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皇上那邊一出手, 很快就鎖定了疑似施钺的可疑人員。
兩個月前,趙家從旁系接了十來位年輕的男男女女來家裏住着,年歲都不是很大。男的嘛, 據說學識都很不錯,日後十有八/九能在科舉方面有所成就。女的呢, 據說個個樣貌端莊且規矩學得很好。之所以接了他們過來,顯然是想重點培養他們。這種事情在大家族裏很常見, 旁系依附嫡系, 嫡系培養旁系。
施钺大約就在這些男男女女中。
趙家的下人不是很好買通。這些從旁系接來的男男女女, 他們的消息少有能傳到外面來的。但有時候太過小心了反而就是破綻。據說這群人裏頭有一個倒黴蛋,剛被接來就開始生病, 因為病了自然不能見客, 到現在還沒有好全。
此人極有可能就是施钺。
施钺當初是太學學子, 因着和沈昱關系好, 認得他的人不少。他的樣貌如果沒有發生大的變化, 确實不好在京城中走動。曹胖子的小爺爺曹枋, 聽命于皇上, 暫管着大大小小的情報消息。他舉着施钺的畫像, 正想着該如何混進趙家去見一見此人,就聽說趙家嫌這人久病不愈沒福氣, 要将他送回老家去了。
什麽久病不愈沒福氣,肯定是假的。
真實情況大約是施钺連着兩次算計沈昱都失敗了。不僅失敗了, 湯子寧還舉着那份僞造的情信,三天兩頭跑衙門, 關注他們辦案的進度, 詢問什麽時候抓到幕後黑手。在這樣的情況下, 施钺對于趙家來說, 已經一點用都沒有了。
不僅沒有用,而且還是一個麻煩。
趙家自然不可能繼續留施钺在京城。而在趙家人看來,施钺本就是一個外室子,把他送回老家,讓他用趙家旁系的身份度過餘生,這已經是厚待他了。
至于施钺本人心裏是怎麽想的,有沒有後悔,有沒有失落,誰在乎呢?
“真是天助我也!”曹枋當即決定不驚動趙家,等施钺真的被送離京城後,派人在半道上把他控制住。這可比潛入趙家容易多了,而且動靜也會小很多。
顏楚音知道有些事是急不來的,便也耐着性子等着。
天氣越來越熱,朝堂上的火氣也越來越大。
在宗室和世家互咬的過程中,因為皇上心中最隐秘而重要的目的就是整頓宗室,曹枋及他的手下全在挖宗室的破事,于是呈現在朝堂上的效果便是宗室不敵世家。“在世家的逼迫下”,皇上“不得已”地按照律法條例處罰了好些宗室。
最嚴重的就是私采銀礦的那些人,竟然還形成一個産業鏈了,等到證據收集充分,一律貶為平民、發配邊疆。除此以外,還有幾位王爺、驸馬涉及到了收取賄賂等情況,也是按照情節輕重各有懲罰,最嚴重的是查抄家産、罰守皇陵。對于宗室來說,守皇陵同等于終身□□,要茹素,且凡事都需親力親為。
至于霍素那幾個人,平日裏橫行霸道,壞事沒少做。只能說,他們好在年紀不算很大,諸如什麽殺人放火的極大惡事還沒有沾手,但害人摔進茅坑裏、看某個人不順眼就設局打斷那個人的腿、調戲賣花女……這類的惡事真的沒少做。又因為他們還丢花瓶差點砸到顏楚音,皇上不僅叫大理寺繼續關着他們,還連着他們的爹娘一起罰上了,別管是公主還是王爺,都去皇陵外頭跪着吧!
子不養父之過,都向祖宗請罪去吧!而且請罪該有請罪的樣子,直接跪在石板上,烈日下沒遮陽,下雨天不能打傘。每天跪足三時辰,先跪三月再說!
其餘的宗室也是如此。
奢侈無度?跪皇陵去!
仗勢欺人?跪皇陵去!
縱容下人欺淩他人?跪皇陵去!
