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拾玖
今年春天來得頗遲,往年四月末梨花早已漸次飄落,而今年還雲朵一般攏在枝頭,細長的柳枝長出的嫩葉如二八少女的淺淺彎眉,很是俏麗。
青煙淡薄和風暖,空氣中飄散着露水凝在翠枝上,春天一如既往地溫柔醉人,皇宮高牆的琉璃瓦下,一群灰白的鴿子撲棱棱張開翅膀,漸漸飛入一望無垠的碧空裏。
文武百官陸陸續續地走出宮門,花月滿摟了摟還有些疲倦的眼,望着碧天晴空,清晨的陽光灑在這張面癱的臉上,那雙眼睛卻是明亮而有神韻,宛如春日清晨的第一道陽光,看得一旁的蘇傾辭心下怦然,立刻撇過臉去。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正好郊游。狐貍,叫上軍營裏的兄弟,我們出去聚聚如何?”
“你都如此說了,還能推辭不去麽?”
“原來這兩位就是滿小将軍與蘇将軍,百聞不如一見,在下梁啓。” 一藍衣男子突然插入兩人之間。
花月滿仔細一看,見是一張陌生臉孔,然生的眉清目秀容貌俊雅,眉目如畫,嘴角盡是謙和的笑意。來人身著不是官服,腰間別着一支碧玉簫,又兼之能自由出入宮門,看來是宮中高品階伶人。
花月滿并不歧視伶人,反而因為自己六藝不精,對伶人心懷敬意,因此也微微躬身回禮:“梁大人。”
“梁司樂之簫聲,在京師可是一絕,連聖上亦贊不絕口。” 蘇傾辭在一旁笑道。
花月滿笑了笑,“哦,是麽?那有時間花某必要聽一聽!”
“梁某掃榻恭迎。”
不知是不是錯覺,花月滿注意到梁啓低頭那一瞬眸中劃過墨綠之色。
那種顏色,似曾相識。
霁色當空,雲淡風輕,煙和霧潤,世間萬物沐浴在春晖下,顯得有種隔離塵世的感覺。
東陵城郊,一行年輕人策馬談笑,引得路人頻頻注目。
“滿滿,如此良辰,怎麽不請花将軍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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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滿微微側過頭,望向正策馬緩行在她右側的少年,只見他依然白衫似雪,三千鴉發随意挽着,面龐如月華般淡雅。
“花将軍一張臉能凍死人,叫他來你們還能玩得盡興?”花月滿撇了撇嘴,惹得身畔其他人皆大笑。
“诶,滿小子,當初看你一張和花将軍如此相似的臉,我們都在猜你是他親弟……當時看花将軍打你一百軍棍,還以為真是冷閻王六親不認吶!你那啥……易容做得真逼真啊!”王虎嚷嚷道。
“花将軍英明神武,身為表弟的我從小最崇拜的就是他。”花月滿向來臉皮厚,立刻又不恥地扯道,易容術上手後,她臉上那另一張臉越來越真實,現在基本已看不出任何易容的痕跡。
不過說到軍棍……哥哥那時真恐怖啊!一百軍棍可是貨真價實,打得她皮開肉綻三日下不來床。不
過聽蘇傾辭說,在打完當天半夜,哥哥偷偷來看過她,那時她發了高熱,昏迷不醒,把哥哥心疼得直抽眉。
“我們不要再走遠,就在那裏歇息如何?”蘇傾辭這時突然開口。
衆人順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前方是一片山坡,眼下正是春日,綠瑩瑩的春草綿延不絕。遠方,一片靓麗的緋色籠罩着連綿山峰,淡淡的雲霧,虛無缥缈,恍若登入世外仙境,讓人迷途忘返,不知天上人間。 而坡上另一邊的梨花林間盛開着成片的雪色花朵,與天邊浮雲相接,清新的梨花香撲面而來,仿佛能驅去連日來所有的疲憊。林間偶爾幾聲清亮的鳥鳴聲,更添幾分生意。
月滿閉上雙眼,深深呼吸了一口,這清澈明媚的氣息讓她神清氣爽。
幾人拴好馬後,就将早準備好的東西鋪放在了梨樹下,圍坐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
“自突厥不打戰後,老子都快閑得長虱子了!”
“虎子,注意形象,你如今已是衛長,不能總老子長老子短的。”蘇傾辭無奈地道。
“管他老子就是老子,禦史那老頭兒想參老子就參啊!”
“……”蘇傾辭撫額。
“阿貴,怎麽樣?娶媳婦的錢攢夠了麽?若不夠,我們借你一些,說來你長得不賴,又有一手好廚藝,怎麽就沒姑娘相中呢?”
“阿貴已經有相中之人,不勞滿将軍操心。”一旁貨真價實的面癱臉楊墨突然道。
張貴一張臉頓時浮上緋紅之色,瞪了楊墨一眼,忙對花月滿道;“沒……沒有的事,別聽他胡說——不過攢錢之事就不勞煩滿滿……”
花月滿眼睛頓時眯成一條縫兒,這兩個家夥之間有事兒!
“對了,滿滿,你還記得洛城之役那個面具人嗎?”蘇傾辭突然道。
“記得,那家夥力氣不小,差點栽在他手裏,怎麽了?”花月滿心裏一緊。
“我查到,那日戴面具之人,是突厥皇子阿史那·希圖。”
“居然是一皇子……”
“呵——說來這人,身世與……與皇上有幾分相似呢!他母親是我大晏人,據說其面容長得與我大晏人相似,為族人所不喜,因此他常年帶着面具……然他的眼睛還是繼承阿史那氏碧眼的人種特征,再加上他善于征戰,因此在突厥頗有名氣。”
“你們說這個做什麽?戰鬥打完了,難道還怕再遇見那什麽皇子麽?”虎子在一旁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插嘴道。
“傾辭,我還是覺得……此番談和有蹊跷。”花月滿的臉慢慢變得嚴肅,她擡起頭,黑得透亮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世間一切塵世浮華。
這樣一雙眼睛,仿佛指明前路的燈火,讓人找到了前進的方向。
“嗯,我陪你一起,找出這背後真正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