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還是貝爾的兒子的監護人,而已。斯科特默默吐槽,跟瑞特進了房間。
新婚套房布置得溫馨而甜蜜,斯科特卻哭笑不得。
瑞特摘下黑色寬邊軟帽,将銀灰條紋的黑外套挂在架子上,悠然地點上一支雪茄,對斯科特晃了晃手指:“一個男人最好學會抽煙,寶貝,不然你的人生會損失很多樂趣。”
斯科特脫掉沾滿灰塵的大衣往床裏一陷,懶洋洋地回答:“阿希禮就不抽煙。”
瑞特搖了搖頭,似笑非笑:“阿希禮·韋爾克斯?上帝啊,我只能把他叫做紳士。請你原諒我,寶貝,雖然這位文質彬彬、柔柔弱弱的好先生是你的朋友,可我沒法昧着良心告訴自己小韋爾克斯是個真正的男人,他至多算個男人中的女人。”
斯科特搖頭表示不贊同:“阿希禮确實是個紳士,雖說他的作風老派古板了一點,當然這是倫敦遺風。”
“沒錯,真正的紳士。”瑞特慢吞吞地、拖着長腔說,“不冒險,就不會失去。”
斯科特氣結:“我們是冒險家和投機家,沒有錯,但這不是你借以指責別人的理由。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思維和不同的生活方式,我們的選擇也未必正确,因為選擇了一條路後就不能回頭。”
斯科特回憶起阿希禮的模樣,離開十二橡樹莊園前的阿希禮瞬間出現在他腦海——瘦高的個子,灰色的眼睛,金燦燦的頭發和睫毛,風度翩翩,從骨子裏流露出無法模仿的、貴族獨有的自信、驕傲、慵懶和淡漠。
瑞特這個傲慢自負的家夥,他憑什麽诋毀阿希禮!沒錯,阿希禮确實不适合在亂世生存,可我們的世界難道只有弱肉強食和叢林法則嗎?
斯科特憤憤不平,氣得兩頰鼓鼓的。瑞特在一旁抱着雙臂翹着二郎腿,優哉游哉,笑容滿面。他特別喜歡斯科特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上露出各種生動的表情——身為一個十幾歲的、未成年的孩子,總是保持面無表情會未老先衰的。為了逗他,惹他,瑞特滿口的諷刺挖苦和俏皮話充分得到了挖掘。
為了營造神秘浪漫的氣氛,新婚套房裏的光線昏黃、暗淡而暧昧。頭頂的吊燈裏,橙紅的蠟燭柔光四溢,床頭的紅木雕刻上滿是古希臘神祇的愛情故事——變成天鵝的宙斯與麗達,扇動着小小翅膀、揮舞着弓箭的愛神丘比特,帕裏斯與海倫……斯科特倒在床頭的靠墊上,柔軟的羽毛靠枕舒緩了背部和頸部的疼痛,忽然脖子上有一個粗糙而火熱的觸感在移動,伴随着低沉的、慢吞吞的、好笑的聲音:“小小年紀居然學會了腰酸背痛,跟你相比,我大你一倍還多,算不算一把老骨頭了?”
斯科特翻了個身,追逐着最舒服的姿勢:“你現在比我大一倍還多,可幾十年以後,譬如我六十歲,你七十六歲,我們的年齡差可就比一倍小多了。”正在滔滔不絕地進行數學計算,斯科特忽然大叫一聲,一個猛子從床上蹦起來,大叫:“瑞特你住手吧,我怕癢……”
“唔?”
