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家家雨(27)
早上出門前, 汪鹽只想噴一點香水。天氣沉悶,她心情也一直晴不起來,她一向這樣, 不開心的時候才會噴香水,攜點香在身上。提醒自己開心點。
豈料孫施惠不時出現在她身後,汪鹽一下子噴多了。
才攜了一身的香。一天都缱绻難散。
孫施惠再到眼前,說些模棱兩可的話, 汪鹽真得恨死他了, 恨他和她身上的香一樣,糾纏不休。
她更恨自己,因為這一秒, 有人站在她面前,衣冠楚楚, 目無下塵。
可是汪鹽整個腦子裏,蒙太奇般出現的全是他那些輕佻也從沒聽他說過的話。
汪鹽有一瞬在狠狠鄙夷自己。
鄙夷自己庸俗地屈服于欲望,哪怕這個人沒有她設想地去陳情她,珍重她。
可他還是孫施惠。汪鹽難把這三個字從她的生活裏連根拔除,如今他更是像印記一樣,留在她身體裏。
這是一個成年人過來人永遠無法磨滅的記憶。
這記憶像星火一樣,哪天等你枯竭、幹燥的時候,冷不丁地就能輕易在你軀體裏放一把火,燎得你皮囊盡毀, 灰飛煙滅。
“放火”的人過來牽她的手, 汪鹽聽着她的店長認真和所謂的孫先生道再會, 她像具沒有心聽不見任何色彩斑斓的提線木偶由着身前人牽引着她走。
孫施惠回頭看她的那一眼, 汪鹽恨不得沖口而出:三年, 孫施惠, 哪怕三年,我也不會真的失去什麽!
有人看她臉上淡淡的,停下腳步,當着他們店裏員工的面,親昵的距離裏,俯首來告訴她:“汪副理,我以為你不來了。”
汪鹽要撤回手,孫施惠沒讓。他繼續道:“那我不是在年素和你手下人面前臉都丢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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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鹽,謝謝你來。”四目相對裏,孫施惠的溫柔只供他那冷心腸維持一秒,下一秒,便市儈人的生意經,“我這也算盡忠盡職的丈夫了罷,年素的藝人,你也知道,紀東行他是主子。”
實情也是,孫施惠今天這麽一出,得多大的情要回酬。
汪鹽這才悶悶開口,“丈夫……孫施惠,我到現在還沒弄清爽,你到底有多少錢?”
某人脖頸往後微微一梗,“幹嘛,該你的我一分不會少你;不該你的,你也拿不走。”
汪鹽下一秒就要散夥,孫施惠快半秒地穩住她,“別鬧。你的員工看着呢。”
孫施惠說,別讓外人曉得,他們的汪副理遠不是他們想象的那種冷豔美人。“明明一不順心就給人脾氣受。我發現你結婚後反而脾氣變大了,你以前不這樣的,汪鹽。”
“那就是結婚的問題了。”汪鹽指摘。
孫施惠一把扽着她往外走,一面走一面糾正她,“我沒有。我沒有因為已婚變得小孩脾氣,一時好一時差的。”有人的論證邏輯就是這麽粗暴,說那就不是結婚的鍋。
汪鹽穿着高跟鞋,篤篤跟着他的力道往前走,聽他這樣厚顏無恥而不自知的話,真真忍不住地嘲諷,“那是因為施惠少爺娘胎裏就開始了。你當然沒有,因為你一直這樣。”
門店裏出來,周一的商場一樓還是熱絡的人,孫施惠不禁感嘆,明星的魅力還真大。他對汪鹽這些話全不在乎,打小聽到大,他已經對她免疫了。他也知道,汪鹽對他也是。只回頭問她,“車停哪裏了?”
汪鹽對他公關含糊矛盾的本事由衷地佩服,看着他不說話。
孫施惠由着她盯着,盯着盯着,他忽而出口問她,“今天怎麽樣?”
“……”
“你的身體。”
“沒感覺。”汪鹽恨恨挑一些侮辱性的詞語。
“我是說昨天忙了一天的酒席,今天上班累不累?沒感覺……是個什麽鬼?”某人幽幽诘問道。
汪鹽一時臉上難撤退的緋紅。
孫施惠忍俊不禁地等着她的笑話。
短暫沉浸,頃刻消弭。他正色再問她,“去你爸媽那吃飯嗎?”
