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了幾位酒友,出門游玩去了,再回來已是半月後,進了府門,不知是為何,他不由的直奔側牆邊上。
那姑娘還在,不過似乎是累了,枕着樹幹睡的正香。
他神差鬼使的命人送了一盤桂花糕來,用棉花裹了,又裹了一層錦緞,輕輕丢到姑娘身邊。
姑娘醒了之後呆呆的瞧了瞧那桂花糕,又瞧了瞧那棵樹,忽然咧開嘴笑了。
貴族女子從不會那般笑,便是生性豪放的滿族女子也是一樣,他怔怔的望着她,忽然覺得其實這般大笑也不是很醜,竟覺得有幾分可愛。
“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飛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這韶光賤。”胡笳一聲聲拍的緊,戲子一個扭身,一指空戳了過來,凝神唱着,看不清濃妝下的神情。
不知是何時開始,他習慣于整日往那樹邊跑,每日一碟桂花糕,每日陪着那姑娘靜坐半天。
習慣便是不知不覺間就形成了的。
打破這個習慣的,便是那一日,姑娘忽然沒有來了。
他想,許是那姑娘家中有事,要遲天來。
轉日,姑娘沒來。
他坐在牆頭呆望了一日。
轉日的轉日,姑娘沒來。
他坐在牆頭吃了所有的桂花糕。
轉了又轉的轉日,姑娘依舊沒來。
他坐在牆頭吃完最後一塊桂花糕,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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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糕吃多了,嘴裏滿是濃郁的花香以及洗不盡的苦澀。
青樓是個好地方,想要尋什麽樣子的姑娘都可以去。京城的青樓是更加好的地方。
所以從那之後,他便日日眠花宿柳,尋着那樣的一個姑娘。
那個黑發黑眼睛的姑娘,不愛梳妝,總是一身藍色衣裳,散着流雲般的青絲。
春花秋月何時了。
人人都說,雍正皇帝最疼愛的便是老四,最讨厭的便是他自己。
可是誰都沒有見過雍正對自己的和藹。
主要原因許是那太醫曾說,三阿哥活不過二十五歲。
所以,皇阿瑪可以對老四殘忍對老四冷酷對老四嚴厲,卻唯獨要疼惜自己。
老四越發的優秀,皇阿瑪每每批着奏折,眼裏都能浸出滿意的笑意。
社稷只要一個皇帝。
皇上只要一個繼承人。
所以,他便夜夜笙歌,飲了酒聽着戲沉沉睡去,醒來不知幾何。
往事知多少。
人生就是一個莫名其妙的東西。
那姑娘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又莫名其妙的回來了,然後莫名其妙的和他成了知己。
待到他從那美輪美奂的夢境中驚醒時,姑娘就已經陪在了他身邊,還有。
還有那他一直都不想要正視的四弟。
日日吵架。
那一瞬間,他仿佛看見了希望。
可是,希望之所以被稱之為希望,是因為人還看不見殘酷的未來,若是看見了,興許只會絕望。
某日,沉沉的從午睡中轉醒的他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了那抹藍色的身影。
他忽然說,如果有一日我死了,你可會哭?
姑娘正在将花瓶裏枯萎的花束拿出來,換了水又插了新的花束進去。安靜而忙碌。聽見了他的話之後手上停了停,又繼續忙着說,你不會死。
他不知怎的,固執道,如果會呢?
姑娘轉過來看着他,目光堅定,語氣堅決道,你不會死,你知道人死了靈魂會去哪裏嗎?
他怔住,沒回答。
姑娘望着窗外明媚的天空悠悠道,不是天不是地,人死了,靈魂就住在別人的心裏,所以不會死。
他重新躺回竹榻上,側了身子。
姑娘又輕聲呢喃道,這話是在小說上看來的,說的這語氣好似不太對,應該要再堅定些的……
他問姑娘,如果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搶走了怎麽辦。
姑娘堅定的拍着桌子說那肯定是要搶回來的啊!
說完,姑娘氣勢又洩了,趴在桌子上蘸着茶水畫畫,呢喃道,可是誰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東西。
他笑了,所以後來富察氏将那染血的白虎皮連夜送上門來時,他笑着接納了,他對着月光說,你看,不想要他們倆在一起的人不止我一個。
姑娘的話他都聽見了,可是那時怎麽就忘了最後那一句呢?
她不是他的,一直都不是。
那個時候的自己,是怎麽忘了的,雖然每次姑娘嘴裏都喊着你知不知道很久以前我在你這門口遇到了一個小毛孩驕傲的令人讨厭死了,他還老是搶我桂花糕!