“我脖子往下,沒有一個部分是不怕癢的……”斯科特老老實實地承認了自己的弱點,下一刻瑞特的大手就檢驗似的到了他的腋下、手臂內側、腰側和大腿,斯科特笑得在床上翻滾,喘不過氣來。
斯科特的身體構造比較奇特,對于各種觸感都比普通人敏銳許多。疼痛什麽的難不倒他這個軍人,一咬牙一皺眉就忍過去了,可是癢……這個真的忍無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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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特把斯科特從床頭逼到床尾,又從床尾滾到床下,斯科特卻無論如何掙脫不出比他大一倍的男人的勢力範圍。氣喘籲籲、笑聲不斷,笑到聲嘶力竭、上氣不接下氣……一瞬間,兩人都忘記了逐漸逼近的戰火,忘卻了預期中的荒蕪,忘卻了不确定的未來,莫名的情緒在心中洶湧,像一個不斷噴湧的療養溫泉。
新婚套房的天花板不高,卻沒有壓抑低沉的感覺,只會讓人覺得甜蜜溫馨。
男人終于好心的住了手,站在吊燈下面,俯視着氣喘籲籲、蜷縮在床上一角的斯科特。瑞特精致的亞麻襯衫和背心沒有一絲淩亂,雙手插在褲兜裏,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唇邊挂着一抹若有若無卻絲毫沒有諷刺之感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其實斯科特非常想認真地說一句:不要笑得那麽神秘,瑞特,你不是蒙娜麗莎。但他笑得實在太累,于是懷着沒說出口的怨念和遺憾,沉沉入睡了。
瑞特也躺下了,躺下後又像一只大貓似的敏捷而輕快的起身,給斯科特掖好被子。
他低沉的聲音從喉嚨裏滾出來:“真是個讓人操心的小家夥。”
兩人在新婚夫婦的雙人床上,在柔軟蓬松的一張被子裏,并排躺着,面對面。
瑞特看了他好久。
當兵時形成的生物鐘已經無法改變,五點剛過,斯科特就條件反射地醒來。一擡頭,發現自己靠着一個剪影卻富有彈性的物體上。揉揉眼,看清那是瑞特的胸口。
斯科特愣了片刻,又舍不得離開那片溫暖的熱度。他烏黑的腦袋靠着瑞特的胸口,聽了一會兒他平穩的心跳,直到瑞特醒來。
吃完早飯,梳洗完畢,兩人一起去了佩蒂姑媽家,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後,兩人驅車向貝爾·沃特林的“紅頭發”妓^院而去,瑞特的辦事處設在妓^院的二樓。
馬車沿着迪凱特街行駛,街上漸漸熱鬧起來。天空如同一面陰厚重的幕布,一絲一毫的月光和星光也別想滲透。鐵路十分繁忙,
亞特蘭大已經人滿為患,可是每天仍然有數不清的人試圖擠進這座日益膨脹、快速運轉的城市。
邦聯最繁忙、最繁華的城市。在亞特蘭大,你可以找到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真的想要。也許也會找到許多沒有反而更好的東西。
在一堆簡陋的小屋和一排小酒館附近,有一座兩層高的華麗建築,像個濃妝豔抹的暴發戶女郎,高傲地立在她寒酸的鄰居中間,頗有些不屑又不得不的意味。
“每當邦聯的勝利消息傳來後,貝爾的‘紅頭發’就會人滿為患。”瑞特頗為專業地給他普及知識,“貝爾常常要幾次派人補充白蘭地、香槟和姑娘,直到深夜還有精力旺盛的南方愛國者徘徊在‘紅頭發’門口,等待着把過分的愛國激情發洩到一群咯咯嬌笑的姑娘們身上。”
“紅頭發”是亞特蘭大最豪華最昂貴的妓^院,這裏的恩客們要麽是名門望族,要麽是高官政要,要麽是投機商和暴發戶。
客廳裏糊着昂貴的法國壁紙,壁爐上擺放着英國瓷器。這是一個沒有受過教育卻有錢的女人的殿堂。窗子上挂着波紋綢緞,隔開了街上的喧嚣,把一切最隐蔽的交易留在這座光線昏暗的屋子裏。
他聽到士兵們醉醺醺的吵鬧和抱怨,斯科特确信如果自己參戰了,一定會比他們任何人都做的要好。他碧綠敏銳的眼睛善于識別地形,他知道部隊應該在哪裏宿營才既舒适又安全,他懂得在何時何地埋伏、過河,他精通如何使用槍炮……斯科特是經過全面訓練的特種兵,與這些雜牌軍、烏合之衆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斯科特聽到了查爾斯·漢密爾頓的名字,“這小子運氣不錯,幾場仗下來,居然打出名氣來了!”果然,妓^院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總能打聽到你想聽的消息,即使是無意中聽到。
斯科特見到了貝爾·沃特林,他懷着克制的好奇,禮貌地跟這個已經過了最美好的青春年華的漂亮女人。斯科特發現貝爾沒受過教育卻急切地想表現出有修養,并且她心地善良。
另斯科特感到驚訝的是——貝爾告訴他:“老天爺,你真是個漂亮的娃娃!我的小寶貝比你小不了幾歲,要不是他在新奧爾良……我好幾年沒見着他啦。”
等二樓瑞特的辦事處只剩下他們兩人後,斯科特好奇地問:“那小家夥是你的兒子嗎?”
瑞特兩道劍眉猛然沖撞在一起:“當然不是,我只是他的監護人。不過老天在上,我真希望這個孩子沒有出生。”
作者有話要說: 半更,明天會更新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