“現在這個點你過去,他們估計又得忙得措手不及。”
“我去你家吃飯又不挑咯。有什麽吃什麽。”
“你的毒唯陳女士可不這麽想,她的姑爺新鮮感且沒過去呢。”汪鹽忍不住調侃道。
孫施惠聞言,沾沾自喜的一記笑,再來怪她,“你媽都比你有覺悟。”
丈母娘的覺悟。而汪鹽,全沒有新娘的新鮮感。
說半天,她都沒告訴他,車停哪了。孫施惠再問她。
二人一齊到商場對面的停車場,春雨過後的江南城市,處處披着濕漉漉的潮。孫施惠說不回去吃了,問汪鹽要吃什麽,他們在外頭吃。
汪鹽看腕表,這會兒已經過七點半了。她有點餓過頭了,卻一點不想吃正餐。
孫施惠再問一遍她想吃什麽。
汪鹽冷冷發問他,“什麽都可以?”
“嗯。”
“麻辣燙。”
跟汪鹽要了車鑰匙,在前頭解鎖車子的人,霍然回頭,愁眉不展,“我收回剛才的話還來得及嗎?”
“可以,那就回去吃吧。”
孫施惠牽開車門,與汪鹽隔一個車寬,他手擱在車門上,定定看她一眼。随即一偏頭,“上車。”
車子是他買給汪鹽用的,他坐進來,自然最大限度地把車座往後調,高度往下降。
孫施惠一面調他要的适合位置,一面調侃她,“是有多矮,甩狙的都沒你架得高。”
副駕上的汪鹽回擊他,“孫施惠你是女生的話,肯定嫁不出去。”
“嗯?”
“因為你這張嘴,關在轎子裏都喋喋不休。你的新郎肯定半路就退婚了。”
“退吧。只能證明不是一路人,散夥不是更好?”
駕駛座上的人撥後視鏡,汪鹽聞言這一句沒有說話,自顧自去牽安全帶了。
兩人都準備妥當了,孫施惠遲遲不發動車子。
他等着她看他,汪鹽沒有偏頭來,倒是後視鏡裏看他一眼,被他捕捉到了。
孫施惠頭一回覺得後視鏡是個好東西,當真便利擴張你的視野。
“你不開車在等什麽?”
“等你發號施令啊。”他自覺剛才那句話有點過了。
“走吧。”
“汪鹽,我剛反應過來……我們為什麽不在商場裏吃。”
一路狗攆貓咬的兩個人一時面面相觑。是的,他們放着現成的商場出來了,然後舍近求遠地預備出發。
汪鹽也覺得烏龍極了。烏龍的是,他們一致地錯過了一塊還不錯的商圈,或者還有其他。
可她不高興下車了,誠心而言,她很累,骨頭都是酸的。
比起再讓她回頭走回去,她寧願坐在車裏兜會兒圈子,歇會兒神。再想好吃什麽,去哪裏吃。
她微微嘆一口氣,要孫施惠出發吧。
車子依她的話,彙入夜城市的“燈火河流”裏。
汪鹽在app上順着他們回家的方向,找一些口碑還不錯的店或者小吃街。
她想起他們大學有個新校區就在他們回去的方向,心血來潮也是建設,“我們去那裏找東西吃?”
孫施惠顧着路況,只點點頭應她。
汪鹽這才偏頭看他一眼,“你确定要去呀,你去了再擺臉色,我也會翻臉的啊。不想吃東西還找罪受。”
“我哪裏說要擺臉色。”
“反正就是你會幹得出來的事。”汪鹽因為他的既往史,表示存疑。
孫施惠顯然被她噎到了,“好,我就是不吃也陪你陪到底,行了吧。先說好啊,你到時候選一家不好吃,別賴到我頭上。”
汪鹽上學那會兒的經驗,她說,學校附近的小吃攤子總不會差不到哪裏去的。“我們那會兒吃太多了。”
她一分鐘內,說了兩回“我們”。顯然,不是相同的主角。
孫施惠沒接她的話。
汪鹽也自覺,好像哪裏不對勁。
前面正好是紅燈,開車的人明明可以勻着地減速滑到安全線內。他偏不,一路怼到死線上,再深踩剎車,汪鹽饒是系着安全帶,也被他這爛到爆的技術,慣性往前栽了一下再彈回座椅背上。
她是忍着才免于和他吵架。只暗暗罵人,你的車品就是爛。強硬,不顧別人感受。
等信號燈的途中,孫施惠手機響了,在他扔在後座上的外套裏。
他一時不想理的,是汪鹽探着身子,伸手夠着他的衣服,從口袋裏翻出手機,問他接不接?
