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答這些人這些奇怪的問題,畢竟那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但問題在于,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如果此刻是落在那個姓林的臭男人手中,被對方施以酷刑拷問他有關組織或者黎昕的事情,他拒不回答而承受傷害尚且算是對組織和自己的信仰應有的忠誠。
可像現在這樣,實在是讓人有種無可言說的憤懑。
在朱亮再次狠狠揮鞭并且發問的時候,他看到那個一直低垂着頭即使被抽鞭子時也沒怎麽發出聲音的男人忽然擡起頭來,直勾勾地盯着他。
明知道這人眼睛受了傷根本看不清楚東西,但那一瞬間朱亮還是感到有點毛骨悚然,好像被什麽東西震住了一樣。
只見明明被五花大綁狼狽得要死的男人一字一頓認真地說:“我說過了,我不知道。”
八個字,并不是多麽恐吓的或者淩厲的語氣,就像是很平常的講述,如同跟朋友寒暄一樣溫和,卻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
朱亮大怒,剛才那一瞬間感覺被逼視時的露怯讓他覺得十分抹不開面子。
他甩了甩鞭子,轉頭吩咐,“拿鹽水來!”
等鹽水送來,他将整條鞭子在鹽水中浸透,走到張明羽面前,陰測測地笑道:“不說?好。”
鞭梢再次落下,帶着鹽水恣意地灑在張明羽身上。
只聽“當啷”一聲,仿佛有什麽東西從他胸前尚算完好的一片衣料中掉了出來。
與此同時,張明羽發出了第一聲驚呼。
朱亮瞬間感到滿意,在他手底下,什麽樣的硬漢能抗過去,這人也不算什麽,一點鹽水就受不了了。
劉力眼尖,三步并作兩步走上來,撿起那把小小的造型奇怪的東西,那看起來像是刀柄,也僅僅只有刀柄。他藏刀柄幹什麽?
“現在可以說了麽?”朱亮瞥了一眼小劉的動作,他剛才就看清了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于是毫不在意地問張明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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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張明羽痛得狠了,不會再逞強。
然而張明羽卻把頭轉向向劉力,靜靜地說:“請把它還給我。”那是黎昕的光刃。
朱亮意識到自己竟然被無視了,心中惱意更甚,伸手從劉力手裏拿過那個奇形怪狀的東西,怒極反笑,“看來你還沒有弄清楚自己的處境。”
說着毫無預兆地一揚手,那薄薄的刀柄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抛物線,輕巧地往窗口飛去。
張明羽握緊了拳頭,低聲叱道:“住手!”其中蘊含着引而不發的怒意、和一點慌張——對于要失去什麽東西的慌張。
然而還是來不及了。
他看不清楚,但他聽見了,聽見了光刃劃過的風聲,也聽見了有什麽情緒,在他的身體裏,逐漸分崩離析。
所有人都沒有發現異樣,沒有想到這樣一個傷痕累累幾乎垂死之人,竟然能爆發出這樣的力量。
将張明羽捆縛得嚴嚴實實的那幾道繩子在那一刻變得如此脆弱不堪,幾乎被他生生崩斷。
張明羽并不厭惡生活在別人的光芒之下做一個稍顯平庸的人,這些他從來都不在乎,大多時候,他都樂意溫和而無害地活着。
但這不代表允許誰踩着他的底線耀武揚威。
是的,他并不擅長格鬥技巧;是的,他的格鬥考核只有A-;是的,他有時候溫和得甚至優柔寡斷。可那些都只是相對于組織裏最頂尖的特工而言。
那些并不代表着他就是個弱者。
朱亮感覺仿佛只是一眨眼間,那個男人就鬼魅一般逼近了自己,而自己整個人都幾乎要被摔出去。
房間裏其餘幾人見狀趕緊圍上來,頓時一片混亂。
就在這時,刑訊室的大門忽然被人推開。
一個男人站在門口,皺眉望着亂成一團的刑訊室,淡淡地問:“你們在幹什麽?”那聲音如此特別而具有穿透力,穿過現場混亂嘈雜的響聲直直落到張明羽的耳邊。
而他的手裏,赫然躺着那把被扔出窗外的光刃。
4、聲音
“鐘哥!”
