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玖
相隔千裏之外的帝都,依舊飄着細雪。
被飛雪所籠罩的東陵王宮的一角,幾樹梅花已經開始凋零,痛楚而扭曲的姿态,零零星星地憑依在枝頭,尚有一陣一陣的幽香。
連亦舒正垂目凝視着窗邊一枝掉得快幹淨的梅花,看不出他臉上有什麽表情。
床上,是一垂暮老人,濃重的藥味熏得人喘不過氣來。
“舒兒,為何要這麽做?”年邁的皇帝擡了擡沉重的眼皮,看着窗邊清冷的身影。
連亦舒沒有回話,似乎回他的話都是一種恥辱。
“弑弟殺母,你怎麽做得出來!”
“她不是我母親,太子亦非我兄弟。”連亦舒擡起頭轉過身,茶褐色瞳眸中帶着幾分冷意,“你也不配為我父親!”
“……”
一時室中又恢複死寂。
老人看着他眼神複雜,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
“父皇!”門外突然傳來四皇子連亦汀的聲音。
連亦汀一身深沉紫色裘衣掀簾進來,身後跟着的是蘇挽歌。
“父皇,外戚叛亂者已伏誅。請父皇下旨。”
“滾!你們都給朕滾!”
“請父皇下旨。”連亦舒跪下,一臉冷漠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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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朕不下旨,你們連朕也要一起殺?”
“怎麽會呢?亦汀必讓父皇安享晚年。”
“好好……都是朕養出的好兒子!”連景佑嘴角因生氣激動而微微抽動。
秦川,大雪連着下了幾天幾夜,終于放了晴。花月清率大軍日夜兼程,馬不停蹄的趕路,連日來人疲馬乏,也趁着這個時候找了一處地方安營紮寨,稍作休息整頓。
此處離涼州尚有些距離,遠處峰巒死寂,只有冷冽的狂風卷起大地上厚厚的積雪,化作一條雪白的怒龍,當空飛舞,直舞的白鱗紛紛,在陽光下綻開萬點彩暈,如散漫天花雨。
戎裝革履的少年面無表情地站在營帳前,她整個人沐浴在晨光下,宛如冰雪塑造的人兒,浮動着一層淡淡似梨花的清新。
“再過兩日,到達涼州,帶你去吃這邊的出鍋湯面,啧啧,吃了半個月硬得能當兵器的冷幹糧,終于能吃上一頓熱的。”
花月滿轉過頭,見站在離她不遠處那一身銀色铠甲的男子,墨色的發絲随風飄揚,與雪屑纏綿。他就那樣靜靜地在那裏,像不羁的風,潇灑飄逸;似純靜而澄澈的雲,輕風澹泊……陽光被遮擋在他的背後,逆光模糊了他的臉。
“又要打戰了,你不怕麽?聽說這次會遇到突厥最強的将軍鐵勒。”
“那你怕麽
?”
“我不怕,阿爹曾說,男兒自當埋骨于沙場,花家之人,又怎能畏懼生死?既然哥哥已決定站在這兒,我就不能因為怕死回到帝都當一個困在後院裏的閨閣女子。我的目的與哥哥一樣,誓死奪回十三州!”
金紅色的異光為她臉上輪廓染上一層淡淡的金輝,清澈而明亮的墨眸被襯得更是光彩萬千,那全身散發着神聖凜然的出塵氣勢,猶如離開萬丈紅塵緩緩而來的戰神,隽拔威武,笑傲俗世。
踏上戰場那一刻起,她再不是那個困在花将軍府後園的少女。
蘇傾辭愣在了那裏,靜默看着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如果……是她,應該能夠實現這個大晏百姓的夙願吧!
這樣的人兒,或許他可以考慮一直留在她身邊,為她生,為她死,為她不顧生死,為她生不如死……只要靜靜守侯在她的身邊,在光明旁的陰影裏,當她跌落的時候,用強有力的手臂接住她,不讓她受苦受傷,不讓她委屈心痛……
他果然,還是動心了。
“你們倆又在聊什麽那麽興奮?”虎子的大嗓門驟然打斷了他們,笑哈哈得跑過來:“快過來,剛剛俺打了只麂子,阿貴收拾了味道不錯,不過來被人發現就搶光了!”
“大早上的吃,也不怕虛火上升?”
“怕什麽?這樣老子能多殺幾個兵,說不定就跟你們一樣了!”
花月滿和蘇傾辭由于功勳建得多,已經升上參将,然昔日營中出生入死過的兄弟也未曾疏遠。
當初也曾有人懷疑花月滿與花将軍長得相似是不是有什麽關系才升的那麽快,然見了花月滿那上戰場不要命的打法後也收斂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