孫施惠看清上頭的名字,借着汪鹽的手滑開,外放的動靜回應對方。
是昨天齊主任隊伍裏的人,約施惠去什麽地方喝酒,自然不是茶話會級別的。會晤總歸是有正經事談,這是他們這類人聯絡的默契。
孫施惠卻面上世故地推掉了,說下回吧,“我這一時也難脫身。我岳母那頭,娘家兄弟姊妹的也多,要請我們,我也不好回絕。”
那頭罵罵咧咧的,朝身邊人說的,說施惠這小子結個婚娘們唧唧的,且沒得完。又朝施惠威嚴恫吓,說我看你要熱血昏頭到星期幾才收心。
孫施惠也順着對方的葷話玩笑回去,說怎麽也得昏頭到這周結束吧。您也高擡手,別來找我。
兩頭笑罵地收了線。通話斷了,手機還在汪鹽手上,她朝孫施惠:“你有正事你就去吧。”
“早不說,我剛通話的時候你怎麽不說?”
“你和他說着呢,我怎麽說。”
“那麽我都推了,就聽我的。”
“……”
“不想理他們。”專心開車的人再補一句。
汪鹽無來由地心沉了一下,她還握着他的手機,緩緩,沒事人地問了一句,“真不要緊嗎?”
“嗯?”
“你的正事啊。”
“不是說昏頭到這周結束嗎?”孫施惠淡漠的口吻,反問且自洽得很。說話間,他嫌汪鹽探着身子,把她往座椅上趕,說擋着他看右邊後視鏡了。
車子已經重新上路,下一個路口,孫施惠問汪鹽是直行還是右拐的。她剛才為了他通話安靜,把她手機的導航給關了。
沒等到汪鹽答複,他便喊她,“把導航重新點開,下面怎麽走?”
汪鹽這才重新點開手機屏幕,然後沒好氣地質疑他,“你在這裏土生土長二十年,怎麽還要導航開路啊!”
其實并沒有,他中間出去了五六年。
“我也不長馬路上啊,再說了,我和你還認識二十年呢,我也沒多了解你啊。你最好也可以給我發個導航!省得只會對着我嫌三嫌四的。”
汪鹽被他氣得不輕,導航你個頭。
大約半個小時,車子抵達附近的大學城。孫施惠幹脆把車子停到了大學附近的一個小區裏,臨時停車收費的那種。因為汪鹽百般不放心停在路邊,又是怕貼罰單了,又是怕車子刮花了。
孫施惠頭一回發現,汪鹽就是個小小女子。磨磨唧唧一堆事。
汪鹽聽他嫌她煩,從車裏下來就攆着他的話來趕,“罰單我要扣分扣錢,刮花要傷你的車。我能不謹慎嗎?”
“怎麽就我的車了,不是買給你了嗎?”
“哦。我只想,到時候完好無損地還給你。”
聽着汪鹽這輕飄飄的話,她人也跟着輕飄飄到了孫施惠跟前,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隔着她的西服外套,能捏到她腕上的镯子和她輕飄飄的骨頭。依他往常的性情,他早和她翻了,可他今天額外有耐性,一味地勸自己,讓着她點,你和她有什麽可争的!
“汪鹽,我給你的就是你的,別想着還給我。聽明白了嗎?”
汪鹽最讨厭的就是他這個德性,說話永遠拽得二五八萬似的。“那麽都給我了,我支配我自己的車停哪裏,可不可以?我珍惜別人送的禮物,怎麽就是磨磨唧唧了。”
夜晚軟風像冷緞子,拂在人臉上,格外旖旎溫柔,還有她身上的香水味。孫施惠有必要投訴她,你鬧得我頭疼死了,你知道嗎?
