般的恐怖威力,粉碎所能接觸到的一切。
眼前那幢宏偉肅穆看上去固若金湯的大樓,就在他們的眼前傾頹、飛濺、坍塌,如遲暮的老人一般慢慢萎頓下去,揚起飛灰、揚起塵嚣,成就一片荒蕪的廢墟。
被鐘離一一打開的所有燈火與玻璃在一瞬間被巨大的沖擊力碾碎成齑粉,狂亂地爆裂開來,像飛了漫天的煙花。
“擋當當當,擋當當當,擋當當當當……”鐘離忽然在張明羽耳邊唱起歌來,如果張明羽熟悉這個年代的音樂,就會知道,這是著名的婚禮進行曲。
爆炸聲響、四濺的玻璃與婚禮進行曲交織在一起,詭谲又妖異,不知是獻給誰的婚禮。
62、決定
直到過了很多年張明羽還能清晰地記起鐘離在他耳邊哼過的那首曲子,盡管在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那一點點聲音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後來他曾在無數的場合聽到這首名曲,然而午夜夢回,最深刻的永遠是那一夜,伴随着狂風與巨響,破碎的歌謠。
有時候轟轟烈烈只是荒蕪之前最後的掙紮,過後只會留下滿目廢墟;而不為人在意的随意之舉卻能悄無聲息地潛入心底,等待合适的時機複蘇。
塵埃漫天飛揚。
巨大的爆炸聲像要把整個城市都驚醒,所有的人都從睡夢中被迫醒來,離鐘氏大廈近一些的居民甚至親眼目睹了這座建築消亡的那一瞬間。
一時之間,驚叫聲、兒啼聲、照相機快門按下又松開的聲音還有遠遠傳來的警笛聲交織在一起,彙成了一幅荒誕的畫。
當所有人都試探着想要接近那片廢墟看看發生了什麽事情的時候,鐘離帶着張明羽,悄無聲息地彙入看熱鬧的人流中,一臉純良。
當時他看着那一片形狀扭曲近乎醜陋的殘磚碎瓦的時候,張明羽以為鐘離會感概點什麽,來為這一場他親自謀劃的盛宴致辭。
然而他什麽都沒有說,甚至沒有再多看一眼,只是帶着張明羽,大踏步地離開,沒有回頭。
驚慌失措的人群顯然已經無法分神去注意這兩個明顯過度親密的男人,任由他們擦肩而過。
鐘離目不斜視地往前走,走了很久,步子才慢慢地放緩,忽然回頭看着一直很安靜的張明羽,“你為什麽跟我一起跳下來?如果我當時是真的想死,什麽準備工作都沒做,你現在就是一灘爛泥了。”
張明羽看着鐘離,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如果我不相信你,沒有跟你一起跳樓,你會讓我死在這場爆炸裏麽?”明明是個尖銳的問題,張明羽問起來卻絲毫沒有咄咄逼人的意味,反而奇異的有種安撫人心的感覺。
“不會。”鐘離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沒有用上斬釘截鐵的力道,卻是篤定的。
“鐘離。在你心裏,已經有東西比你曾經執着倚仗的恨意更重要了。”
聽出了張明羽話中似是而非的隐意,鐘離有些啞然,他不想去審視自己的內心是否真的如對方所說的那樣,反正如今一切塵埃落定,當時、如果這樣的字眼,已經沒有它們存在的意義。
過去的已然過去,永遠無法推翻重來,天地不仁,人是一種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的生物,他們所能掌握的永遠都只有現在、此刻、這一秒。
連下一秒都未知。
鐘離曾經最厭惡光明,也從不認為明天值得期待,十幾年來他一直活在巨大的憤怒之中,這種憤怒讓他格外清醒而理智隐忍,也讓他格外多疑且涼薄善變。
他很清楚一旦自己做完該做的一切之後整個人會變得多麽空而虛無,但意外地,張明羽闖入了他的人生。
以至于此刻,心裏的滿足,竟然并不是因為,鐘氏在他面前被毀滅四爺正妻不好當全文閱讀。而是這個男人,還在他身邊。
“張明羽。”他叫,完完整整的名字,卻仿佛比昵稱還要親密,還要入骨,兩個人肩并肩走着,拂落那些喧嚣。