……
反正這段時間,時不時就有宗室被押送去皇陵外跪着。
不過總得來說,大部分宗室還是安分的。大概是因為開國至今只經歷了四代皇帝,新朝還很有生命力,皇族這棵大樹上确實生了枯枝爛葉,但數量還不是特別多。皇上這次出手,又狠狠修剪了一回,估計在接下來的二三十年裏,宗室們身上的皮都會時刻緊着了,暫時不用擔心他們在不知不覺中變成禍害。
宗室們不知道背後的推手是皇上,見平日裏那些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親戚,一個個被送去皇陵罰跪了,各個心有戚戚,對搞出這一切的世家越發不滿了。
朝堂上的氣氛越發緊繃。
在這個凡事都講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時代,長輩們的對立勢必會影響到家裏的小輩。顏楚音最近沒去國子監——他自從跟着二皇子領了差事就沒去過國子監了——所以還不覺得,但像婓鶴和蔣陞,大部分時間都在國子監裏泡着,他們就明顯感覺到了同窗之間那種微妙的氛圍,好像每個人都含着火氣。
宗室們肯定是抱團的,他們是一股勢力。而他們多在國子監。
世家那邊呢,其實世家都有自己的家學,而且家學還都辦得不錯,會有很多外姓人前去附學,但世家既然想要謀劃勢力,自然不能太過封閉,每一代還是會有幾個特別優秀的族中子弟,以世家子的身份進入太學的。他們往往謙和有禮、見識廣博,因此身邊很有一些追随者。這便又是一股勢力,多在太學。
兩股勢力都各自往外擴一下,就是國子監和太學的再一次對立。
做人有時候不能太獨善其身,好比說婓鶴和蔣陞,宗室和世家對立,其實和他們有什麽關系?他們既不是宗室,也不是世家。但被身邊的人帶動着,在一些事情上,他們就必須給出立場。比如說,最近國子監和太學約了蹴鞠局,都知道蔣陞馬上功夫好,國子監這邊需要他站出來做主力,他就不能說老子不幹。連着婓鶴都有份,因為婓鶴在蹴鞠上也有一些水平,所以選了他做替補。
曹錄拍了拍自己身上厚厚的肉,心疼地說:“這麽熱的天,比什麽蹴鞠啊……我看你們倆每天練完了,後背都是濕的,全身上下就像泡過水一樣。”
婓鶴滿臉生無可戀。他能說他白白嫩嫩的屁股上都捂出汗疹來了嗎?
蔣陞倒覺得還行,這點訓練量對于他來說不算什麽。但他總覺得大家的狀态不對,懷疑到時候上了賽場,被擊打來擊打去的可能不是鞠球,而是大家身體上的某部分。他打量着婓鶴的身材,尋思着應該給婓鶴弄身輕便的內護甲。
“還好音奴不在,要不然受苦的人還多他一個。”曹錄又說。他們當着顏楚音的面大部分時候都喊顏楚音新樂,但背着顏楚音,總是抓住機會喊他小名。
顏楚音這時候幹什麽呢?
天氣這麽熱,當然是……當然是拉着沈昱出來玩啊!
太學每月都有休沐日,顏楚音比太學的學子記得還清楚。休沐日前一天就眼巴巴地給沈昱送了信,問他當天有安排不?沈昱自然第一時間回信說沒有。
太學這邊雖然也在練蹴鞠,都想着要在賽場上落國子監的面子,但像沈昱這種今年秋天要參加鄉試的,大家很默契地避開了他,不耽誤他學習的時間。
顏楚音就把沈昱約了出來。
因為徐春生馬上要被皇上的人接走了,顏楚音便約了沈昱去看望她。
徐春生有一習慣,每一回見到沈昱和顏楚音兩個人,都會像一只心懷警惕的小動物一樣,站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先打量他們。這次也一樣,她站在那裏先觀察了一會兒,然後像是确認了什麽,徑自朝顏楚音走來,靠着他站着。
沈昱對徐春生還是很看好的,但畢竟不怎麽熟,徐春生又是那種不願和生人多接觸的性格,所以兩人不是很聊得來。他全程就聽顏楚音囑咐徐春生了,什麽每月的俸祿要收好啊,不能大手大腳一次性全花掉,什麽被人欺負了不要瞞着,他會幫她報仇的啦,什麽他皇舅舅是個好人,要認真為皇上辦事啦……
徐春生聽得很認真,時不時就一臉嚴肅地點着頭。
沈昱忽然覺得,別看顏楚音自己還是一副少年的模樣,但他這副關心徐春生的樣子,真的很像一個老父親……沈昱因為這番想象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
徐春生和顏楚音忽然停下了對話,動作一致地朝他看過來。
沈昱忙說:“我剛看到一只鳥飛過去。”
“那只鳥長得很好笑嗎?”顏楚音問。
沈昱點點頭:“它長着一副老父親的慈祥模樣,我以前從未見過。”
顏楚音想象不出來那到底是一只怎樣的鳥,努力想象了一下,還是想象不出來,遲疑地說:“那好像……确實……嗯……挺好玩的,可惜我沒有看到。”
沈昱再一次笑了起來。音奴這副認真思索的模樣真是太有趣了!
顏楚音:“……”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沈昱笑得很可疑!
徐春生扯了扯顏楚音的袖子,慢騰騰地說:“他在說謊。”
顏楚音:“!!!”
“他剛剛的表情是這樣的……”徐春生努力學了下,“他在說假話。”她很喜歡觀察別人,總能注意到很多正常人不會注意的點。最近一直在別院裏住着,因為身邊正常人太多,她隐隐知道了自己和他們不一樣。但那有什麽關系呢?
顏楚音先沖着乖孩子徐春生笑了笑,然後目光兇狠地看向沈昱。
沈昱:“……”
現在道歉還來得及嗎?可是那只故作慈祥的鳥兒,它就是很可愛嘛!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