朱亮從地上爬起來,捂着被打中的腹部卻來不及去管刑訊室中的混亂,看着站在門口的男人,臉上閃過一絲異色,随即恭敬地低下頭,連聲音都一改之前的狠戾陰沉。
“鐘哥,一點小事,我們馬上會擺平的。”
鐘離看都沒看他一眼,望向刑訊室中,聽說這次手下抓了個蕭家的人回來,大概就是他。
那男人顯得異常狼狽,身上滿是血跡與水跡,卻顯然不是個省油的燈,正将劉力打翻在地上,然後微微側過頭,像是在傾聽什麽。
鐘離怔了怔。
這張臉……真不像是個亡命徒。
那五官太過柔和,哪怕腮邊沾了一點血跡,手還緊握成拳,仍舊無法讓人聯想到任何有關暴力的、陰暗的、血腥的東西。
這個人若走在路上,讓人絲毫不懷疑他會在公交車上給老人和孕婦讓座,會給街邊流浪的小貓小狗喂食,會在風和日麗的時候,安安穩穩地坐在廊下翻閱裝幀精致的書籍。
只可惜,他生平最厭惡這些溫潤如玉的人。
鐘離注意到那個男人的眼睛好像有點問題,不僅目光并沒有焦點,而且時不時地做出側耳傾聽的動作。
盡管如此,刑訊室裏依然被他弄得一片狼藉,沖上去阻止他的人都倒在地上,掙紮着想要爬起來。
鐘離收回目光,往後略微轉了轉頭,眼神示意了一下,站在他身後的兩個黑衣男人颔首,立刻沖上去阻止張明羽。
而鐘離已經把剛才那一瞬間的感慨抛到腦後,只不太滿意地問朱亮,“怎麽回事?”
朱亮顯然也有點意外,張明羽看起來像是受了刺激,爆發得太過突然了,然而再爆發又能如何,這裏是鐘氏,還沒有誰敢在這裏橫行。
哪怕蕭家當家來了也一樣,何況這區區一個被抓的狙擊手,他只略想了想就把疑惑丢開,依然低頭對鐘離道:“大概鹽水用得狠了,怕死。”
鐘離聽罷沒再說什麽,卻是忽然一笑,示意朱亮看自己攤開的掌心,“這東西,是你們扔下來的?”
朱亮渾身一陣發寒,鐘離明明是非常客氣地笑着詢問,他卻覺得自己已經一腳踏進了鬼門關。
他張了張嘴,強撐着說:“鐘哥,這是從那小子身上搜出來的,看他寶貝得緊,本來想用來威脅他松口,不小心脫手才……”
鐘離盯着朱亮好一會兒沒說話,直到朱亮冷汗都快冒出來了,才哂道:“你怕什麽?”
朱亮有點站不穩。
鐘離本也只是心血來潮,這裏的戲碼顯然也沒什麽精彩,他剛要轉身離開,而朱亮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忽聽刑訊室內傳來兩聲重物落地的沉悶聲響。
一道人影從朱亮眼前掠過,他甚至沒來得及出聲阻止,不知何時脫身的張明羽已經一手抓着鐘離的脖子,狠狠地把他抵在了牆上!
張明羽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胸膛起伏不定,顯然剛才的打鬥快要耗盡他身體裏僅存的力量,卻扔死死抓着鐘離,另一只手去搶他手中握着的光刃。
雖然鐘離與朱亮剛才的對話聲音并不響,甚至相對于室內環境來說算得上微弱,但張明羽五感出奇敏銳,全部的對話都一一落在他的耳中。
鐘離被掐着脖子抵在牆上,望着這個近在咫尺的男人,眼中有閃過一絲興味。
這麽近的距離看,這個男人真的長得讓人覺得很舒服。
他的嘴角漾起一絲笑,絲毫也不覺得自己現在是要害掌握在別人手中,輕笑道:“你想殺我?對蕭家真是死心塌地,可惜,他們似乎并沒有打算派人來救你。”
聲音因為脖子被掐着的緣故有些微變調,但特殊的聲線還是讓人難以忘卻。
張明羽無動于衷,“把光刃還給我。”
鐘離皺了皺眉,顯然沒明白“光刃”是個什麽東西,但張明羽臉上的珍惜和急切卻很明顯,手上的動作更是直截了當,這明顯對他的命沒有興趣的樣子,真是……
他一擡手,避開張明羽的動作,眼底興味更濃,像逗小孩一樣揚一揚,“你想要這個?”
張明羽不答,他看不清楚自己抓着的這個男人是誰他也不關心這個,可是他聽見對方沒有一絲受制于人的自覺的聲音,調侃的,甚至有點輕佻,就貼着他的耳邊慢慢述說,遠望過去如同情人私語。
他說:“殺了我,它就是你的。”
肩膀上本就沒多好的傷口因為剛才的激烈打鬥撕裂得更大了,張明羽幾乎能清晰地感覺到生命的流逝,一分一秒、一呼一吸之間。
他忍不住收緊了掐着鐘離脖子的手,那就殺了他,他想。
一旁的朱亮看着這出令人心驚膽戰的鬧劇,張嘴就要呼喝那群被打倒在地上的廢物趕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