你鬧得我今天一天不能好好聽人說話,那些人嘴巴一張一合的,孫施惠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他怎麽都弄不明白,明明床上好好的,怎麽一完事就跟他翻臉了。
他恨不得現在就提着她回家去,然後告訴她:汪鹽,你這麽犟的話,那麽幹脆永遠待在床上,別下來!
當然,孫施惠不敢這樣朝她講。她一定掉頭就走,然後卑鄙無恥下流的話車轱辘朝他倒一遍。她也就這點伎倆了。
孫施惠勉強覺得她最後一句還算中聽,但是,“我不是別人。我送你禮物是想你開心便利,而不是擔心。車子上路一點不磕不碰怎麽可能,它落地開始就掉價就是因為分分鐘在損耗。”
“孫施惠,你是不是覺得你這樣很嚴肅很認真?”
“嗯?”
“你剛那樣和我爸很像你知道嗎?”
“這叫什麽話。你一下子得罪兩個人你知道嗎?我答應,老汪也不會答應的。”
汪鹽懶得理他,心裏默念一萬遍:非我族類。
她獨自往前走,非我族類的狗在後面喊她,喊她回頭,“鎖你的車子。”他真的把車鑰匙放在引擎蓋上。
倘若汪鹽不回頭,孫施惠絕對幹得出就把車和鑰匙扔那兒的事來。
等汪鹽氣不過,回頭來拿她的鑰匙鎖車時,某人雙手抱臂看客臉,冷冷笑話她,“你就生怕丢了是不是?”
汪鹽剜他一眼。
孫施惠朝她近一步,繼續笑話她,也作安撫,“放心。沒人敢偷,就是丢了,我也給你找回來。”
他說着來牽汪鹽的手,提醒她,吃飯事大,其他就暫且按下不表吧。
汪鹽的手被/幹燥的溫度穿行而過,十指交錯。一瞬間,她覺得被捏住的,不止有她的指骨。
有時候,她真得覺得孫施惠這樣的性情讓人琢磨不透,她和他相識這些年,始終不敢自認了解他。你說他驕縱任性,其實他在市面上比誰人家都懂家教;你說他反骨無情,掉頭,他又會好麽樣地和你遮捂扯話題。
譬如眼前,汪鹽覺得這樣的孫施惠很失真,又很務實。務實地站在你面前,隔岸那頭,就是最真切的人間煙火。
長長的一條小吃街。
如星如燈地織落在城市棋盤上的一斑都不到的地方上。
汪鹽沿着這條街連續地物色了幾家店,最後還是回頭去了第一家店。
二人挑開那塑料隔斷簾,店裏一時麻辣噴香的味道,這種味道不見得多健康,但足夠撫慰忙碌一天或者啃書一天的都市人、學生黨那最寂寂無名的味蕾。
店不大,五六張桌子的緊湊排面。
老板娘看有人進來,熱情招徕,有一桌客人要走,連忙叫幫忙的孩子快去收拾。
汪鹽不急着去那張桌子,只審視着靠在門口的移動冰櫃裏的食材,聽到孫施惠問她,“這家有什麽特別之處?”
“不知道。只覺得再往下找去,都不如第一家。”
孫施惠不以為然,春雨天,地上鋪着防滑的墊子,印着亂糟糟的腳印。
店裏幫忙的那個孩子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收拾碗的時候,手指頭扣在碗沿上。
別桌有客人一面吃東西,一面公放着手機短視頻。
汪鹽從冰櫃上移開目光,看某人的時候,光鮮冷漠的一張臉,說他是衛生監督局下來檢查的大蓋帽她都相信。
“不行我們走吧。”她一時不落忍,其實飲食和文化一樣,都是私人的。每個人不妨礙公共和秩序的愛好與厭惡,都值得被尊重。
孫施惠撇撇嘴,俨然他臉上的冰面具破碎了。由衷也低聲地告訴汪鹽,“汪鹽,我現在知道你陪我去馮家的心情了。”
說着,他比汪鹽快一步地走向那收拾出來的桌子。
店家的兒子看一個身高腿長的男人走過來,沒落座就先抽紙擦桌子板凳了。
小孩瞥一眼這男人,耿頭耿腦地提醒他,菜品要到門口拿,牆上還有別的炒飯炒面。
孫施惠哪裏會理這個小孩,他耿耿于懷小孩的手指頭碰到碗沿呢。
汪鹽走過來,把包和手機交給他,去選食材,又問他,“你吃什麽,施惠少爺?”