可是,她說這話的時候是笑着的。
她光着腳丫子順着連綿的牆一路奔過來抱怨着弘歷總是三更半夜跑來打擾我搶我的肉吃,你說他怎麽那麽讨厭呢!
可是,她沒有把那人丢出去。
後來,她趴在桌子上呆望着弘歷的畫像,在自己進去的時候慌亂的想要找東西蓋住卻失手打翻了硯臺,灑了一堆黑墨上去,她急的快哭了,擡頭對他說我在等弘歷娶我,可是明兒就過半月了他不來我就嫁別人了。
可是,她還在等。
後來,他望着窗外那一樹合歡,緩緩道,我娶你可好?
身後,許久才傳來姑娘極輕的聲音,嗯。
弘時斜躺在竹榻上,遠處的戲子不知疲倦的唱着,他翻身去取桌案上的桂花糕,胸口悶了悶,張嘴嘔出來一口血。
那塊桂花糕從指尖掉落,砸碎在了地上。
“是那處曾相見?想看俨然,早難道好處相逢無一言。”
番外(容嬷嬷)
那時的她,不過二八芳華,家中尚還殷實,父母親恩愛甚篤,到了成婚的年紀,上門提親的人也不少。.
彼時的她愛笑,笑起來的時候一張稍有姿色的臉會顯出幾分可愛來,眉眼彎彎,嘴角單有一個深深的酒窩。
她總是一身花豔的衣裳立于閣樓上,笑嘻嘻的将那些少年拒之門外。
故事的後來,她如同一般同齡姑娘那般,愛慕上了一個男人,可那男人并不愛她,他有着自己的家世背景,有着妻子孩子。
她揣着自己親手做的錢袋,支支吾吾的與那男人告了白,滿臉緋紅。她願意嫁于他為妾,只盼着能與他白頭偕老。
他答應了。
她雀躍不已。
然而她雙親并不能接受這樣子的一段婚事,其主要原因便是門楣問題,憑着她家的家世怎的也不至于嫁于他做一個妾。
她亦是如同同齡女子般傻,總以為那人心中至少也會有自己的一點位置,不然怎會答應娶她?
一月後,那人用了一個粗糙的婚禮将她娶走。
她告訴自己,他只是想要節省開支,所以才會辦的如此這般。
新婚那晚,他宿在她這裏。第二日亦是,第三日也是。
第四日,正房便帶着一群人浩浩蕩蕩的來了她房裏,從她床底搜出一個裝着首飾的包裹,她驚慌失措的喊冤,卻無人理會她。
她接了一頓家法,在床上躺了半月才下地,卻聽說他早已回來,只是沒有過來看她。.
她不死心,總是夜半坐在院落裏彈琴。
終于又等來了他。
兩月後,他便出了遠門。那時她父親病亡,母親于第二日殉情而去,她便孤零一人,她日日夜夜期盼着那人回來,想着将連日來被人欺負的委屈向他吐訴一番,想要将那人抱上一抱。
等來的卻是正房在她院子裏挖出來的一枚木偶,上面寫着太老爺的生辰八字,紮了無數枚針。
還未等她解釋,正房便一巴掌甩了過來,将她甩在地上,面頰上頓時紅了一片。
原來原來,她是這樣恨着自己。
她笑了,擡起頭對着她笑的明媚。
那正房撲了上來,秀美好看的手指緊握成拳頭,一拳一拳的打在她小腹上,直到她下身劇痛傳來,血流如注。
她第一個孩子,就那樣沒了。
她不知道自己懷了孩子,可是她想自己并沒有那麽笨,她知道正房定是知道她懷了孩子的。
她這般哭着撲進那個心心念念的男人懷裏,哭訴着自己的委屈,想要讨一個公道。
最後得到的卻是那個男人的一句,你詛咒我阿瑪在先,竟還冤枉眉兒。
他維護着那個正妻,他說她并沒有理由害掉她的孩子,那是正妻,她有着無法撼動的地位,唯有正妻的孩子才是嫡子。
他還說了什麽?
哦哦,他還說,韻容,我從未見過你這般怨毒的女子。
那晚,她連夜收拾了東西離開了那個人。
愛情是如此不可信。
沒有雙親依靠,親戚也不收留,她便只能今日在這家幫人洗衣服換幾個饅頭,明日幫那家人打掃換個大餅。聊以度日。
不知是過了多少年,她嫁了一個農夫,生了一對兒女。
本以為,人生便是如此過下去了,如此平淡無奇的過下去了。
命運就是那樣的東西,在你難過極了的時候給你顆糖吃,在你安靜的以為人生将如此順利下去的時候給你突然來了一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