“張明羽,你失去父母、成為孤兒;喜歡一個人,對方卻無法回應;最後甚至被迫離開自己生活的世界,你憤怒過嗎?難道從來都不想毀滅什麽。”
被問及的男人擡頭看了看天空,一片星河浩瀚。
張明羽按着鐘離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我憤怒過,但那并不是毀滅的理由。”
如果憤怒不能化成力量,那麽憤怒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如果憤怒是對這個世界作惡的理由,而不是人想要改變什麽的動力,那麽憤怒只是借口。只是懦弱、自卑、無知卻又自戀的借口。
眼神已經足夠傳遞這些信息,鐘離卻并不因被否定而跳腳,無謂地揮揮手,“人們總是盼望海晏河清,天下光明。可惜世上沒有烏托邦,黑與白、善與惡,兩相平衡相輔相成,缺一不可。鐘氏倒了,明天還會有李氏、王氏去扮演同樣的角色,黑白道,只在人心。”
張明羽深知他是對的,哪怕到一千年後的今天,地球上依然不可能只剩下善與光明,只不過……
“鐘離,并不一定要你去做惡人。”
鐘離沒有回答,大概沒有聽見。張明羽斂眸,掩下眼底的一抹失望。
讓一個習慣了刀頭舔血的男人放棄那種槍林彈雨明暗交鋒的生活是艱難的,張明羽自己也是男人,也明白那種手掌乾坤熱血沸騰的震撼,也曾義無反顧悍不畏死。
但以鐘離的精神狀态,如果再一意孤行下去,難免支離破碎。
張明羽忽然驚覺自己思慮的一切都開始有關于鐘離。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對那個男人的在意竟然已經壓倒了對于想要回到未來的執着,盡管前提是被打碎了所有的希望,但這不是一個滞留的借口。
原來不止鐘離看不清自己的心,他也未曾看清。
按着胸前的光刃吊墜,張明羽閉了閉眼睛。
親愛的黎昕……無論三十一世紀的地球上有、或者沒有張明羽,都希望你幸福。如果你接到枭羽的死訊,也請不要悲傷。我很好,我想,這次我會抓緊自己想要的東西。
“怎麽了?”鐘離覺得張明羽有點怪,卻見他對自己展顏一笑,如沐春風。
“沒什麽,我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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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是一個小世界,不過此刻,鐘離的城郊別墅顯然有點喧鬧。
沒錯,城郊別墅。
鐘離沒有再帶張明羽回那所他和母親曾經居住過的老宅,也許對他而言那房子裏的一切,已經可以真正塵封了。
不過在別墅裏看到寧凱和一大群曾經鐘離手下的人、還有不是鐘離手下但是屬于鐘氏的人時,還是讓張明羽有些意外,繼而略略放心。
他以為鐘離為了報仇真的已經罔顧這些人的性命,現在看來并非如此。其實他早該想到的,一個對手下性命漠然視之的上位者,不可能得到那麽多擁戴。
他還記得鐘離被發配到華嚴時,一大堆人跟着過去的場景姬甲世紀。
“鐘哥!”寧凱顯得很激動,上來就把鐘離上上下下檢查了個遍,“沒受傷吧?旗穆那小賤人那幾天盯得實在太緊了,大家安炸彈都匆匆忙忙的,有沒有傷到你?”
随着他的動作,所有人都靠過來,陸陸續續地叫着鐘離,臉上都是放松的表情。
聯合蕭家、暗通林家,給旗穆使絆子下套子布暗局,這幾天大家都忙得團團轉,一手策劃的鐘離更是忙得陀螺一樣。
別看發號施令不過是動動嘴皮子,要把整個計劃做得一絲不漏,還要讓旗穆相信他們被控制在他手上使不出什麽幺蛾子,又要布下讓旗穆看透又看不透全部的局中局,沒一樣是輕松活。
更何況……大家都看到站在鐘離身邊的張明羽,不由得紛紛想,鐘哥就是鐘哥,精力真好啊。
張明羽被他們的眼神看得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