邊上的小孩聽到他們的對話,更加的中二鄙夷了。
撲克臉的某人沒好氣,“随便吧,你吃什麽我吃什麽。”
最後汪鹽要了份麻辣燙和蛋炒飯。
菜品上來的很快,熱騰騰的吃食卻不是那個小孩端過來的了。是老板娘,上菜的手也戴着一次性食品級的手套。
做營生的人或大或小,總有識人的眼力。老板娘和這對衣着不凡的戀人或者夫妻模樣的年輕人聊天,問這是剛忙完下班的樣子呀。
汪鹽點點頭,莞爾的樣子,燙過的筷子和勺子遞給孫施惠。
某人接過,也聽着她和老板娘聊天。老板娘說他們不像常來這邊的樣子。
汪鹽沒所謂地應答,“是呀。我們畢業好多年了,但這片校區我們沒來過。”
男人伸手接筷子的時候,老板娘看他派頭之餘,腕上一塊表都是點眼的,不禁更客套起來,“呀,不容易,上學出來再一起的緣分比什麽都貴重。”
汪鹽看對面的孫施惠明顯不耐煩了。點到為止的禮貌,只微微謝過老板娘,再問孫施惠,“你要吃哪個?”
老板娘也才識趣走開了。
孫施惠對麻辣燙沒興趣,挑了蛋炒飯。
汪鹽随他,她餓死了,一筷子一筷子吃起來,直吃得渾身都冒汗。
中途別桌又換了客人,一時新進來兩個學生模樣的女生。等着麻辣燙上桌的空檔,兩個女生一直打量汪孫這邊,尤其孫施惠。
實則,這樣扮相的男人在這樣的店裏,确實格格不入的點眼。
汪鹽感受到旁邊的目光了,孫施惠自己沒所謂,再看她不作聲地盯着他,只放下勺子,問汪鹽,“你不吃飯盯着我幹嘛,我臉上有字?”
撲克臉,兇巴巴。一出口,邊上兩個女生立馬不朝這邊望了。
汪鹽喝一口飲料,氣太足了,她又飽又頂得打個了氣嗝。
孫施惠天生地刻薄派,立馬皺眉,“沒出息。”
最後二人在邊上那兩女生在線吃瓜的情境裏,買了單,出來。
才出門口,汪鹽就忍不住地吐槽,“為什麽不好好吃飯,一直盯着別人呀?”
“因為你要來這種可以湊着看別人的地方。”孫施惠只怪她。
也提醒她,不然你以為那些餐廳憑什麽收你服務費。
服務的就是你的舒适、邊界、和私隐。
他站在店門口,俯首來問汪鹽,“所以,下次還要來嗎?”
“那我下次還要去馮家嗎?”
孫施惠氣得推一下她腦門,一換一,打平的沉默。
沉默下來才發現外面又下雨了,密密斜斜,長長的針一般往下落的光影。
這家店隔兩個門面有一家奶茶店,奶茶倒不是最要緊的,是汪鹽想吃這家的甜筒了。因為奶茶還要排隊,甜筒出品得快一些。
她要孫施惠等一會兒,她自己過去,很快地買回來一個甜筒。還要了兩個木質的勺子。
遞給他一個,問他要不要嘗一下。
孫施惠看着眼前落落的雨正發愁呢,很明顯,汪鹽還沒吃夠,捧着個甜筒回來,饞貓屬性暴露無遺。
他只問她,“甜筒為什麽還要勺子?”
“因為我只買了一個。”
“那麽你為什麽只買一個?”
汪鹽腦子裏的雷達已經響了,孫施惠這種幽幽跟人說話的時候,說明已經心有成算了。不是算計你,就是數落你。
“因為呀……”就在汪鹽詞窮的時候,孫施惠牽着她的手過來,俯首,一口咬掉她甜筒上頭的尖尖。
有人愣在那裏,而吃第一口的人表示很餍足。“不好意思,我從小到大吃甜筒都這麽個吃法,沒有用勺子的習慣。”
汪鹽這回真真切切地罵出口:“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